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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白准喜不喜欢海,他们可以买一栋看海的别墅。
白准坐在壁炉边烤火,闻言挑头,凤眼微眯:“你是看不起谁?”这点雕虫小技,会有什么破绽?
霍震烨被他气笑了,带着笑音说:“是,白七爷无所不能。”
这还差不多,白准满意了,他觉得有点饿:“下面给我吃。”
霍震烨只好去煮面,放一把青菜,煎一个蛋,想想没有肉,开了个午餐肉罐头,把肉切薄片,煎得两面带金盖在面上。
煮都煮了,干脆给四门主也送上一碗,还收拾了客房:“我看那个佐藤不会就这么死心的,四门主稍安,就在这儿用这张脸呆上几天,养养伤也好。”
王疯子被兄弟的小妾出卖,日本人又抓了几个四门的人关在宪兵队里,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嗯不下的,必要报仇。
他也知霍震烨是好心,抱拳谢过,并不答应。
王疯子在白公馆内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疯子就离开了白家。
阿秀静静看着王疯子翻出围墙,小黄雀跟在王疯子身后,看他上了一辆黄包车,在晨雾中跳进苏州河上的一只船内。
那船后面捆了个女人,女人身上还穿着喜服,这是出卖情报换金条的女人。
那些日本兵走了,可没把她带走,四门的人抓住这女人,听门主吩咐。
王疯子看都没看她一眼:“扔河里。”
冬日河面“噗咚”一声,一个还活动着的大布包被抛进河中,河面笼罩着的水雾气,散开又聚拢,那布包沉了底,不再浮上来。
小黄雀扑着翅膀回了白公馆。
它刚回来,就撞见阿秀要出去,阿秀换了一身女学生装束,她羡慕那些女学生,她们每天都背着个书包去学堂,小燕说等她长大了,也会穿上那身装束。
阿秀求了很久,白准才给她裁了这一身,围上鲜红的围巾,阿秀高高兴兴出门了。
比她和许彦文约定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她像往常一样去书店等许彦文,但今天书店没有开门。
阿秀站在冷风里,她是不会觉得冷的,穿着外套毛衣是为了像个人。
她在门前驻足,歪头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不动的时候,还是像个纸人。
突然一道声音吹风似的吹进她耳中“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阿秀恍然,她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反正书店没开呢,她去找许彦文!给他一个惊喜!阿秀转身走到街边,坐上电车。
许彦文今天在抚育院给孤儿们看病。
电车“叮铃叮铃”驶过几条马路,车门打开,阿秀跳下电车,她走到抚育院门口,从铁门看进去,看见许彦文正在跟孩子们玩老鹰抓小鸡。
她觉得有趣,歪头看着。
当“母鸡”的是个女学生,她护着小鸡们逃跑,而许彦文假装是自己是凶狠的老鹰,张牙舞爪跑来跑去。
那个女学生也围着一条红围巾,她在奔跑的时候,颈中围巾就像条鲜艳的红缎带,随风飘扬起来,飘拂到许彦文脸上。
他们都在笑,所有人都在笑。
第109章 阿秀(补齐)
怀愫/文
阿秀在门前站定, 望着许彦文的笑脸,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许彦文一无所觉, 他抓到一只“小鸡”, 笑着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孩子搂住许彦文,抱着他笑。
许家定期给孤儿院捐款, 许彦文每周都会来给孩子们做简单的身体检查,和孩子们一起吃饭。
给孤儿院捐款的家族有很多,像这样的善事,上海滩上有名望的人家都会做,但像许彦文这样每周都来的, 就只有他一个。
多数人都是捐款的时候来,带上记者拍照, 上报纸得个好名声。
因为许彦文定期来视察, 还带动了一批有钱有闲的名媛和影星,来的人多了,孤儿院更不敢忽视孤儿们的住宿环境和健康问题。
他们吃的饭菜虽然普通,但每个人都能吃饱, 到了年纪还能送到学校去读书。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孤儿院里所有的小孩都喜欢许医生, 只要他来, 他们就能吃一次整块的肉,还能喝上牛奶。
许彦文身边围着七八个小萝卜头,他看看时间差不多, 对他们说:“大家排好队,回去吧。”
孩子们知道他要走了,牵住他的衣角,仰头眼巴巴望着他:“下次什么来。”
许彦文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笑眯眯告诉这些孩子:“我老时间来,我们下周四见。”
大孩子领着小孩子,一齐往屋里去,许彦文托托眼镜,收拾东西准备要走。
女学生拦住他:“许医生。”
她是来当义工的,学校里组织的活动,一些人去工厂教工人们识字,一些人去学医学护理,她选了孤儿院,在这里又遇到了许彦文。
“岑小姐,”许彦文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我……”岑丹脸色微红,她从书包里拿出个盒子,盒上绑着缎带,她把这个盒子递给许彦文,“许医生,这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许彦文有些吃惊:“给我的吗?”
他留洋的时候确实有同学入乡随俗,到了圣诞节也会互相交换礼物,但那是很多人互相交换,像这样的礼物,他还是第一次收到。
“我……”许彦文在想怎么委婉拒绝,他跟岑小姐并不相熟,不该收她的礼物。
“我们以前见过面。”岑丹大胆说道,“在新年捐款晚会上。”
许彦文脸上透出茫然的神色,他回国之后随父母去参加过一两次宴会,大多都是捐款晚会,他不喜欢那种场合,就算参加也只是呆在一边,他完全不记得遇到过岑小姐。
岑丹眼睛发亮,她就知道他不记得了,年轻男孩们都在跟女孩跳舞交际,只有他一个人坐在窗边,与灯影霓虹格格不入。
她后来再去,就再没找到许彦文的身影,拐着弯打听两句,知道他当医生。
许太太还说这个儿子读书学医都学傻了,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没兴趣认识女孩子,这性格以后还不知怎么办好。
围坐一圈的小姐太太们都在微笑,她们都知道许太太抱怨是假,夸奖是真。
扑在医院工作上,不识风情的老实男人,比扑在跑马场,扑在舞小姐身上的败家子要好上一百倍。
许彦文相貌好,性格好,又洁身自好,除了跟霍家那个小儿子结交了朋友之外,再没有一点出格的地方。
他在太太圈里炙手可热。
岑丹没想到竟然会在孤儿院遇见他,而他完全不记得他们曾经见过面,互相介绍过,还差点儿跳了一支舞。
“抱歉,我不记得了。”许彦文说着看了看那个盒子,“我不能收礼物,我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岑丹笑了,她双手捧着礼盒递过去:“没关系。”
许彦文往后退了半步,他这下明白岑小姐的意思了,脸上泛红,摇手拒绝:“对不起,我真的不收下。”
“为什么?”岑丹鼓起勇气,她既然开口了,就要说个明白,不要不清不楚的回答,她打开礼盒,里面双亲手编织的毛线手套,颜色正配许彦文的围巾。
她要让他知道,她是很认真的。
许彦文皱眉:“我现在要去见我喜欢的女孩。”
岑丹怔住了,她想过很多理由,比如许彦文不喜欢她的性格,甚至不喜欢他的长相,可她没想过,他有女朋友了!
她明明打听过,他没有女朋友!许太太还在到处替他找相亲对象呢!
岑丹举着盒子的手垂下来,她两手用力扣住盒盖,直直盯住许彦文问:“你喜欢的女孩,也喜欢你吗?”
这下轮到许彦文黯然了,阿秀喜欢他吗?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阿秀转身就走,她没看见许彦文拒绝,她穿过马路,又一路跑回书店,在店门前站定,玻璃里照出她的脸。
她捧着脸,想扯一扯嘴角,她抬起手又放下,她不敢,她怕纸画的脸会被撑破。
“你想当人吗?”一个声音飘进她耳朵里,阿秀惶然转身,四处搜寻。
终于,她的目光落到马路对面那个黑衣女人的身上,那个女人穿着一件黑色长大衣,从颈脖子盖到脚脖子。
头上戴了顶黑纱帽,帽纱垂下来,遮住半张脸。
只露出帽纱下的红唇,她嘴唇未动,但阿秀知道,说话的人就是她。
“你是谁?”阿秀在心里问。
“我是你的同类。”那女人朱唇未掀,在心里回答阿秀。
两人隔着马路对望,阿秀还是第一次遇上能与她对话的同类。
主人屋中有许多纸扎人,那些纸人虽也通晓她的心意,但那到底是不一样的,它们还是纸,它们不像人。
“你的主人是谁?”阿秀问她。
黑衣女人慵懒一笑,她从大衣中伸出手来,带着丝绸手套的手上夹着一指细长的烟,另一只手擦开银盒。
火苗倏地蹿起,隔着马路,阿秀都微微瑟缩,她会笑,她还不怕火。
黑衣女点燃香烟,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我的主人,是我自己。”
阿秀望着她,露出渴望的目光。
这目光取悦了黑衣女,她将香烟一把掐灭,火星将丝绸手套烫出个洞,但她一点也不害怕。
“你也想,当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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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你。”阿秀想起来了,小燕差点被这个女人拐走。
黑衣女笑了,“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遇见他。”
阿秀茫茫然望着黑衣女,她不懂得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遇到许彦文,虽然遇到他确实是件很好的事。
“你该感谢我,只有心思纯正的人,才会给你这样的热爱。”哪怕知道她是纸人,也不后悔。
足够赤诚的爱才能让纸人生灵。
他们没有选错人。
阿秀一动不动,黑衣女人似乎知道她犹豫,她轻笑一下,最后说道“要想当人,就来找我。”
许彦文拒绝了岑丹的礼物,他无法回答那个问题,但他心里只有阿秀。
离开孤儿院时已经晚了,许彦文坐电车到书店前,车刚停下,他就跳下车去,看见阿秀站在书店门前,低头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