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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皱起眉头:“我若是离开了,谁来保护小姐的安危?”
“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我又没那么倒霉,你就走开一会儿,就遇着什么危险呢?”
容景还是有些不赞同。
若是方才从前,他还会放心离开这一会儿,可现在不同,小姐有了身子,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小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这若是一个不慎,可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缈缈等了许久没等到他的应答,又悄悄撩起布帘,从那一角缝隙里露出圆溜溜的眼睛来:“家中李叔做的桂花糖糕,可没有宝芝斋的好吃。他们一年也就卖这么一小段时间,若是错过了今日,我就要等到明年了。”
“可是……”
缈缈佯怒道:“你是我的护院,连我的话都不听啦?”
容景面上这才生出几分犹豫来。
等到了铺子那,他躬身替小姐撩起布帘,缈缈与他擦肩而过时,都还叮嘱着他:“记着我的糖糕。”
容景无奈,只能点头应了。
他没有立刻去,而是在门口守了一会儿,见的确是没有人来,这才快步往宝芝斋的方向走去。才刚转过一个转角,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手势,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衣着相貌都十分普通的人在偷偷对自己打暗号。
容景脚步迟疑一会儿,转身朝他走去。
两人走到暗处,那人才压低声音对他道:“将军,有眉目了。”
容景眼中一喜,又很快将面上喜色压下:“确认无误?”
他来桐州,本就是领了皇帝给的任务,说是桐州地界有些不对劲,城外山匪似乎有海外倭寇势力隐藏,他先前以将军身份来到桐州时,就遭遇几次试探,因而才隐姓埋名混入城中,而他的手下也转到暗地里行事。
“千真万确。”下属压低声音道:“属下派人盯了好几日,亲眼见到有船夫上了山,那些山匪十分小心,若有人过路都要盘查,山上各处也藏了暗哨,属下也不敢贸然上山。”
容景点头:“继续盯着,若是有什么不对,立刻撤退,小心为上。”
“属下明白。”
下属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将军,京城里回信了。”
容景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过来。
他不急着拆开,先把信放入怀中,而后又严肃地对下属道:“我还有其他事情交给你。”
下属神色一肃:“全听将军吩咐。”
“你替我去宝芝斋买一份桂花糖糕来,送到那间首饰铺的门口,我就在那里等着。”容景嘱咐道:“动作快些,一定要趁热。”
下属:“……”
下属迟疑地重复了一遍:“桂花……糖糕?”
容景点了点头,不与他多说,很快又转身大步往回走去。
缈缈坐在铺子里,方才容景离开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心中便期待了起来。谁知道人还没走多久,又回来站到了门口,这么短的时间,都不够去宝芝斋去个来回的。
缈缈心中气鼓鼓的,只等着等会儿出了门,就要对他耳提面命好好教训一番。
好不容易等事情办完,她便立刻提起裙子走出去,刚提起气要说话,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油纸包。油纸包有麻绳系着,包装的好,可里面热腾腾的桂花香气却藏不住,一下钻入了缈缈的鼻子里。她这口气提到一半,就变成了甜腻腻的桂花糖味,
缈缈惊喜地呀了一声。
油纸包到她手里的时候,还有些烫手,刚出炉的糖糕的热意隔着油纸裹着她的指尖,缈缈迫不及待地拆开,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白糯米的外壳破开,里面金黄金黄的桂花馅便流了出来,缈缈含在口中,含糊不清地呼呼吸气,舌尖浸着滚烫的甜意。
“宝芝斋的桂花糖糕可好吃了,我每年都要吃的。”缈缈拿起一块,递到了他的面前:“你接着。”
容景连忙伸出了双手,并在一起朝着天。小小的一块糖糕放在他宽厚的手掌里,显得格外精致。缈缈收回手时,他仿佛还感觉到甜津津的热意随着她的手离开了。
缈缈催促道:“你尝尝。”
容景反应迟钝了几瞬,才捻起糖糕放入口中。他一口便将整块糖糕吞下,秋桂的香气盈满口鼻。这种小姑娘家才喜欢的甜食,他向来都不太喜欢的,只是他的眉头都还没来得及皱起,一直停留在小姐脸上的目光扫见她眉眼弯弯的模样,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咽下了。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缈缈顿时高兴:“这是我最喜欢的点心啦!”
容景垂下眼眸,将她的喜意看在眼中。算算年纪,小姐本来就是个小姑娘,爱吃甜食,今日便是桂花糖味的。
他心中的话甚至没多想,直接脱口而出道:“明年我也给小姐买。”
缈缈仰起头来看他。
容景闭上了嘴巴。他这时才忽然想起,等桐州事情结束,他就要回京城了,明年此时,他与小姐就在京城里,桐州离京城可是十万八千里的远,上哪里去找桐州的点心?“
“好呀。”缈缈笑眯眯地应下:“我记下了,到那时候,你若是不给我,我还要向你讨的。”
容景呐呐应下。
……算了,到那时候,再带小姐回桐州就是了。
第20章
容景一回去就拆了信。
容景信得过自己副将的为人,并不认为他会阳奉阴违,因而把信看的十分仔细。许副将在信里头把事情前因后果全都讲得清清楚楚了,包括他将此事交给妹妹,包括后来许思月解释的话,一封信写的很厚,生怕他们将军会担心。
要不是容景自己就在桐州,亲自见到了缈缈,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他眉头皱起,盯着信中“妹妹”二字,不禁思索起来。
许副将的妹妹,他当然也见过的。
许副将家中的老人早就去了,与他的妹妹相依为命,早年许副将投军,就是为了养活他妹妹。他们军营里头都是大老爷们,许思月小他们几岁,平日里能照顾的,也就多照顾几分。容景也见过几面,印象并不算坏,可也没有别的想法。若非那是自己副将的妹妹,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信中她的说辞也没有不妥之处,婚姻大事的确是至关重要,事先问过对方的意见也并无问题。可问题就出在,他与小姐事先早就有过接触。
小姐失了清白,那会儿已是六神无主,她恨着杨家人,只是苦于无法报复,才逃回桐州。若是当真有将军上门来负责,一为清白,二为报仇,无论怎么想,也都会先答应下来。杨家并非是好人,若是她失了清白的事情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又怎么会先按捺着等待他回来。
再则,小姐已经回了桐州,话里话外都不知道将军府的事情。她又是在何时亲口问了小姐,亲口问了谁,才得了这样一个答案?
容景本来不想怀疑,这会儿心中也疑窦横生。
要不是许副将的妹妹出了问题,就是杨家出了问题。他对杨家并无什么好印象,只听小姐的话来形容,这等贪慕虚荣背信弃义之人,若是能找到攀附将军府的机会,定然也不会放过。杨家的表小姐已经跑了,他们要么找个假的,要么就会想把小姐带回到京城。
若是要找个假的,也不会先回绝,早就把人送到了将军府里。那或许……这个时候,从京城里来的人已经在路上。
容景不禁沉下了脸。
而后他又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要是京城里真的来人,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到桐州了。要是找了个假的代替,他回去后立刻就能拆穿。还是杨家也不知道此事?
容景脑中,许副将妹妹不太清晰的脸一闪而过。
若是杨家都不知道此事,那就是这儿出了差错。
许副将的妹妹……叫做什么来着?她为何要撒谎?
……
缈缈发觉,吃了她一块糖糕之后,自己护院看她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眼神里竟是装满了愧疚,半点也不加遮掩,缈缈每回与他的视线对上,都不禁要愣上一回。她把那一油纸包的桂花糖糕都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回头都忍不住有些困惑。
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吃一块糖糕而已,这有什么好愧疚的?
又一回拿到容景特地出门为她买来的桂花糖糕,缈缈打开油纸包,桂花香扑了满脸,她闻了闻,虽然嘴巴里馋,却是不敢下手了。
缈缈捧着糖糕,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天天都给我买糖糕?”
“小姐不喜欢?”
“当然喜欢。”
“既然小姐喜欢,那小姐就多吃一些。”
缈缈不解:“再喜欢吃的东西,也没有天天吃的。今天,昨天,还有前天,我可都没有让你去买,你怎么就自己买回来了?我问了林伯,他说你也没有去支银子,花的都是自己的银钱。”
“这不值什么钱。”
“就算糖糕不值钱,你也不能这样浪费,我给你的月钱,你反而把月钱全花在我身上了,也不为自己多考虑一些。”缈缈一本正经地道:“等你以后成家了,可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现在把银子攒好了,以后才好娶媳妇。”
她顿了顿,在容景的注视之中,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上回听奶娘这么说的。”
奶娘的儿子不住在府中做事,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她。缈缈撞见过几回奶娘数落儿子,如今都能将话背出来。
容景道:“我要考虑的,也就只有小姐一个人。”
缈缈:“……”
缈缈与他大眼瞪小眼许久,率先转头移开了视线。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这回缈缈拿着糖糕,却没了原先的期待。她想了想,干脆便分了容景一半,让他陪着自己慢慢吃。
容景将小小的糖糕拿在手中,他垂眸看着糖糕上的桂花,耳边听着小姐嘀嘀咕咕说他奇怪,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道:“小姐还有没有想过京城里的事情?”
缈缈动作一顿。
她慢吞吞地把糖糕放下:“京城里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想的。”
“我这几日就在想着这些。”
“你想这些做什么?”
“若是……若是小姐没有回到桐州,而是留在京城,或许会受很多苦。”
“……”
杨家并非是好人,能为了退婚想出这等阴险手段,容景收了信之后,便忍不住多想。若是缈缈没有回到桐州,若是那日杨新立闯进来时缈缈没有来得及逃走,他以为离开时自己安排的足够妥当,可又发现还是不够。
失了清白的姑娘,若是身边连个护着的人都没有,就已经要遭受风言风语,更别说杨家人别有用心。许副将的妹妹故意隐瞒此事,若是连他的名号都不能借,缈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虎狼环绕的杨家会过上什么日子,容景不忍多想。
也幸好缈缈机敏,及时逃走,又离开了京城,碰巧与他撞见。要不然,等他在桐州的事情办完以后,再回到京城,或许他的将军夫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哪怕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愧疚却如排山倒海将他吞没,令他心神不宁。
要是人都没了,再报仇还有什么用?
容景哑声说:“是我的错。”
缈缈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又纳闷地朝他看去:“我在京城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又成了你的错?”
“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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