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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无声胜有声。
长公主震惊。
长公主僵硬。
长公主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不活了!
穆月浅笑着沾湿绣帕,慢慢擦她哭红的眼睛,“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湿漉漉的眼睛悄悄地看他一眼,飞快转移,再悄悄地看一眼。
白皙的食指点一点她红红的鼻尖,“想要东岩银票?”
“en~”
“还有吗? ”
长公主看向床头的白毛团团,“想要~”
“白毛小猪?”
“en~”
长公主今晚不想睡觉了,拿着两张东岩银票蹦蹦跳跳地去牵小毛驴进宫。
刚睡着的武皇再一次被妹妹晃醒,“离猝死又近了一步。”
“你看这是什么?”长公主从怀里拿出荷包,再从荷包里倒出东岩银票。
武皇心跳骤然加速,离猝死又又近了两步。
“哥哥,你还记得咱们上一次用银票买了几车粮食吧。”长公主强调,让哥哥回忆起她派侍卫送粮食到军队的兴奋。
睡什么睡!心焦一个月,不就为了这点粮食。武皇两眼没有一点困意,坐的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妹妹手里的银票,“怎么可能忘记,足够整个军队吃半个月。”为什么还没有亡国,全是这些东拼西凑的粮食在苟延残喘地拖着。
“这两张面值更大的银票可以给哥哥,哥哥拿东西来换吧。”
玉玺、空白圣旨、免死金牌、空缺职位、库房要钥匙全摆出来,“妹妹随便挑。”
长公主看着哥哥连床都不用下来,侧身打开床头盒,全都有了。哥哥确实做好了亡国准备,随身要带的行李都提前打包好了,她还在床头盒里看见了小纸人,这粗造滥制的既视感是哥哥的手艺。
长公主没有碰盒子里的东西,虽然她很想要,但她有更想要的东西,“你们不是打算放弃北疆吗?”
朝廷早已入不敷出,他们没有钱粮运往北疆。李先生和军师也劝武皇放弃北疆,十万北疆大军名不副实,地裂才是北海无法过界滋扰的天然屏障。
“哥哥把北疆的虎符给我吧。”
“李先生和军师不看好你的救国策略。”
“他们在我这里不重要,哥哥支持就够了。”
武皇拿出虎符,认真看着妹妹:“你懂它的重量吗?”
“我拿了它就入局了。”
武皇眼眸深沉:“你没有在棋盘上,哥哥死前可以藏下你,让你有个安稳的去处。你执掌虎符落到棋盘上,哥哥就藏不住你了。哥哥不得不死时,你也会不得不死。”
长公主接过虎符,放入小白兔荷包里,“我家驸马倾城倾国,哥哥要是死了,他会被抢走,想一想就生气,我还不如和哥哥一块死。”
长公主翘脚脚,骄傲,“我家驸马这样的长相,在话本里都是引起天下觊觎和战乱的绝代妖姬。”
长公主眉眼晏晏地说着她的承诺:“穆月喜欢安安静静地宅在家里做饭绣花,我和婵婵得好好护着,就是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人抢走,别人不会像我和婵婵一样珍惜他。”
书里,武国亡了,哥哥被抢走了,受尽折辱后死了。婵婵想到这里就心疼的冒眼泪泡泡。
小满满吃小红果,小背包早早地装满了送往汴都的信,它在等小娃娃,快一个时辰了。
婵婵抓着笔,集中全身的控制力写字,纸上没有出现字,只有一团团的黑墨水,她累坏了,睡了一会会,现在是第一个大字,纸有点小,装不下她的字,先这样,她有一点点的困。
兮娘抱着揉眼睛的婵婵去睡觉。
柳娘拿起纸,凝神辨认:“可?”
婉娉忍俊不禁:“想写哥哥,地方不够。”
咕——
小满满的声音比平日更清亮愉悦,穆月快步走出厨房,去解小满满背上的小背包。
小满满退后一步,躲开小娃娃哥哥的手,小心翼翼地从翅膀窝下叼出小娃娃的信,郑重其事地交给小娃娃哥哥。
它的小娃娃开始写信了,这份骗小娃娃小红果和小娃娃哥哥七巧糕的实习差事转正了。有正经差事的雕严律克己,路上不玩不进食,保护好自身安全和信件安全,在交差前不能碰它。
小娃娃的差事,它是计划干到老的,不能敷衍。翅膀窝是它身上最安全的地方,不会被雨淋湿,也不会被大风刮跑。
小满满如此郑重,穆月笑着洗手换衣梳发,没有一处不妥帖后接过信。
一张大纸上只有一个稚嫩的字,穆月看了许久,满眼的温柔。
这是妹妹的第一个字,也是妹妹写给他的第一封信。
妹妹在信里喊他哥哥。
长公主装裱,挂到月光明亮的墙面上,穆月睡不着的时候看一看,也许有一个没有噩梦的夜。
大白白的白毛毛还没有整理好,这一趟没有毛绒小白狼,穆月放入他用土疙瘩粉做的小甜饼。试了很多种方法,这一次去了苦腥增了甘甜。
土疙瘩小甜饼也有小太子的份,他在水里泡了好一会才开始咬。他第一次吃姑姑带到皇宫的土疙瘩小甜饼时,蹦了牙齿。还好是乳牙,还能长牙齿。
小太子:“放糖了吗?”
长公主一步步地跟着看了,“没有,方法很简单,放一点点药粉,不停地加水熬煮。 ”
小太子和长公主吃着小疙瘩饼,一脸的灿烂喜悦,他们都想到了北疆。方法简单,成本低廉,北疆的人也能吃到甜甜的小疙瘩饼了。
在汴都,世家皇族里的很多吃食和物件,百姓都不能吃不能碰。武皇不喜欢这种吃食和物件还要分个三六九等的风气,小太子和长公主也不喜欢。若是他们能吃到的,百姓们也能吃到,他们才能吃的更香更安心。
李先生悠悠地摇晃着纸扇,眉眼含笑。他当初能忍住被强行绑下山的怒气辅佐武皇,便是武皇身上的这些让他惊叹感悟的光点。总之,缺点不少,光点也有,忍一忍,能糊弄着过日子。
长公主吃完一整个小疙瘩饼,撑了,打着饱嗝解下腰上的小白兔荷包,用十颗小宝石来向小满满解释这个小白兔荷包的重要。
小爪爪数一数阳光下亮晶晶的小宝石,再一个个叼到小娃娃哥哥的手里,让小娃娃哥哥给它的小娃娃做亮晶晶的小帽子。前主人的毛毛没救,小娃娃的毛毛由它来守护。
北疆,简陋的县衙后院焕然一新,卧室的地面和墙上都铺上了保暖的木板。在穆大林带路到婵婵任职的小县镇后,他们只用了一天就修好了婵婵的住处。他们自己的住处就不着急了,路上怎么睡的现在还怎么睡,抓紧时间找地方种下土疙瘩。
育苗不易,开荒耕地更难,他们用了全力去开耕,每天只能开出一小片地,看着小绿苗一天天地长大,他们心焦,抛开穆大林,求到了婵婵这里。
到了北疆,他们就不归穆大林管了,婵婵是他们的小县令,遇见解决不了的问题当然要找婵婵。
他们找婵婵找的理直气壮天经地义,心里面的暗自欢喜都快超过原本种不完小绿苗的心焦。
县衙后院,小娃娃盘腿坐在小满满的怀里,小满满的两个大翅膀挡着小娃娃周围的冷风,肚子上热乎乎的软毛毛暖着小娃娃的背。
婵婵专心致志地看县志,她在路上认全字了,现在看书有一点点慢,她可以慢慢地看。
兮娘煮好了干菜疙瘩粥,不打扰婵婵看书,坐到不挡光的一侧,用兔耳朵木勺一口口地喂她吃饭。
金奴提着零零碎碎的小吃食和小玩具来县衙找小县令时,婵婵已经看完了六句话,下午再努力看七句话,她就能看完一页了。她慢慢地看一年就能看完这本县志。
金奴:“地还没有解冻,有点硬,种不过来,需要人手帮忙,可不可以用来年的土疙瘩来还人工。”
婵婵从小满满的翅膀窝下找出小白兔荷包,坐到大白白背上去找大将军。
兮娘给她裹上厚实的虎皮,慢慢地跟在后面。
虎皮暖烘烘,大白白走的稳当当,小娃娃又聚精会神地看了整整六句话的县志,不知不觉地趴在大白白身上睡着了。
大白白慢慢转身走到兮娘面前,兮娘抱起婵婵去将军府。将军府里有婵婵睡觉的地方,将军妻特意给婵婵盘了一个大暖炕,躺得下小皇女和小满满,也挤得下大白白。
虎符在一双小手里,看过密旨后钝疼落了地,大将军止不住的大笑,掐着小娃娃的咯吱窝,对着阳光举起来,“以后我们北疆军就听从婵婵的指挥了。”
将军妻定神,知晓了丈夫这几日的黯然神伤是为何。
横切武国的地裂让北疆成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存在,出入宫门的高官大臣不会在意北疆军的气节,他们只会高高在上地审视北疆,当北疆无用时,他们便能找到无数个理由舍弃。
北疆路途遥远,粮草有所折损在所难免,很多年前他们以这个借口贪墨北疆十万军的粮草。地裂后,他们虚伪地摆出同情无奈的模样袖手旁观,任由北疆自生自灭。
若是看重北疆军,为何不去无楼谈判?若不是胆小怕事,为何不让十万北疆军奋力一搏?若不是残忍无情,为何以诏令辖制北疆百姓,让北疆百姓不得与北海私交?
十万北疆军在前,方家和卫家陷入数十年的忠义两难全的痛苦中。
武皇杀的好!
可惜还没有杀干净。
“婵婵,拿好虎符,不要给别人。”将军妻把虎符藏入婵婵的怀里,眼神和话语里泄漏了她按捺数年的恨意,“若是有人想抢,你就派我们杀过去,我们北疆军为国而战,不是那群蝇营狗苟的人争权夺利的硕果。”
婵婵狠巴巴地咬下一大口粗粮馒头,用力吞咽,再喝一大口咸汤,积蓄力气,握紧拳头:“北疆军现在是婵婵的,以后也是婵婵的!谁也别想从婵婵手里抢走虎符!”
将军和将军妻诧异婵婵的聪慧,随之大喜,合该是他们北疆军的娃!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用光了婵婵的力气,软绵绵地趴在娘的怀里打哈欠。
困意让小脑瓜不灵光了,婵婵仍然记得书里对北疆的描述,权下亡魂,十万鬼泣。
睡意袭来,婵婵模模糊糊地想着,弱国无外交,养一个可以震慑四方的强悍军队需要……
呼吸绵长,小娃娃睡着了。
大白白趴到小娃娃旁边,悠悠地摇晃着尾巴,新长出来的白毛毛在阳光下反射出荧荧银光。
已脱落的白毛毛晾晒在走廊竹席上,莹白,蓬松。
一双苍白枯细的手慢慢地给长短不一的白毛毛排序,枯燥磨人的事情在他身却有些岁月静好的恬淡。
带着小娃娃的大字回来的小满满看着走廊上的白毛毛,惊叹,触动,勇猛地拔掉身上无用的羽毛。
小娃娃哥哥有一双比它的小爪爪还厉害的手,这些白毛毛在大白白身上都没有这么漂亮,它的羽毛也能更漂亮!
小爪爪抓着羽毛塞到小娃娃哥哥手里,再殷切地从翅膀窝里叼出小娃娃的信。这一次它不收路费了,用漂亮羽毛换。
穆月打开信,墨水味还未散尽,妹妹在信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可回。
阳光落在眉眼间,双眸落在字墨间,极致的温柔,暖了阳光。
长公主牵着小太子的手从皇宫上学回来,两人认认真真地写李先生布置的作业,写一会作业看一眼穆月。
小太子手指开开合合,算出了卖货盈利总价,写下来。
“婵婵哥哥今天有点不一样。”
“在发光。”
长公主做同样的数学题,算出来的总价和小侄子不一样,再算,出现一个新数,坚强地重新算,出现第四个数,放弃,专心致志地看她的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