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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东珠的嘴唇翕张, 喉咙里却没有吐出半个字来。她身旁的康熙伸手扶住了她不自觉而簌簌颤抖的腰肢,声音平缓道:

“你可有所求?”他自然也认出了多年之前那个面容不清的,骨瘦如柴的女孩。她在暴雨之中驮着沉重的、用来收容牛痘病人的草垫, 水漫过她嶙峋的脚踝,像两根插在水田里, 今岁没来得及拔除的枯萎稻杆儿。

彼时他亲眼见证牛痘法之可行, 正是心潮澎湃,又因纳兰东珠的若即若离而无法平静。那女童的目光直勾勾的, 充满了再坦率不过的渴求和垂涎。那没让康熙感到冒犯,他抬手将人招至身前, 将只动了几筷子的饭碗给了那女童。

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可这段微不足道的记忆和纳兰东珠有关, 所以这些年并未被他忘怀。康熙是个讲究缘分的人,多年之后再见, 即使没有纳兰东珠的心慈, 他也愿意给这个女子一道恩典。

圣上发话儿, 对于在泥泞之中挣扎的草芥来说是一条该换命运的天梯。只可惜这女子神志散乱, 在吐出那了了几个字儿后便再没有一句囫囵话儿, 反而从鼻腔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 脑袋轻轻摇晃着,散发着异味的头发里还有清晰可见的虫卵。

齐东珠眼底发热, 泪水却没有即刻流下来。此刻最无关紧要的便是她的情绪和悲悯, 那是白无用处, 没有意义的。她看那女子没有抗拒她的搀扶,便想要架起她, 将她扶到马上去, 带入前面的厂子里医治。

可那女子实在脏污不堪, 康熙蹙眉, 抬手想要拉开齐东珠,康熙身后的侍卫察言观色,也想要上前搀扶,可谁知齐东珠却抬起头来,疾言道:

“男子不要靠近。”

那侍卫听皇妃娘娘如此厉色,当即跪下请罪。齐东珠本意并非如此,但她也没有心情分说,只抬眼对康熙摇了摇头,让康熙抬起的手重新落下了。他知道齐东珠这等性子,若是想要做什么根本不会听谁的,到了此刻也只能吩咐侍卫道:

“去寻大夫。”

一个侍卫领命而去。这时,萨摩耶阿哥和比格阿哥也驾马到了此处,见此形状纷纷面露不解,连忙下马靠近齐东珠。

两个幼崽都是锦绣堆儿里长大的,就算胸中再有千般丘壑,万般计较,也没见过如此污秽不堪的悲惨场景。萨摩耶刚走到齐东珠身边儿就因为那股腐尸味儿吐了个底儿朝天,他身后的侍卫都是年轻男子,一时之间也手足无措起来,几个大男人凑不出一张干净的帕子。

比格阿哥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但是他作为晚辈,无法质疑齐东珠行事,只能掏出帕子和腰间香囊,按在萨摩耶阿哥的鼻尖儿,驱散那股味道。

齐东珠饱含歉意地回望小狗们一眼,便也分身乏术了。可谁知小萨摩耶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之后,又黏哒哒地跟了上来,帮齐东珠牵来枣泥。

枣泥是个娇惯的小母马,有自己的脾气,让它驮这脏得看不清形状的女子,它是顶顶不乐意的,连连喷着热气,打着响鼻,四只蹄子在泥土之中烦躁地踢踏。而那女子也在马前软了腿,不肯上前一步。

齐东珠这回儿没有再纵容枣泥娇惯的小脾气,而是伸手挽住了枣泥的缰绳,厉声嘘它。小萨摩耶仗着身量小,跑过来用孩童的小手托起那女子的胳膊,想要扶她上马。

“来吧,来吧,前面就到纺织厂里了,那里有女医,有…”

齐东珠声音哽住,说不出更多劝慰的话儿,她这时候又恼恨起自己口舌粗笨,不会说什么动听的话儿。萨摩耶阿哥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茬儿,絮絮说着“你可是遇到贵人了,我母亲最是心软,前面的善堂收容了许多你这样的女子,定然将你安置得妥妥当当,日后学一门手艺,便可衣食无忧呢…”

他用小狗爪子对枣泥的脖颈儿轻拍,让枣泥不情不愿地跪下来,腹部贴在泥土里,齐东珠感激地亲了亲枣泥的侧颈,揽着女子上马,驱使着枣泥缓缓走动起来。

新建成的厂子就在前方了。

“厂子…”

齐东珠怀里的女子哑声呢喃,萨摩耶驱马护卫着齐东珠,几人不多时便进了厂子。

厂子建在一大块儿平地上,原本的假山和小渠都被填平,其上铺了最廉价的石砖,供女工来回走动。此时正是女工做工的时候,从门外望去,女子们三五成群,正在摇动着纺织机,丝线从她们掌下流动而出,在窗外日光的照映下,犹如一条条白练。

但齐东珠等人来不及看这些。她原身的嫂子带着人在等她,见她形容狼狈,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当即惊得连礼数都来不及做,招呼着仆妇来搀扶那女子,帮助齐东珠将女子扶去女医所在的院子。

齐东珠嫂子所带的仆妇许多都认识纳兰东珠,人人都惊讶于这个不出众的女子如今竟然出落成这副模样,但都忌惮于她如今皇妃的身份,上前搀扶她怀里脏污得看不出形状的女子。

有些人刚靠近就被熏了一个倒仰,连连作呕,而齐东珠的嫂子也没忍住,用香帕压着自己的口鼻。齐东珠当然无意为那她们,亲自将女子扶入了女医的院子,方才住了手,在一旁看着女医和她的小徒弟料理病人。

女医是个胆子大的人,见此情形除了作呕,并未胆怯。齐东珠垂头看着女医的脚,便知女医曾经也是缠过足的。齐东珠身边儿不肯走的萨摩耶阿哥此刻又凑了过来,用小爪子勾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浸过水的帕子,擦齐东珠的手。

齐东珠的嫂子走过来,对她行了个不怎么规矩的礼,轻声说道:

“娘娘,这女医是个汉人,前朝太医世家出身,乱世里偷学了家里的医道。她被夫家打得过不下去,跑来庄子上自荐,我看她有几分医术在身,胆气也足,便将她留下了。缠足已经放开了,您看着她可还能用?”

齐东珠胸口闷痛,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柔声说道:

“嫂子莫要这样叫我,还是唤我东珠吧。您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些女子身世都苦,若是她们夫家前来闹事,嫂子可莫要顾惜我的名声,如今我还有些名头,只管拿来压人便是了…”

齐东珠知道,她这样做无非是以暴制暴,用自己所谓贵人的名头去震慑那些宵小,可如今她顾不上许多了。纵使仗势欺人,那她也认了,这恶劣名声由她来担,只要能多震慑些残害女子的宵小——

“日后,凡齐妃名下之地,若有闹事抢人者,一律报与刑部,按强抢民女,严正处置。”

康熙走入女医庭院,伸手揽住齐东珠的肩膀。圣上口谕,诸人皆跪,唯有齐东珠僵立不动。在萨摩耶锲而不舍的擦拭中,她的身体终于回温了些,让她得以对康熙露出一个有些艰涩的笑容,说道:

“谢谢皇上。”

往日里听惯了的话儿,落在康熙耳中却让他有些焦躁起来,他突然不想听齐东珠和其他人一样口称圣上,仿佛他是一个生不出血肉的神像。

“你与朕夫妻之间,不必言谢。”他也不顾听到此话儿者皆面露震惊,继而道:“强抢民女者已被扭送衙门,外事朕会处理,你不必心生忧虑。”

“嗯。”齐东珠回道,转身向医女的室内走去。这些年来她也没有全然将现代所学的医学知识忘干净,若是医女力有不及,她也能相帮几分。

齐东珠的嫂子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瞠目结舌,萨摩耶阿哥倒是早已习惯了齐东珠和皇阿玛的相处方式,又吸了两口四哥给的香囊,跟在齐东珠身后去了。他其实是有些怕脏的,但他本就心软,对那女子心生悲悯,又有些担心齐东珠过了什么病气,不肯放齐东珠一人行事。

康熙站在院门口看了半晌齐东珠的背影,而后转身对纳兰东珠的嫂子道:

“带朕看看她的厂子罢。厂内有任何所缺,皆可告知于朕。”

齐东珠的嫂子何时有过与一国之君进言的机会,若是齐东珠与她说今日皇上也会驾临,她是打死也不敢来显眼的。可如今她赶鸭子上架,只能引着康熙向厂子各处参观。她其实一向是不能完全理解她这个小姑子的所作所为的。自打小姑子丧夫,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竟敢只身入宫,还做了好些有头有脸的事儿。

自打那时起,纳兰家便都觉得她有了出息,她为纳兰东珠办事儿,开始是觉得能为自家也搏个开善堂的好名声,可越到后来,她却发现这绝非寻常善堂那么简单。

而纳兰东珠已经做了齐妃。皇妃娘娘所请,她们举家上下莫不敢从。善堂自始至终帮扶的多是贫苦女子和幼童,这不是个好做的差事。沦落善堂的女子大多数是走投无路,投亲无门的落魄户,以汉人女子居多。这些女子有的缠足,病痛缠身,连活计都做不了,还有些被夫家堵到门儿上,说要寻回逃家婆娘和孩子,镇日里闹得苦不堪言。纳兰东珠的嫂子在旗人女子里算是善于经营的,可即便如此,善堂仍旧入不敷出,只因大多女子终究会被领会家去,做不得几日工。

若不是纳兰东珠活菩萨的名声响亮地震着,若不是纳兰家也算八旗中人,虽然家道不兴,但旁人也不敢轻易得罪,否则早就因收容逃家女子而被掀翻了。

纳兰东珠的嫂子小心引荐了厂子各处,除了遍布织机的女工上工处,厂子里还有食堂、医馆和供女工居住的房舍。房舍门口儿养了两条大狗,用来震慑宵小,房舍后的山地上被栽种了一些青菜,康熙也看见了玉米和新推广的番薯苗。

“来这厂子做工的,民妇都亲自筛选过…齐妃娘娘心善,但凡是贫苦人,她没有不帮的,可是她却不喜汉女缠足,这厂子里都是放了足,或是没缠过的,做的工又快又好…按照娘娘的意思,厂子赚得的钱财会拿去建更多厂子,民妇不知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圣裁——”

“按照她说的做便是了。”康熙看着整洁干净的厂房,只淡淡接了一句。齐东珠的嫂子是个聪明人,即便她觉得齐东珠做的事多少有些吃力不讨好,但看到康熙如此态度,便知道该怎么说话儿了:

“瑾尊皇上旨意。依民妇看,齐妃娘娘所言也有道理,这不肯放足,或是不想做工的女子,大多都还觉得有家可回,若是夫家来寻人,怕就跟着回去了。这些放了足的,才是铁了心想要留下做工的,手脚麻利,也记得娘娘恩情…”

*

女医和她的徒弟去煎药,齐东珠要来烈酒和清水,小心擦拭着女子遍布伤痕的赤足。

她身边儿的小萨摩耶开始是很扭捏的,觉得自己在结亲之前不能看了别的女子的脚,又想帮嬷嬷的忙,白色的小脑袋转来转去,和个小陀螺一样。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和他的侍卫一起,帮齐东珠寻来布巾和清水,站在齐东珠腿边儿给她递东西。

齐东珠被他乖得心颤儿,可一手脏污,没法儿去摸小乖狗的脑袋。视觉作祟,她心理上总觉得自家毛太厚的狗脏了不好洗,全然忘了她家小狗都可以自己清洁干净,不需要她来搓狗毛。

被划破的创口太多,齐东珠只能亲自去剜腐肉,一点儿点儿将腐烂的创口剔除。她知道那一定痛得厉害,可是那女子除了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外,并没有惨叫和呼痛,反倒是萨摩耶阿哥不忍再看,撇过了泛红的小狗眼。

女医有些本事,很快熬出了镇痛的药水。女子饮下后,呼吸平稳了不少。齐东珠额头上的汗水才干涸了一层。

比格阿哥进屋时,见到的正是这剜去腐肉的情形。他站在门口儿,身后侍卫怀里抱着一口小巧的棺材。

“嬷嬷,我来迟了。”他声音平稳,气息不变地踏入室内,仿若这药味儿也掩盖不了的尸臭不存在似的。他走过来扯开不忍看剜肉补疮情形的萨摩耶,亲手拿着布巾,擦去齐东珠手下疮口溢出的血。

他像是天生带着一股岿然不动的气质,即便是面临阿鼻地狱般的情形,也能不动如山。他让齐东珠觉得安稳极了,无处安放的慌乱和防备全都卸掉,紊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声音闷闷地说:

“可能需要一些抗生素,现有的总是会被用完的…我得想办法弄出大蒜素。”

她知道比格阿哥听不懂,没人能听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听到了比格阿哥轻轻地“嗯”了一声,全做一个回应。

像极了比格阿哥小时候,她无论嘟囔些什么,乖巧又弱小的奶比都会积极回应,暖着她的手和心。

齐东珠的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她连忙揩去,不想让眼泪落到女子伤口上引起感染。方才的变动她没有哭,对女子境遇感到难过她也没有哭,却在比格阿哥像往日一样的“嗯”中溃不成军了。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有在她的幼崽面前,她是最安全的,她觉得自己可以委屈和软弱了,因为她的幼崽会无条件的包容和保护她的所有。

在他们面前,她在没了掩饰和压抑的必要。

萨摩耶阿哥换了一条干净帕子,轻轻揩掉了她的眼泪。齐东珠处理好了疮口,看着女医拿来金创药,将女子的伤口包好。

“把棺材拿来吧。”

比格阿哥对身后侍卫说,那侍卫将棺材放在女子床边儿,那意味不言而喻。齐东珠看着女子不曾放开襁褓的手,挤出个湿漉漉的笑容来表示善意,轻轻靠近女子:

“放下吧,她…”

“被摔死,了。”那女子突然开口,声音因为药水的润泽变得清晰许多:“女娃,被摔死了。我带她…来菩萨的善堂,菩萨救…救女娃。”

“……”

齐东珠她身形晃了晃,萨摩耶和比格站在她身旁撑住了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菩萨,来不及救下你的女儿。她想这么说,但是她一个字儿都再难说出来。

女子迟缓的头脑不知从她眼里读出了什么,再次缓缓道:“我…能做工。留下…我。”

“我母亲会救你的,你且安心。这孩子已经故去了,你且将她放下,我等让她入土为安,可好?”萨摩耶阿哥轻声问道,而比格阿哥不耐地啧了一声,垂下眉目:

“掠你者已被惩处,大可安心。”

齐东珠轻轻一颤,没有问在比格阿哥消失的时辰里,如何惩处了那些买卖、掠夺女子的“夫家人”。比格阿哥也一言掠过,不再多说。方才他奉皇父之名,携带侍卫快马进城,将那些犯人押送衙门,又冷着脸看那几人在极度惊恐之中将事实和盘托出,方才离去。

那些人自称家贫,买女子为延续香火。此女子愚鲁,连生二女,不下男胎,还尽说些捕风捉影的痴话儿,说她是有大气运在身的,贵人年少时助她,正是京城里收容女子的活菩萨。她要去厂子里做工,养她的女儿。

“可她的女儿出生就死了!”那些低贱的下民声音粗嘎,喊着冤枉。胤禛坐在上首,饮了一碗官员奉上的茶水。而后开口道:

“让他们认拐卖妇女,残杀幼童之罪。”

官员是头一回儿见这深宫里出来的皇子,瞧着他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话语里毫无顾忌,面色稚嫩,担心他看着血腥场面魇着了,落个看护不力的大罪,便想将他引到后院吃茶。刚劝两句,便见胤禛面色阴沉,冷声斥道:

“耽搁什么时辰!现在就打,让他们招!”

官员不敢多言,立刻令人下重手,令犯人速速招认。犯人知道这两条大罪压下来,主犯必秋后问斩,从犯轻则流三千里,重则从死,哪儿敢认。教唆他们买傻女的村民可未曾说过这是死罪啊!

可一棍棍落下来,不多时打得人血流如注,屎尿齐喷,两人招了,那老妇还未等来得及招认,便昏厥过去,生死不知。

官员指使衙役拿好认罪书,清了场地,抬眼看向上首的四阿哥,本想着为衙役的粗手粗脚认罪,却见四阿哥不仅面色不变,神色自如,唇角还微微勾着。

官员寒毛直竖,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再不敢多看这稚龄皇子的面色。胤禛嘱咐官员收好罪书,临行前淡声道:

“齐母妃在京郊有座庄子,收容的是流落女子,若是日后有什么滋事者,大人照章办事即可。”

官员连连称是,心里明白这是日后但凡牵扯齐妃的庄子,一切以重刑令人认罪伏法,半点儿耽搁不得。

*

【📢作者有话说】

比格是有些变态的天赋在身上的,不要介意嗷!毕竟是比格大帝嘛,得心狠手辣一点辣。不过东珠是他的缰绳啦,不会让比格变得更变态的!

历史上雍正就很emmmm,感觉太子的变态是后天被逼的,雍正的有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味道在里面。不过正常人当不了皇帝,赢不了夺嫡,大家理解一下!

第147章 坟茔

◎“只是,这天下不只有这一个苦命女子。嬷嬷莫只看着眼前的脓疮,忘了旁人。”◎

*

齐东珠与那女子僵持许久, 眼眶又红了几次,萨摩耶阿哥趁那女子昏睡之际,将她怀中看不出形状的襁褓取了出来。

他亲自上手去做这种事, 莫说比格阿哥的面色难看至极,他身后的侍卫也惶恐。齐东珠眼看着小萨摩耶用白乎乎的小爪子捧着一团看不出底色的破布, 将她放到了小小的棺椁里。

侍卫将棺椁抬起来向外走, 萨摩耶阿哥被比格阿哥拎住后脖梗子,回头一看, 瞧他四哥的目光几乎把他一身脏了的皮扒下来烧了。不过顾及齐东珠在场,比格阿哥最终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什么都没说, 只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为萨摩耶阿哥整理衣饰。

齐东珠安置好了女子,头脑之中还是因为这些变故和惨状浑浑噩噩。她向外走去, 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天光, 只觉得一切都如此陌生, 就如同十年之前她刚刚穿越这个朝代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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