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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女儿对方丞已经完全放下了,不然不会心大到用印着对方头像的报纸给小四儿包花生,可眼下做母亲的却要
西门太太郁结万分,终究出口了:报上说,方丞在重庆给飞虎队献机两百架,成为南京政府的座上宾,这种势力,替咱们疏通那件事情有没有可能呢
妈。不能去找他。西门音出声。
为什么?你怕被那个人知道?
那个人西门一怔,没料到母亲想的这么偏,赧颜道:妈,没有谁,没有哪个人。
她母亲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怕吵醒儿子们,朝北屋望望,然后声音低得不能更低。
不用当我是睁眼瞎,做母亲的谁不希望儿女好好成个家,可是你瞒着牢牢的,莫非又是一个有婚约的男人?更或者连当年都不如,这回索性是个有家室的?
西门默然好久,涩涩道:妈,绝不是您想的那样,他没有家室也没有婚约
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不该沿着这个话题往下,转口道:您放心,眼下性命攸关,我哪里会有心思儿女情长
她母亲惨笑:你竟也晓得性命攸关!若不是碍于那个人,你怎会放过方丞这一线希望!
西门心中无奈,不晓得跟母亲如何解释。
关于方丞,母亲太不了解。
九年前的那场私奔、以及那段轰轰烈烈的情事,一向是家人极力想要捂住不提的一桩丑闻,父母从未盘问过方丞的任何事情,包括他的脾性。
尴尬的是,时过境迁,她和方丞早已陌路,母女二人却不得不谈论这个人。他们这个家岂止是落魄那么简单,简直就是惊弓之鸟。
她对母亲说,方丞非常极端,儒雅只是他的伪装,实际上狼贪虎视,为了生意拿亲舅舅下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相爱的时候她把这种野心勃勃看做是男人的魄力和魅力,但现在彼此陌路,她无法评判这种性格了。
关键是这样一个人,怎会顾念一个故人?
若说情分,那更是虚无的东西,七年的岁月已经过去,如今连她都已经琵琶别抱,更何况腰缠万贯的方丞。自己去找他,碰壁事小,被他窥到机密事大,那件事,对于商贾之人来说是空前的商机,方丞野心之大,恐会反过来利用她。
也许用怀璧其罪来形容不够准确,但总归她们只能靠自己。
第4章 小菊胡同贰
小菊胡同拐弯处的井窝子,独轮水车来来去去,水点子溅到了路过的冯太太身上,冯太太破口便骂。
她今儿满肚子生气,昨儿姑奶奶推掉了金先生的亲事,可今早她去复命时,竟发现大侄女仍在金家授课,她就纳闷儿了,不应该呀,东家提亲你不乐意,换做旁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准儿要辞馆,你竟浑不害臊?
转而寻思:莫不是成心跟我这儿拿搪吧。
于是直奔西门家来,进门就给了姑奶奶一句好的。
敢情姑奶奶是瞧不上我们开烟馆的,心来喜欢这门亲事,可不乐意我做媒呗。
姑奶奶赔笑:您说哪里话,音儿是怕耽误学生,原先说好的教仨月,若是提前辞馆,人家一时请不到合适的,这眼见的再有半月就到日子了,音儿想着将就着上完就是了。
哟,合着是这份儿好心呐!多新鲜呐!
冯太太的讽刺意味简直不能更明显,她絮叨几句告辞了,临走拿眼睛余光一下一下地扫搭姑奶奶,心想这家人怎么有点可怪呢?但是怪在哪儿,又说不上来。
金先生家位于灯市口附近,前院是红砖绿瓦的平房,后院是新式洋楼,小少爷福贵的书房在东边二楼,珠算已经学得有模有样,最近多是练习,刚才西门音列了几道加减法在簿子上,现下福贵正在噼里啪啦地反复计算。
西门音从他身边走开,站在后窗凝视对面西角楼,那里今天没有人出入,看着那清晰的黄铜门锁,西门音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情。
她在想:总这么候着不是办法,需是尽快想办法潜入。金先生提亲已是一个意外,再耗下去,恐怕还会节外生枝
福贵的算盘还在噼噼啪啪地打着,她走过去指点一二,然后开门出去,打算去找金老太太。
后院到前院有段距离,穿过垂花门时,见两辆汽车老远停下,一位穿着裘皮大衣的年轻太太下车,西门音料想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想是东家有客,于是作罢,转身回去了。
金家是个大户,人丁兴旺,未出阁的小姐有五位,加上三房少奶奶,不用牌搭子,日日现成儿的两桌麻将。
此时少奶奶小姐们不知道前院儿来了客,她们屋子里大白天开着电灯,哗哗的洗牌声不断。
富室和穷人过的是两种季节,临近三月,乍暖还寒的北平,街面上的苦力还没有褪去冬天的棉衣,富贵人家却已春光乍泄。跟东交民巷的使馆一样,他们早年就在大宅门安装暖气设备,冬天堪比夏天暖,少奶奶小姐们全是春夏的行头,旗袍丝袜高跟鞋,配上烫发、以及或水红或亮银的丹蔻,一个个当真是人间富贵花。
老妈子掀帘子进来,说方先生来了,表姑奶奶陪着一起来的,老太太让少奶奶小姐们快去见过表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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