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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长的是哪般模样,骗得了谁,都是骗不了自己看了十几年的那双眼睛的。
然而面前这个人,除了眼底的神色让人觉得不太熟悉之外,其他哪都是印象中的模样。
长相、发色、眉毛、胖瘦、高矮……
最后傅嬷嬷只得去拉陈郄的手,“姑娘得罪了。”
陈郄十分放心的伸出了手,让傅嬷嬷看到了她手臂窝上的痣后,才道:“嬷嬷现在可是信了?可否告诉我,我叫什么,这里是哪?”
装可怜是个技术活,然而自诩能文能武的陈郄对此却是手到擒来,根本都不用酝酿的,情绪一收一放,脸上带着的已经是淡淡的委屈,眼底盛着的是要掉不掉的泪水。
女人是心软的动物,上了年纪的女人更如是,更何况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傅嬷嬷忙把人抱在自己怀里,把怀疑抛在一边,安慰道:“我可怜的姐儿!可怜太太去得早哇,才留下姑娘受那起子恶人的欺负!”
根本不用陈郄多解释,傅嬷嬷就已经接受了她什么也不记得的这个现实。陈郄对这个所谓的古代不够了解,所以不知道傅嬷嬷为何会接受得这般容易。
首先,撞坏了头不记得事情这种病症,在古代称为失魂,有的自己会好,有些要吃药会好,有的一辈子都不会好了,这个因为传得多了,虽然得的人少,但在民众心里,也已经算是普遍,算不得怪事。
其次,这家男主子好歹算是个当官的,门户不说多严,但后院好歹也是能保证安全的,到底是在天子脚下。
最后,就算是当家太太算计,又从哪找来一个跟原身一模一样的孩子来,这还连身上的痣都吻合的。
傅嬷嬷接受得快,首先就想请了好郎中来给陈郄看病,看能否吃药吃好,又听说自家姑娘不肯吃药,就劝道:“我知晓姑娘心里气,可再气也不能害自己不是?老爷是个靠不住的,姑娘还有舅家在呢!他们还真敢逼死了姑娘不成!”
陈郄最怕吃中药了,忙道:“只是撞晕了头,哪到吃药的地步,就额头上敷点药就好。再说家里又哪来钱请好郎中。那不好的,还不如不请。”
傅嬷嬷想到此处就悲从心来,“想当初老爷也算是前途似锦,又哪知道家门不幸娶了那下作妇,不只不能兴旺家门,连姑娘母亲的嫁妆都捞在了手里。想这回那下作妇人拿自己那不成器的侄儿算计姑娘,想必是就冲着姑娘的嫁妆来的。”
陈郄听得眨眼,“嬷嬷可仔细跟我说说,也好拿出个章程来。”
这一说,就要从陈郄生母的娘家说起了,傅嬷嬷与陈郄缓缓道来,“姑娘你是姓陈的,字郄,还是当年姑娘外祖父取的名字,取得是傅家的发家之地名。”
傅家,也就是原身的外祖家,当年在京城也算是不小的官儿,原身的外祖父更是得先皇器重,死后被追赠一品。
傅家有三子一女,原身的生母是家中独女,与男丁一起排行排在三,皆是同母所出。
因在家中颇受宠爱,原身的外祖父在替原身的母亲选取夫君时就格外仔细,最后看中了家世不高但又才学不错的原身父亲,挑的就是家世低不敢拿捏自己孩子,又还需靠着妻族,在朝廷里两家也能守望相助。
而原身的父亲陈老爷出身不高,只乡绅人家,祖上读书最成器的也不过有个秀才,又父亲去世得早,跟着母亲守着家中田产过日子。
但陈老爷在读书上却颇有天赋,二十一岁那一年就中了举人,这般的年纪在举人里也算是年轻的,因此在前往京城来赴考的时候就被原身的外祖父傅家老太爷看中选为了女婿。
然后就是得中进士,入翰林,外调为官。
有妻族加持,陈老爷前程应当是顺风顺水的,已经迎娶了白富美,升官发财走向人生巅峰也只是时日的问题。
但也不知是不是运道不好,还是命中无官运,原主的母亲在生下原主之后没几个月就因病而亡,随后在陈老爷续娶的时候就出了茬子。
当年原主生母过世的消息传到京城傅家,傅家老太爷就给陈老爷相看了另外一门亲事,这一来是为了找个相熟的放心照顾自己失母的外孙女,二来是怜惜陈老爷才学,想要继续扶持。那位本该是陈老爷的新岳父,如今已经是吏部尚书,足可以看出当初傅老的眼光毒辣。
只计划也难免出个意外,当时陈老爷外放为官,万万没想到在出了妻孝之后,继室的位置竟也被人盯上了。
这回看中陈老爷的,乃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有一庶女,一直还没嫁出去,瞧着陈老爷年少丧妻出孝,就盘算了起来。
这顶头上司姓王,庶出的女儿就是如今的陈王氏。
时下续娶多要询问原岳家之意,何况岳家还早已书信与他相看好了高门,陈老爷自然是不肯应这边的亲事。
但最终陈老爷还是续娶了这位王家的姑娘,里头有哪般的故事时日已久难以考据,但进门的手段不算光明连家里的下人都知道。
当时原身的祖母尚在,陈王氏进门自然不敢做怪,等原主长到三岁出了母孝,怕被人教坏,又被傅家老太爷要到了京城放在身边教养。
一直到原主八岁之时,傅家老太爷过世,傅家几房人必须得回乡守孝,原主才被送回陈家来。
原主是在京城高门里长大的,自然养了一身的心高气傲,虽然继母处处不如人意招人厌烦,但有祖母庇佑,日子过得也还算顺遂。
然,这顺遂也不过十一,原身的祖母就因为年轻时吃亏太多导致身体一直不好而病逝,就此在陈家再也没人护得住原身了。
不说原主生母的嫁妆这一下子落在了继母手里,就说此回原身的继母算计原身,把自己娘家侄儿放进了原主的院子,还倒打一耙说原主跟继母的侄儿有私情,可恨原主那爹陈老爷糊涂得很,竟也是信了,这才逼得原主为自证清白撞死了过去。
当然,这个也是傅嬷嬷从下面人嘴里知道的,陈王氏虽然如今在后院里大权在握,但傅嬷嬷以前也帮陈家老太太处理过家事,在仆人里也有几个忠心的。
“如今谁也靠不住,姑娘可怜,被逼到如此境地,就只有给大舅爷写信求助了!否则下一步,那恶妇岂不是要把姑娘许配给那下作的东西!”傅嬷嬷愤愤道。
傅家的大老爷,也就是原主的大舅舅,在出了父孝之后复出选了外放官,如今官居四品,要比陈家老爷这七品强上许多,傅家如今也大房这一脉混得最好。
自家姑娘出事,傅嬷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傅家大房求助。
然而陈郄想得却多了一些,“嬷嬷,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傅嬷嬷道:“姑娘只管说就是。”
陈郄道:“若是舅家靠得住,我那继母又如何敢如此算计我?嬷嬷还是多与我说说舅舅家里的事,否则这贸贸然的前去求助……”
这里面自然也有故事,傅嬷嬷就又与陈郄说了起来。
当初在傅老过世之后,傅家三房人扶灵回乡守孝,当时陈家有老太太在,两边虽是因陈王氏而冷淡,因着有原身在,也是有往来的。
然而等着陈家老太太一过世,陈王氏一掌权,两边的联系就彻底的断了。
亲戚之间的情义,靠的都是走动,虽然有原主在,但陈家还真算不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能让原身外家倒贴着往来。
如此,原身在陈家的位置就显得尴尬了些,也是继母为何敢如此算计原身的缘故。
陈郄听得奇怪,道:“虽是做媒不成,但也不至于结仇?”
傅嬷嬷暗叹自家姑娘就是失魂了也还没糊涂,就低声道:“自然不是的,实在是这王家,当初跟的主子,跟姑娘外祖父不合!后来,姑娘父亲回京,还是走的那一位的门路调回京城里来的。当初也就看在老太太和姑娘面上,不然——”
要这么说,陈郄就明白了,生意不成仁义在,要只是做亲不成,换在哪也不至于绝交,也就这种政见不同,在京城这种风暴眼里,换在哪朝哪代,都是要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