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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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部塔台准备完毕！”
“中部塔台准备完毕！”
“基地防御系统正式启动！”
基地防御系统正式启动这天，对于所有人类来说，是个值得被纪念日子。
而在这个伟大工程完成后，有个人名字完全印在了所有人类心里。
他就是在这次工程修建过程中为基地做出巨大贡献，傅厌上将。
中央指挥部天台上，有个身穿银灰色制服男人，在他对面站着是一个白发苍苍老人。
如果还有别人在这里话，就会认出来这是基地大名鼎鼎傅厌上将，跟基地中心指挥部部长宋老。
“基地防御系统已经完成，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宋老开口问。
傅厌说话依旧没什么语调，清冷又平淡，他说：“我想回复苏。”
宋老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回复苏。”
复苏是北方基地一个附属区，早在五年之前那场兽潮中，复苏区就已经被异种们侵占。
目前那边已经无人驻守，属于十分危险无人区。
过了半响，宋老终于想到了什么。
他微微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看着傅厌，“你还记得她？”
“......”
——
十年之前，复苏区还不是个无人区。
在复苏区最西边基地宿舍里，住着一对平凡夫妻。
温娇娇是被一阵脚步声跟敲门声给乱醒。
这些日子她总是浑浑噩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睛，她就见到自己手变成了一根绿油油小藤蔓。
此时小藤蔓正插在不远处土里汲取营养。
温娇娇从床上坐起来后，就愣愣看着自己手。
她也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好像完全变异了。
自从末世降临之后，世界上所有动植物都产生了不同程度变异。变异种们身上会有一种变异种源，如果人类被变异种伤到，他们身体就会被感染。被感染人类会渐渐被变异种同化，直到人类意识消失，彻底变成变异种。
温娇娇这次受伤是因为几个月之前，这里出现过一次大规模异种突袭。
那次她不小心被一个植物异种伤到了手指。
很小一个伤口。
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基地检查军人也没有发现她变异。
直到有一次她醒来，意外发现自己手指上出现了一个绿色小嫩芽。
她变异跟一般人变异好像不太一样。一般人类变异会很痛苦，但是她没有。那个小嫩芽没多久就自己消失了，温娇娇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本身是治愈师，所以才抵抗住了变异种源。
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
这次变异很温和，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这些年她身体感知力变得有些不好，大概因为这样她才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等她发现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就在温娇娇发呆时候，宿舍门被人敲了敲。门口传来一个男人洪亮声音：“例行检查。”
因为最近变异种入侵基地变得非常频繁，几乎每天都有人类被变异种攻击，所以基地每周都会有基地军人们来宿舍挨个检查，以免有漏网之鱼。
温娇娇有些慌了，她下意识想让自己手变成原来样子。
本来以为变异种源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类意识控制，可让温娇娇不可置信是，本来变成小藤蔓手，竟然真非常听话又变了回来。
一瞬间，温娇娇好像又成了一个正常人。
温娇娇打开门，在外面站着是两个穿着军装制服军人。军人手上拿着检测器，简单给她检查了一下。
温娇娇其实很紧张，直到她听到检测器嘀了一声，给她检查军人开口说了“一切正常”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检查结束后，温娇娇刚想关上宿舍门，却没想到一抬眸，正好看到傅厌回来了。
傅厌眉目清冷，身形高挑。
虽然穿了一身粗布衣服，但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锋利气质。
门口两个军人看到傅厌后愣了愣，他们给傅厌让开了道路。
直到傅厌回到宿舍后关上门，两个军人才反应过来。
“竟然遇到了傅厌上将，听说傅厌上将已经没有了军职。”
“什么上将啊，你可别忘了黑三月那次事件，他杀了多少人，这就是上天给他惩罚！”
两个军人完全没有降低自己音量，他们声音洪亮，估计整层楼人类都可以清楚听到。
温娇娇抬头看向傅厌，傅厌面无表情。
这些日子他们经常会听到这种言论。傅厌之前是基地中上将，后来因为他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无法继续在军队参加任务。傅厌自己主动申请撤了军职，他们一起安稳在这个小基地里度过了好几年。
温娇娇抬头看他，她小拇指悄悄勾了勾他手。
她还是希望他不要把这些言论放在心上。
傅厌眼神平静，他丝毫没有在意这些人话。
他低眸看向她，目光中多了一丝温柔，“今天供给站有排骨，我买了一些回来。”
温娇娇仰头看着他，笑着说：“我们做饭吧。”
末世来临之后人类食物变得非常紧缺，像排骨这种东西几乎很少见了。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基地中生存其实很难，温娇娇身体不好也无法出去做基地任务。家里所有开销只能靠傅厌来维持。
等吃完饭之后，温娇娇犹豫了好久，才开口跟傅厌说：“阿厌，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嗯？”
“我被感染了。”
“........”
这件事情说出来，温娇娇也轻松了很多。
她身体本来就有旧伤，如今加上被感染。温娇娇清楚知道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傅厌最担心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拼命找来治愈师想要给她治疗。
可是她不见了。
温娇娇自己离开了基地，她知道自己生命已经不多了。如果在基地里面被发现她已经完全变异成为了变异种，傅厌一定会有麻烦。
她并不想以这样方式偷偷离开他，可是也没有更好办法。
温娇娇最后留在了一个小湖边，小湖边景色很漂亮，经常有小鸟过来落在她肩上。
她身体有一部分已经变成了小藤蔓，扎进了身下土里。而她时常会陷入昏睡，意识渐渐变得不清晰。
有时候她会做梦，梦见一些以前事情。
她会梦见她第一次跟傅厌相见，梦见他们第一次重逢，梦见他们第一次亲吻。
她其实好想他。
也好像见见他。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请求，温娇娇意识再一次恢复时候，她竟然看见了他。
她梦里想了好久人，出现在了她身边。
他眼睛充满血丝，看着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过模样。
“阿厌。”
温娇娇再一次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不像话。
见到他，温娇娇还是挺高兴。她笑着轻轻问：“你怎么来了。”
傅厌低眸看了她许久，一向情绪平静淡漠他，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恐惧与害怕。
他说：“你也不要我了吗？”
温娇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我是变异种。如果死在基地，对你不好。”
傅厌紧紧牵住了她手，“不会，不会死。”
温娇娇也不想死，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清楚感觉到自己生命力正在流逝。
温娇娇承认自己在这一刻是有些自私。她见到了他，她不想让他走。
“阿厌，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小湖边特别安静。
温娇娇在这里待了很多天，没有遇到任何异种。所以她觉得这个地方暂时还是安全，应该不会有异种过来攻击傅厌。
这里树木高大，遮住了太阳。
有时候温娇娇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她只知道傅厌一直没有走，他在她身边陪着他。
小湖边会有点冷，傅厌在小湖边捡了一些柴火，生起了个小火堆。
温娇娇身体靠在她怀里。
温暖火光照在他们身上，温娇娇抬头看他，“阿厌，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时候？”
“记得。”
傅厌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他们第一次相遇，其实并不是很美好。
那时候他被变异种感染，他身上变异种源强大，没有哪个治愈师愿意靠近他。
而她通过了治愈师考核，是基地里人人尊敬治愈师。
两个人本来应该没有任何交集，直到那天她第一次来到他留察室。
那时他他每天都在被变异种源折磨，留察室里他浑身都是血，身上很脏，完全看不出来原本人类模样。
但她却一点也不嫌弃，漂亮眼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小姑娘声音很软，可是语气坚定对身边执行长官说：“傅厌上将不应该被囚禁在这里，如果没有人愿意救他，我想救他。”
傅厌知道救他意味着她要付出一些什么，他并不想牺牲别人。可是他被打了镇定剂，身为变异种他并没有选择权利。
后来她为了救他，丧失了自己作为治愈师能力。她把他身上一些变异种源引到了自己身上。
她是治愈师，她不会死。
可也因为变异种源影响，导致后来她身体变得越来越不好。
“阿厌，我告诉你个秘密吧。”温暖火光下，温娇娇悄声说，“其实我好久之前就好喜欢你。”
“阿厌，如果有下辈子，你早点来找我好不好？”
傅厌握住她冰凉手，“好，我早点去找你。”
温娇娇身体一天比一天不好，她昏迷时间越来越长。
她好像在渐渐丧失一些人类特征。
后来，她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
这天小湖边下起了小雨。
温娇娇作为一个进化成功变异种，她可以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明明想开心一点跟他告别，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眼里还是控制不住有了泪。
她靠在他怀里，身上小藤蔓有些不舍缠住了他手腕。
“阿厌，人类需要你，基地也需要你。”
“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阿厌是个英雄，不应该平庸。”
温娇娇知道傅厌主动辞去军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这些年他身体渐渐恢复还不错，虽然不能跟以往一样高强度执行军队任务，但是依旧可以为基地做很多事情。
一个月之前基地中心指挥部部长来找过她，部长希望傅厌可以重新回到军队。
傅厌之前一直拒绝回到军队，军队任务很重，他如果去了，就没有时间照顾她。
有时候温娇娇也确实在反思，如果他们没有结婚，傅厌应该还是那个光芒万丈人人尊敬上将。
他有理想，有作为军人抱负跟信仰。
可为了她，他也放弃了很多。
傅厌这样人，本来就不应该沦为平平无奇众人。
那如果她死了，他把她忘了。
是不是他人生才会回到正轨。
温娇娇努力笑着，想让自己离开变得轻快一些。
可是不管怎么努力，眼泪却控制不住跑了出来。
她眼泪落到了他手上，傅厌身子微微一僵，他抱紧了她，伸手帮她轻轻擦泪，“怎么了。”
温娇娇抬头，最后吻了他一下。
她笑着，声音很轻。
她说：“阿厌，你把我忘了吧。”
——
“温娇娇离开那天，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她寄来，她希望我们可以抹去你记忆。”
天台上，宋老也终于想起来了这件事情。
基地科技发达，动用一些技术是可以抹去人类记忆。不过这种技术也有一些副作用，如果这个人类一旦想起以前事情，就会非常痛苦。
宋老看着傅厌眼睛，再一次问道：“你还记得她是吗？”
傅厌没有说话，他微微低眸。
宋老顺着他视线看去，就看到了傅厌手腕上戴着红绳。上面有一段是头发编成。
傅厌这么宝贝红绳，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送。
半响，傅厌才轻声开口：“我很想她。”
“........”
傅厌从小生活在军区，算是他一手看大。这孩子从小就情绪很平静，性格冷漠。
温娇娇失踪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见到情绪崩溃了傅厌。
他几乎把整个基地都翻了一边，像疯魔了一般。
“你为什么.....”
宋老原本是想问傅厌，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如果不是他自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估计基地依旧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已经恢复记忆。
温娇娇刚出事那段时间，宋老最担心事情就是按照傅厌性格，他会跟她一起离开这人世。所以温娇娇请他帮忙消除傅厌记忆时候，他犹豫了半天，还是答应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傅厌目光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他说：“她希望我好好活着。”
所以他没有选择死亡，他很听话。
很听话好好活着。
“.......”
作为这项技术开发者，宋老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副作用到底有多疼。曾经有人被这个副作用硬生生疼死。
所以这些年，傅厌只要还记得温娇娇，他时时刻刻都在经历着副作用带来痛苦。
“对不起。”宋老看着傅厌，最终还是开口道歉。
擅作主张给他消除记忆这件事情，确实没有尊重过傅厌意愿，是他做不对。
可当时宋老想是傅厌是个杰出军人领袖，无论是指挥能力还是作战能力都是一流。
傅厌生来就不应该成为毫无光芒普通人。
“你什么时候记起来？”宋老问。
温娇娇去世已经有十年时间，现在就连宋老都已经有些记不清楚温娇娇模样。
“半年。”傅厌道。
宋老明白傅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意思是说温娇娇离开第六个月，他就已经把记忆全部恢复了。
宋老有些震惊。
宋老不知道是，记忆虽然不在了，但是生活中痕迹还在。
傅厌还记得他们一起生活过家，他记得他手上红绳是结婚时候她亲手给他戴上。他记得在他最痛苦那一段时间，他遇到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声音坚定对他说：“我救你。”
“娇娇胆子小，恋家。”傅厌说，“我离开很久了，想带她回去看看。”
宋老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声气。
他拍了拍傅厌肩膀，说：“中心指挥部给你批假了。”
傅厌离开中心基地那天，天很晴朗。
他并没有带多少行李，他最重要行李，是手中抱着那盆绿色小藤萝。
小藤萝种子，是她最后留给他东西。
小藤萝最近又长出新嫩叶，轻风一吹，嫩绿小叶子轻轻摆动。
看起来它很开心。
傅厌低眸看着它，就像是在看自己爱人。
离开基地那刻，他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久违温柔。
他说：“娇娇，我带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