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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鬼差一下子犯了难,他那两纯黑色弹珠似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时不时看看天,看看地,没想出劝诫的话,但也死赖着不肯走。
出于客套,我和木叶也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陪着他消耗时间。
在他想法子的期间,我终于熬不住了,踮脚对着木叶耳语:“我饿了,先回家吃个饭吗?”
木叶沉默了一下,大概觉得就这样贸贸然离开不太礼貌,于是又轻声回复我:“那我先回去做个饭,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只能继续和鬼差面对面站着,而木叶早已风一般溜回家。
鬼差偷瞟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像是想不出什么哄骗的话,只能可怜兮兮地低头:“……”
我安慰他:“你不要太着急,我不回家,陪你想好搪塞阎王大人的话。”
几欲落泪的鬼差:“……”
没过多久,木叶就提着一个盖着青花方布的篮子走回来,还顺带背了一箩筐棉被。
看来,他是有打持久战的准备。
鬼差的脸色更加复杂了,连带着他头上那两根鬼角都萎缩了一圈。
木叶寻了一块比较干燥的地方,他背靠大石,把棉被平铺在地面上,紧接着一屁股坐下,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当然,他的自然只能换来鬼差的不自然。
他朝我招招手,掏出一个被保鲜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三明治道:“快来吃,吃饱了再站着。”
我表情复杂,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鬼差:“那个,你要吃一口吗?”
鬼差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木叶截断了话头:“我没做他的份,你快来吃。”
被冷暴力欺负的鬼差终于落下泪来:“……”
我拍拍他的头道:“要不,我吃完再考虑一下?你先别哭。”
他抹干净脸上残存的泪珠,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就好似一只癞皮狗一样,一双大眼忽闪忽闪,泛着光,就那么直勾勾看着我,并且背景还自动配音:‘嗷呜~~快收留我’。
于是心肠歹毒的木叶吃了个十成饱,靠在岩石上假寐。
我还在细细咀嚼,分析着那裹在沙拉酱里面的是沙丁鱼罐头呢还是虾仁?还是混了梅子的水煮蛋呢?
不对,都不像,恐怕是……生鱼肉绞碎再和了特制酱料?
我继续嚼嚼嚼,木叶继续睡睡睡,鬼差继续哭哭哭。
终于,木叶休息够了,他连眨两下眼,低声道:“我们和你去吧。”
鬼差跌了下巴:“啥?!木,木木木叶大人同意了?”
木叶若无其事点点头,我松了一口气,舔了舔指尖上的酱料,也不答话。既然木叶做了决定,我也扮一个好人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就驱除几个鬼兽么?
等到我和木叶来到从鬼府后门进入时,才发现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此次是鬼兽是有策略有计谋,甚至有领袖的,并不像以前那般鲁莽,只顾着埋头苦战。
于是此番,阎王大人连诸葛孔明以及周瑜都拉来唱对台戏,要晓得,他们两位在现世的故事里可是鼎鼎有名的谋略之士。
但是,阎王大人所奉行的人多力量大的战略方针还未出师就先败卒,原因是,周瑜和诸葛孔明是‘惺惺相惜’的宿敌,知道这样碰面的机会不多,于是争锋夺秒搞起了内杠,并且利用各种诈骗手段让众鬼也加入了双方战争,结果外敌未退,内敌相争,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惨淡的情形。
阎王大人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让鬼差把他俩押下,再派人请来另外一群乌合之众,譬如白泽为首的黑虎帮,和腹黑老板为首的白狗帮,结果他们俩也上演了几出相爱相杀的戏码,搞得众鬼对击退游击鬼兽的未来更加质疑以及消沉了。
虽然他们也策划过多次大大小小的战役,譬如万箭齐发,间谍刺杀,打探敌情等等!
还有从城墙上滚下巨石,打算顺着势力让巨石滚上那个山头,压死对面的敌军,结果出这计谋的鬼差显然物理没有学好,不知道地心引力,事物是从高处滚落到低处!于是就在众鬼兴致勃勃高喊:“压死他们压死他们!”之际,那块大石滚到半山腰又滑了回来,重重压入了地处低谷的鬼府,于是此番战役宣布失败。
最有名的就是火攻:犹记得那天深夜,以白泽为领导人的黑虎帮趁着鬼兽们熟睡时,从鬼府的城楼上建起多门火炮,而且精确瞄准对面山头搭起的鬼兽敌营。
正打算开炮之际,却被前来支援的白狗帮打断。于是对老板怀恨在心的白泽选择临时变换目标以及角度,朝后方的白狗帮开炮,结局可想而知,实用的炮弹没有用在摧毁敌人的点子上,反而让良好市民们遭罪了。
整个鬼府又陷入了一次烈狱一般,一时间,众鬼不满,像是一盆凉水倒入了热油里,顷刻就炸了锅!鬼怪们游街的游街,抗议的抗议,内部的和谐局面濒临瓦解状态,还没来得及击退外敌,就先让内部伙伴互相残杀。
而外头打算进攻的鬼兽们,看得更亢奋了,甚至还颇嘲讽地树起了大旗,上书:一群傻鬼婊砸。
于是阎王大人犯了难,想到求助于木叶,这才派了鬼差请我们一同出谋划策。
我和木叶走入那摆在路中心的帐篷。
为了增加视觉效果,那篷房外部还泼上了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后来得知,那其实是芍药红的指甲油,搞得我还有些失望。
阎王大人心事重重地坐在毛毯上,手下摆着一张画的歪歪扭扭的地图,上面详细描绘了我们与鬼兽的距离——两千米。
也就是说,鬼兽都逼到城脚下了。
我道:“阎王大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忧心忡忡道:“再不想出点子来,鬼兽就要入城了。”
木叶道:“为什么一定要想出点子?”
阎王大人被难倒了:“这是什么意思?自古对敌都不该用谋略吗?”
木叶回他一个‘你是傻|逼’的眼神道:“敌寡我众,硬碰硬欺负他们不行吗?”
阎王大人陷入了沉思,其实这也是破釜沉舟的一招,但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才不会去贸贸然开战,因为吧……众鬼现在都养尊处优,难以忍受鬼兽身上恶心的味道,怕是刚要打开城门迎战,大家伙就会不约而同跪倒在地,自动投降了。
有洁癖的众鬼在忍受恶臭这点上,实在是无可奈何,也无法克服那层心理障碍。
所以还是投降最轻松啦~
甚至现在就有反动分子在鬼府内宣传,跟随鬼兽的脚步创造一个无臭的世界,只要投降,鬼兽不近身,鬼兽罩我去战斗,鬼兽教我琴棋书画遗忘恶臭等等奇怪的理论,怕是有些鬼都给逼出心理病了,一想到鬼府可能被攻略,可能要活在永无天日的恶臭里就崩溃了。
这种情况就好比:你很怕看到一个丑男,怕他比你想象的更丑,所以要看尽天下丑男子的照片好来给自己留个底,然而你那原本惧怕丑男的想法已经被攻略了,所以一旦之后看到那个丑男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丑,甚至可能软弱到把对方奉为男神,这就是一种心理战。
可想而知,众鬼的压力到底有多么之大了!
我体贴地看了一眼阎王大人:“我懂你,那现在算是怎么回事?有正面进攻过吗?”
阎王大人天真无邪:“内部的两波鬼相互进攻算吗?”
我和木叶在心里异口同声:有病。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植物朝屋子里的主人发射豌豆炮弹,而僵尸正一大波一大波缓缓靠近……
可怜的主人只能哀嚎一声:“啊,你们有病啊?”
而自以为正义的植物还没有清楚意识到,它们再攻击主人的脑子,自己的屁股就会先被僵尸吃掉了。
是以,当晚我和木叶就在鬼府住下,等到明日召集了众人再作打算。
木叶还是借了厨房做饭,他酷爱吃白米饭,以至于一天吃不到就觉得肚子没饱。
屋外的众鬼又趁乱开始激发各种小型战争,有些是以权谋私的,有些是以公报私的。
譬如隔壁家的山猫前年被裁缝铺的梨子妖偷了一个鸡蛋,于是山猫此番就借机说他是反动势力,并且怂恿众人唾弃他。
又譬如居住在鬼府以南的稚鸡觉得门外的松树精挡住它的太阳光,以至于它老晒不好太阳,老犯风湿病,于是借机说松树精长这么高是要给鬼兽透风报信,以至于必须锯了它。
林林总总都是这些破事,总之这些鬼啊,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货!
门外吵吵闹闹,我都要被烦晕过去,像一颗焉巴的白菜头一样趴在桌上。
而木叶忍无可忍,抄起一个锅铲就冲了出去。
他把那些爱惹是生非的家伙一个个抓来,一只鬼敲一锅铲,再不服,皆数跪在我们屋前,以至于半个小时后,那些反抗的鬼们排成了一条队伍,像一条长龙,直直抵住了鬼府大门。
出来打算散步的我瞬间就惊呆了:“……”
于是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小心翼翼退回屋里,关上了门。
☆、第44章 【鬼兽-3】
等到木叶心满意足吃饱,这才遣散了那些跪在门前的鬼犯们。大家如蒙大赦,两秒之内,一个个抄近道全跑没影了。
我看着那门口原本黑压压的一片鬼,现在只剩下凉风卷枯叶,心中无比惆怅。
木叶握拳抵住唇,干咳一声道:“那个,晚上一起出门逛逛吗?”
他有些局促,像是在等待我的回答一般。
我瞥了他一眼,这货最近怎么老是自带粉红光芒,浑身散小花是闹什么鬼啊?
出个门也不算是约会吧?有必要这样紧张吗?
我注视着他,企图从木叶的脸上寻出什么阴谋的端倪:“你最近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他不敢直视我,结巴道:“怎……怎么了?”
我逼近一步,他又古怪地低下头,像是被呵斥的小媳妇。
我觉得有趣,踮脚看他的表情,可头顶心都要撞到木叶的鼻梁了,他都不知道闪躲。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我猛然往前跨步,他好似以为我要做奇怪的事情,忙不迭往后退,结果被老宅子的门槛绊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木叶尴尬得手足无措,却也没有反驳,耳后根的潮红像是壁虎一般攀爬到了脸颊上,看上去红彤彤的一片,显然是害羞了!
我哈哈大笑:“你搞什么啊?”
他从地上站起,掸去长袍上的尘土,也不解释些什么,算是默认了。
我道:“有秘密?”
“不知道。”木叶答非所问。
看来我猜得没错,这货一定是有鬼主意吧?
逗完木叶的我,心情雀跃~
他很快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又装出一副睿智与神秘并存的成熟男人的模样。
木叶牵着我,一路往鬼府的夜市走去。
鬼府的夜市和妖市全然不同,且不说妖市所经营的都是妖怪间娱乐玩耍所需的必需品,或是有一些现世的人全然不知的新鲜玩意。而鬼府的夜市就完全是按照世人的闹市区所置办的了,因为鬼府居民几乎上都是死去的人类,所以兴趣喜好都是按照人类前世的生活。
这样的夜市也更适合我和木叶这种渡物人逛,还能了解一些有趣的八卦故事。
星火早已悬挂在夜空中,闪闪烁烁,好似眼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