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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不言和殊亦谌不同,他到底是狐王,也清楚的记得五年前的事情,所以只是顺从的被我推开。只是被推开之后,眼里却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害怕被拒绝的瑟缩。

我想,五年前我是不是也是这般的,看到他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怕被拒绝,小心翼翼的期盼一丝希望。

对不起,五年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看着他,我完整的复述了一遍当年他送给我的话,你已经恢复了原来的记忆吗?那很感谢你,已经想了起来。

但我已不记得了,你曾见过重伤失忆时的我?对不起,如果你要的是那个傻子,我不是,我很感谢,那时你对我的帮助。

我假笑的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谢染,你就是那个把我孩子从殊亦谌那里带走的北方狐王吗?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狐不言,北方狐王。你就是那个供我胎盘的合欢骨修士?

然后,我顺手轻轻弹了弹被他拥抱时被他触碰到的衣服。

接着,我微抬着头,从他碧色的眼眸里,我看见自己故作抱歉的道:啊,不好意思,我没嫌弃你的意思,只是衣裳脏了。

霎时,眼前这个狐王的脸,便没了半分血色。

稀奇,原来他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也是会感到难受的啊。

第二十六章

染染狐不言想伸手拉我,可手才抬起几分,触及我似笑非笑的双眼,便触了雷般的把手收了回去,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道:对不起,我忘了洗手。

我注意到他的手缩回了袖子里,慢慢握紧了。我不想回忆关于他的事情,可我和他相处那么多次,虽然时间不长,可他曾是我喜欢过的人,他的一些小动作我还记得清楚。

他在紧张和局促,不比曾经我和他相处之时的纯然大胆。

没关系,我也不在意。我道,随后往他身后的茅草屋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声音微颤的道:他就在里面,是不是?

嗯。狐不言颔首,他看着我,然后侧了侧身体,虽然是疑问的话却用的是肯定语气的说:你来这里,就是要接他走是吗?

我未曾想过,和狐不言的见面,场景会是这样的平和,他竟会让我去看我的孩子,甚至也知道我要把他带走。他是怎么想的我无所谓,便说:是的,我要将他带走。

其实这话我说得没有什么底气,我没有抚养过他,把他生下来之后也没抱过他见过他,他对我没有任何印象。但在孩子的另一个爹爹面前,我不会露怯。

狐不言明显有些紧张,呼吸都窒了一瞬,再度开口,声音也有些哑,好,你可以带走他,我不会阻止,但是但是你们能不能不要离开狐族?留在狐族,让我照顾你们。

听到这话,我刚抬起来走向茅草屋的腿便顿了下来,心里升起一股莫大的失望和了然。果然狐王就是狐王,即便他恢复了记忆,还是狐王,而不是我的那个傻子。

原本和这样平和的狐不言相处我就觉得奇怪,因为在我最后的记忆里,那个狐王是威严深重的,是一个对人类修士性命漠视的北方狐王。他假笑的样子,和问我是不是合欢骨的模样我永远记得,他本就不是好相处的妖修,现在他这般说,我终于找回了那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差一点,我就被他迷惑到了。

你有什么理由留我们留下来。我微微侧身,冷冷的盯着他。偷偷的运转了体内灵力,提防着他。

狐不言紧紧盯着我,他的眼睛是碧绿色的,和他失忆时黑色的瞳仁全然不同。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我早就曾听过妖修的瞳孔眸色和原型一样,只有他们感到危险和遇到意外的时候,才会把瞳孔颜色变成黑色,伪装成人类。

狐不言失忆,他虽然不记得自己是妖修,和流落到修仙界的他本能的隐藏了自己的瞳色。

我是孩子的另一个爹爹。他说,他朝我走了一步,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是孩子的另一个爹爹,我有权利照顾他。

照顾?我笑了,被我压抑着的愤怒一下便涌了上来,袭上我的心间,我凶狠的瞪着眼前这个妖修,厉声的大声质问他,照顾?!

狐不言,你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狐不言不像殊亦谌那般发疯,我和狐不言此前也未闹到和殊亦谌岳博贺那样的难堪,我也不想那样报复他,可狐不言的话点燃了我的怒火,你说你是他的另一个爹爹,可你做的什么?啊!你让他待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

我的声音开始哽咽了,我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口巨石,眼睛酸得不要命,声音也哑得几乎说不出话,这样一个一个狐族没有爹娘的崽子才会住的地方。

没有干净整洁的房子,没有可以做饭的好厨房,还没有独立的茅厕。狐不言我声音彻底哑了,心疼得说不出话,这就是你说的他是你的孩子,你就这样对他的。

我知道,我是一个被人嫌弃看不起的合欢骨,所有人都能踩我一脚,也是个你们妖修看不上的人修,你嫌弃我你看不起我,这都没关系。你恨半妖,你不准半妖留在狐族,我也能理解。你是狐族你是妖修,你是狐族之王。可是

我恨得直接抽出了剑,直指他的心口,剑尖寒芒几乎落到他的身上,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把他从殊亦谌那里抢来!你让他自生自灭不好吗?啊!我用神魂之誓束缚者殊亦谌,我的孩儿至少能好好活着。但是你呢?你作为他的亲生爹爹,就是这样对他的!

告诉你,你若是阻挡我带着他离开,那么我们便不!死!不!休!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妖修和人修水火不容,不共戴天!

我没有我情绪激动,狐不言的情绪也终于从故作平静变作了激动,他想上前走到我的面前,却又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碧色的眼眸更加红了,声音同样也有些哽咽,我没有!

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虐待他,我把他从殊亦谌那里抢过来,是因为我想要好好的待他。那是你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从来没想过对他不好。他就算是半妖,也是我的孩子。

你不知道。狐不言忽然捂住了脸,失控的哭了出来,他捂着脸的手在颤抖,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流出,你不知道你死后我是怎么过的,那天从长明山下来,我的心口就一直的疼。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直疼,像是有人把我的心生生的挖走了一块,带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我不懂啊,我很不懂,为什么我会那么疼。为什么你死了我会那么难受。我从来没见过你,在我的记忆里你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我一直哭一直哭,眼泪停不下来的哭。我从来没有哭过,那天我哭得停不下来,哭到眼睛红肿,哭到我几乎化作原型,哭到我几乎晕厥。

直到后来,我被长老打晕带回狐族之地,我没有那么哭了,可是我的心空了,我却找不到原因。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整夜整夜的回想你死前的样子,我想着你浑身带血的模样,我想着你对我说再也不见了,我想起你问我是不是林林的模样,我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我错过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我弄丢了我最重要的人。

我弄丢了狐不言几乎泣不成声,我弄丢了我最爱的染染,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你就去找记忆了?狐不言哭得很伤心,高大的身体颤抖着,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他尖尖的下巴滑落。

他们都说,人的悲欢不能感同身受,可我看着,心里忽然也难受了起来。

我能感受到他的后悔,可是一切都迟了。

我手里的剑没有收回来,仍旧指着他,不管你感到怎样的后悔,都与我无关。

其实五年前,生产的前一刻,我奢望过狐不言忽然想起了记忆会怎么样,我一定不会死,我的孩儿也会好好的被生下来。

但迟了,都迟了。

狐不言怎么能那么自私,他难受了他就想着去找记忆,可是他不难受的时候呢?那段记忆丢了就丢了!从没想过过问和找回!

如果我不死,那么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我不敢想,也不会去想,终究那不是会发生的事情。

狐不言,现在我要带着他走,你阻挡不了我。我利落的耍了一个剑花,就要继续往茅草屋里走。狐不言放下手,抬起头来,双眼红通通的,要哭不哭。我也盯着他,脚步慢慢往茅草屋那边挪,提防他袭击我。

据说狐不言已经活了有三百年,修为已至元婴,根本不是殊亦谌和岳博贺能比的。

我慢慢往茅草屋那边动着,却忽的,我听到有什么东西从茅草屋里冲了出来,那像是一个孩子,可他的脚步很轻盈,几乎听不见脚步声。不待我反应,便有一个软软的矮矮的小孩子抱住了我的大腿。

我浑身僵硬,一阵紧张,脑海里一阵空白。

那是谁,这是谁?

我无法反应,我几乎不敢低头去看。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僵硬,那个小生物不满意了,蹭了蹭我的大腿,不满的大声冲我喊:爹爹!你为什么不看我!

爹爹?他喊谁?

我眼睛睁大,手里的剑拿不稳,立马低头朝着那个抱着我大腿的小生物看去。刚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子,精雕玉琢,白白嫩嫩,圆圆的小脸蛋,他有着一双碧绿色的双眼,脑袋上顶着两只火红色的耳朵,身后还有一根同色的长毛尾巴。他看到我在看他,身后那跟柔软的尾巴有些僵硬。

小孩子很可爱,但他却板着一张脸,像是常年没有笑容一般。

你为什么不看我。他说,你来了,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要和这只臭狐狸在外面讲话,不接我走。

小孩说话利落,可是我却浑身发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该回答我不是特意和狐不言在外面讲话,还是该回答我不是不进去接他。正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我脑海里忽然涌上了一个疑惑,为什么他会认得我。

他不是没有见过我吗?他为何会记得我,为何一过来就叫我爹爹。

那是我的错觉吗?我害怕,我惶恐。我蹲下身和他平视,思维混乱的看着眼前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孩子,他好小啊,没有我的大腿高,小小的肩膀,小小的手,毛茸茸的耳朵几乎有他的半张脸大。

这么小,他是怎么一个人在这么差的地方生活下来的。

你、你怎么叫我爹爹。我踟蹰着,想抱他却不敢。

小孩儿盯着我,他看见了我狼狈的模样,他看到了我在哭,我想遮住我丢脸的模样,却看到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扑过来用力的抱住了我,小身体软软的,小小的,紧紧贴在我的胸前,还残留着的点点奶香味一下充斥了我的嗅觉。

我知道。小孩儿也哭了,他大声的哭着,像是从来没有那般哭过,大声的吼道:我知道,你就是我的爹爹谢染!我记得你,我记得你天天在我的耳边说话,我记得你告诉我要坚强,我记得你为了我让我活下来做了多少,我记得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我死。

我全部都记得!

你就是我的爹爹谢染,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就是我的爹爹,我记得你的味道,你就是他。

你回来了,你没有死,你回来找我了!

我并不知狐不言的本体是九天火狐,火狐一族生来便知天命。三个月后,当他们成形的那一刻,就会生出懵懂的意识,他们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吸收传承里的知识,也能察觉外界的一切。

当年我为他所做的那些,他全部都知道。所以即便我死了,我没有抱过他,他未曾见过我,却仍旧能够记得我。

我不知为何前辈的身体会让他闻起来和我的身体一模一样,但我想,或许是因为他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所以他闻的不是身体的味道,而是灵魂的味道。

自此,我对狐不言就是在心无波动的上面加了一层厌恶。

幼狐尚能记住他的母亲,可这位成年狐狸,却记不住自己的伴侣,闻不出他留在我身上的气息。

爹爹!小孩儿抬起头来,带着点眼泪的两只大眼睛盯着我,说: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所以才会留在这里,现在你回来了,就带我走吧,我要跟你一起走。

他小脑袋动了动,望向站在一边的狐不言,碧色的双眼里流出了深深的憎恶和仇恨,这只狐狸,我永远都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他,简直令我恶心,令我厌恶!

好。我将剑收起来,伸出双手把他抱起,然后转身,看着那位已然不知如何是好的狐王,冷冷的道:这位狐王,麻烦你让让。

别挡了我们回去的路。

第二十七章

重生以来,我一直就在想,要带走我的孩子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在我不知道他被狐不言带走之时,光是在殊亦谌那里,我就知道不容易,因为殊亦谌所在的仙云宗,从不是那么容易来去的,所以我才会趁夜偷袭。

而知晓他在狐不言这里时,我便知会更不容易。因为狐不言是狐王,在他的领地里,我一个人类修士要带走一个人,必将不会那么顺利。

因此,我把孩子抱起来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我又抽出了剑,这剑已饮了殊亦谌的血,比之最开始的时候,要锋利许多。而我,下手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狐王,要么让开,要么战斗。狐不言在我把孩子抱起来的那一刻,就下意识挡在了我的面前,嘴唇嗫嚅着,想叫我的名字,但不等他开口,我便冷冷的警告他,请狐王别叫我染染,直接叫我谢染,我与狐王还没有那么熟悉。

染谢染。狐不言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眼睛里的脆弱和失控就已经消失无踪,只有那碧绿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丝丝血丝。是啊,他是狐王啊,怎会让自己一直沉浸在失控当中,刚才对着我哭,已经是他太过于情不自禁,谢染,我不会阻止你带走他,只是只是我希望,你们能接受我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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