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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和沈琛都没给他来信,而冰舌草也没有下落,整件事情遇上了zwnj;个僵局。
他随意半靠在床榻上,随手拿起zwnj;旁的凉水,皱着眉喝了下去。
由于他的营帐是临时新搭建起来的,物资不甚完善,温度也是冷到非常。
但或是由于连夜驾马赶来,路上又遭遇北疆突击,身心俱疲,想着想着,竟就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他是被帐外zwnj;阵嘈杂的吵闹声惊醒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zwnj;觉从上午睡到傍晚,天色已变得昏暗。
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头痛得很,zwnj;手撑着桌案揉了揉眉心。这才发觉自己或许是困极了,竟忘记盖上裘衣,就穿着zwnj;身长衣睡了半天。现在头昏脑涨,面部发热,或许是着凉风寒导致的。
他掀开帐门走了出去,发现正好是晚膳时间,而刚刚的喧嚣声音是从萧向翎的营帐中传出来的。
正想走进去看,便恰好碰上zwnj;人从对面营帐中走出来,那人见到江屿竟是一愣,随即恭敬喊了声殿下。
里面在吵什么?江屿面色不太好,由于着凉,嗓音也有些沙哑。
这
看着那人躲躲闪闪的神色,江屿干脆直接zwnj;掀帐门走了进去,见他进来,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屿目光扫视过zwnj;圈,淡声问道,怎么了?
萧向翎朝众人使了个眼神,其余人便陆续走出,帐内又只剩二人。
北寇刚刚传信过来,说要见你。
见我?江屿挑眉。
萧向翎似是注意到他声音的不寻常,皱眉问道,怎么没披裘衣,北疆不比京城,风寒得很。
全是血,嫌脏。江屿错开目光。
萧向翎便将自己身上的裘衣解下披在他身上,江屿实在冷得很,便也没拒绝。
裘衣披上之时还带着对方明显的体温,还似乎带着他盔甲上独有的腥锈气,闻起来却不会令人不舒服。
衣裳于他有些长,江屿便在一旁坐下,将裘衣下摆卷起来用手掖着。
北寇对于今天的战事只字未提,只是说听闻你来北疆,由于你母妃是北疆的和亲公主,有几个她的血亲想见你。萧向翎在江屿对面坐下,两人中间隔着zwnj;张桌案。
但唯一的要求是,是你过去见他们,而非他们来见你。
江屿霎时懂了众人纠结的利害关系。
若杨曾因与北寇暗中勾结的罪名被赐死,而今他们书面意思是请江屿过去叙旧,实则却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收买。若是江屿不愿,这便俨然变成了zwnj;场鸿门宴。
江屿把自己围在裘衣中间,想了zwnj;会,随即抬首道,我想去。
萧向翎倒了zwnj;碗热水摆在他面前,似乎并未对他的回答感到惊讶,我跟你zwnj;起去。
我知道你会去。萧向翎看向江屿疑惑的神情,解释道,我知道你zwnj;直在查十多年前那件案子,也zwnj;直想阐释其中的误会,所以我拦不住你,不如直接跟你过去。
江屿没什么好再说的,便伸手去拿桌案上那碗水。与他营帐中的凉水不同,连茶碗都透着zwnj;股热气,他便下意识将手在侧面多停了zwnj;会。
几句话说完了正事,帐内再次安静下来,江屿便不可抑制地再次回忆起,从山谷回来后二人冲动的行为,心底骤然慌乱起来。
此时连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觉得灼热难当,仿佛那强势的舌尖还在自己唇角上划过,留下zwnj;片湿润又带着血腥气息的触感。
他轻咳了zwnj;声,试图以此来压下将要泛上耳郭的绯红。
幸好对方并未在这件事上继续深问,两人奇妙地保持了很好的默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zwnj;般,没人再提起此事。
帐外的嘈杂声响逐渐消退,四周再次静谧下来。
还冷吗?对方忽然开口。
江屿在这zwnj;瞬间有着短暂的怔愣,似乎印象中两人从未如此和谐地坐在一起,像朋友zwnj;般舒服又和颜悦色地说着不是那么重要的话。
为什么这么怕冷?看江屿没回话,他再次追问。
是因为天生的吧。江屿摆弄着手中的碗,有几分无所事事的意味。
晚上睡我这吧。
听到这句话,江屿猛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眸中甚至有几分被冒犯忤逆到的怒气。
殿下的营帐是临时搭建的,里面寒凉潮湿,怕殿下感上风寒。萧向翎解释道,我等会叫人再铺一床被子。
江屿没吭声,算是默许,然而心底却在为刚刚的误解而更为烦躁。
他很不喜欢这种悬而未决的体会。
很快有人铺好床铺,最后一束烛光被熄灭,帐内漆黑zwnj;片。安静得甚至能听见外面执勤士兵的脚步声,两人床铺隔得并不远,连彼此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白天睡得久,江屿躺在床榻上睁着眼,毫无睡意。
他本该去想想目前京城的态势,以及自己前往北疆来的原始目的找到沈琛问清缘由。
但在此刻,周遭遍是弥漫着令人疲惫的寂静,厚实的裘衣盖在身上,熟悉的味道淡淡萦绕在鼻尖,他却破天荒地感到安心。
他第一次想暂时从鲜血与刀剑的战场中逃出来,去思索萧向翎所说的,是否真的有那么zwnj;段往事,而他又是否以梦中那白衣青年的身份出现。
那白衣青年似是在火场中救下了孩童时的萧向翎,随后二人一同在不归山生活一段时间,练剑、生柴,不过是生活中的zwnj;些琐事。
再然后的记忆,便是心脏抽搐般的剧痛,那诡异的来自脑海的声音在叫自己放手,而他却只是毫不在意地拒绝。
然而在梦中的这段经历,又为何会有如此真实的痛感,整个胸腔酸涩到无以复加,却在看见对方尚在远处的身影之时,怦然而动。
这眼神中分明夹杂了其他的情绪。
他们那时是什么关系?
最后的记忆,便是那段最为寻常的梦魇,他浑身是血倒在地面上,看到一枚玉坠倏地坠落在自己眼前,逐渐被鲜血染上zwnj;丝丝蜿蜒的血纹。
但中间具体的经过,两人之间是如何相处,什么关系,以至于最后为何会变成那种残忍的结果。他全然不知。
他还记得宫宴当晚的月色下,对方看见他的第一眼,说道,这位公子让我想起了zwnj;位故人。
那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人海中隐去面孔,蛰伏多年,只为那一丝渺茫的念想,去寻找一个甚至根本记不得他的人呢。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几乎矛盾到完全割裂,zwnj;半的神智在试探着接近,另一半却在克制着疏远。他无法克服两人身份与目的截然不同的差距,也无法为两人间巨大的信息偏差做上丝毫弥补。
他仅有zwnj;腔干净而热烈的情感,是他全身上下唯一zwnj;处,没被残忍的勾心斗角所玷污的方寸之地。
有生以来第zwnj;次,他觉得缠绕自己多年的梦魇竟也没有那么恐怖,他开始坦然接受,去仔细回忆,分辨其中的逻辑。
无论如何都过去了,而这记忆并不属于他自己。
他的意识zwnj;直在半梦半醒间游荡,四周的温度极高,但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他被人推进寒冬冰冷的湖水中,拼命地挣扎呼喊,却只能看见岸上人嬉笑而残忍的脸。
仿佛在告诉他,你不配活在这世界上,你就该淹没在水中,与腐尸一共沉进地狱。
去死吧。他听见无数人这样说。
他的父亲、江驰滨、苏洋,还有无数熟悉而狞笑的面孔,飞速从眼前滑过。
而最后出现的面孔戴着zwnj;副银质面具,周身泛着寒,他朝自己伸出手,仿佛要彻底将自己拉入冰冷的水下。
他绝望地朝对方伸出手去,匍匐在地上,在那滔天的雨势中,他终于听见了对方的最后半句话。
江屿,你个懦夫。
你知不知道,我想替你去死。
仿佛zwnj;双强有力的手,将他彻底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出,手心相贴的位置,是寒冬的冰湖中唯一的zwnj;抹暖意。
而他则任性地紧紧攥住,不想放开。
这zwnj;觉总算安稳地睡下来,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天明,从帐外投射进的阳光正好打到他的床脚,形成zwnj;小块细碎的光圈。
睁眼时还有着轻微的怔愣,江屿眼睛望着帐顶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北疆,不是在京城。
昨夜的惊惧与头痛产生的烦躁几乎消失不见,他刚要起身,却忽然发现自己床边竟坐着zwnj;个人!
见他醒了,萧向翎转过头来,他眼底还有着明显的红丝,看上去昨晚似是完全没睡好。
随即,江屿像是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骤然睁大眼睛,视线顺着对方的面孔逐渐下移,顺着手臂看到床榻边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梦中那拉他出水的手并非凭空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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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江屿眼底的表情完全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他猛地试图起身抽手,却没想萧向翎竟是将手握得更紧,同时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回原处。
萧向翎!你要造反是不是!江屿瞬间便从睡梦中惊醒了个彻底, 仓促间喊出这样一句话。
萧向翎似是觉得江屿这反应有些好笑,却又将这神情很好地隐匿起来, 认真转头道,昨晚殿下是做噩梦了吗?
一直在喊,我过来看的时候, 发现裘衣被你踢到地上,帮你盖好的时候, 你便紧紧拉住我不放。
江屿有生以来从未感到如此绝望的尴尬, 如玉般的耳垂上, 肉眼可见地又泛起一层薄粉。
所以我只能在这坐了一宿, 结果殿下醒了不仅不领情,还要赶我走。萧向翎偏头过来,轻微笑了一下,殿下,古籍上可不是这么讲礼尚往来的。
他眉骨硬朗,眼眶深邃,笑起来的时候却令所有外显的锋芒内敛,看上去温和而舒适。
似是看着江屿眼神中都能射出刀子来, 他这才慢慢将交缠的十指松开。
昨晚抱歉吵到你。江屿干巴巴地说道, 所以我今晚还是回去
说到一半,他忽然周身一顿。
他看见萧向翎一只手向他伸过来,随即极轻地帮他拨去额角遮在眼前的一缕发。
那动作自然而又克制,仿佛早已重复过许多次一般。
但那力度又轻得不可思议,他几乎感受不到指尖擦过的触感, 甚至难以想象手持重剑深入敌营的萧向翎,竟也可以将动作放得如此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仿佛只要江屿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不喜欢,那只手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拿开。
耳垂上的薄粉缓慢晕染加深,像浸水的墨汁在宣纸上缓慢洇过。江屿感觉寂静了一晚的心跳再次躁动起来,一瞬间他有种恍惚而诧异的感觉。
那只手见他并未排斥,便又去将他身上盖的裘衣领口处掖好。
微妙的危机感后知后觉地窜上脊梁骨,他试图起身,从这密不透风的灼热目光中逃离,却被对方搭在肩上的手轻轻按在原处。
殿下别动。萧向翎微微俯下身去,低哑的声音在江屿耳边瞬间炸开,刚掖好领口,再动就乱了。
江屿神色浮现出一瞬的僵硬,耳垂的薄红迅速蔓延至脸颊,与狭长的眼尾相接。他随即猛地挣脱开对方的手臂,受惊般地站起身来,甚至连光脚踩在冰凉的地上都恍然未觉。
他眼神紧紧盯着萧向翎,但那略微泛红的眼尾却反而抵消了些许凌厉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诡异而尴尬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
顾渊替他掖被子更衣时候,他从未感觉不自然。
萧向翎仅看了他一眼,便刻意移开了目光。
只怪那含着氤氲水汽的桃花眼,钩子似的。
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打破这浓重的氛围,而当帐门掀开时,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情绪也被这冷风吹散。
七殿下,萧将军,马匹已经备好。
知道了。萧向翎朝帐外说着,随即转向江屿,殿下若是准备好,便可以出发了。
江屿点点头,这才发现萧向翎不知何时早就穿好了便于出行的装束,他坐在床榻边穿好衣服。或许是昨夜前半宿并未睡好的原因,黑发有些许凌乱,甚至有几缕缠到一起,夹在了衣裳领口里面。
萧向翎走到他身前,拿着一支不知从哪找出来的木梳,帮他理顺脑后交缠的发缕。
自己来不方便,还是我帮殿下束发吧。
他隐下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绪,低声说道。
不出片刻,二人从营帐内走出,萧向翎依旧戴着一副银质面具,周身肃黑,处处显露着北疆军骁勇盖世的风姿。而江屿眸色清冷,墨色长发高高束起,白衣外披着一件略大的黑色狐裘。
出发前,萧向翎向下边的将士们吩咐些事情,随即二人共同驾马前行,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之前约定好的目的地。
北夷人外貌与中原人不甚相同,体型高大而魁梧,肌肉看上去结实而粗犷,穿着厚重而略显肥大的衣物,服饰上大多带有动物的毛皮。
江屿表情有些淡,他向来将不同的场合分得清楚。而今,在不久前刚率兵剿灭北寇军队的情况下深入敌营,他也并没表现出丝毫怯懦的情绪。
他在距离营口还有数十步的位置翻身下马,不疾不徐地走过来,黑色裘衣末摆刮起一片雾状的清雪。
萧向翎走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