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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一只舞曲终于放完,几个实习生满头大汗地回到位置上。程云清像是完全忽视掉了林旭的存在,起身说:“不早了,你们玩儿吧,我先走了。”
江恬说:“啊?才十点啊。”
程云清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从包里拿了两百块钱放在桌面上,径直转身向外走。
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夜色中雨幕如梭,花池内遍植半人高的阔叶植物,此刻被雨水冲刷成暗沉沉的墨绿色,岭南夏天常有的天气,闷热而潮湿。
会所门外停了一溜儿的豪车,也有出租车开过来,但大多都是会所叫来送喝醉的客人的。
这边不太好打车,程云清打算到对面路口去,她双手支起来盖在眼帘上往外跑了几步,却因为雨势太大折了回来——
重新迈上台阶的时候,她脚下踩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紧要关头被人伸出手臂稳稳扶住,头顶随即出现一把宽大的黑伞,遮住了漫天的雨丝。
程云清抬头,看到了林旭漆墨般的眉眼。
他向前半步,把她整个人笼进伞内,低声说:“你喝的那杯是度数很高的烈酒,掺了冰块,刚喝可能不觉得什么,后劲儿大。”
原来林旭是以为她喝醉了才追出来的,程云清没解释,虽然今晚她确实喝了不少,几种酒混着喝,此刻头难免有点发懵,但神志是清醒的。刚才不管不顾冲进雨里,衬衣已经洇湿了大半,透出里面贴身内衣的形状,垂在胸前的长发发梢纠在一起,显得有些狼狈。
她不自然地抬手遮了下,就见林旭扬手招呼门口的侍应生,“叫辆车过来!”
立刻有人小跑着殷勤地引了辆出租车到他们跟前,点头叫,“旭哥。”
林旭示意他去忙,垂眸看见程云清泛红的耳珠,和鬓角痣边明显不正常的潮红,迟疑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程云清沉吟了下,不知为何,不置可否。
见她这副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机灵,反而有点呆板的样子,林旭不放心,直接推她坐进后排,接着索性收起伞一起坐了进去,“我送你回去吧。春江御景小区,对吗?”
“嗯。”程云清不再说话。
瓢泼大雨哗啦啦地打在车窗上,封闭空间内气味复杂,渐渐的,她觉得胸腹间有点烦闷欲呕,瞟了眼无声凝视眼前空气,不知在想什么的林旭,程云清呼出一口气,勉强压下去不舒服,头抵着车窗,阖目靠在椅背。
半途,车子忽然在路口拐了个大弯,林旭的身体往车门的方向一偏,下一秒,程云清被惯性从车的另一边晃了过来,头近乎以九十度的角度歪在他肩上,只挨了个边。
不知何时,她竟然睡着了,密闭安静的空间里,甚至呼吸可闻。
林旭放在腿上的手蜷握了下,窗外是晦暗不明的暴雨夜色,车内是一灯如豆的昏黄顶灯,他整个人慢慢地往左边挪动寸许,动作很轻,然后抬起手,把她的头稍稍一抬,稳当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原本只是隐约传来的清淡香气变得清晰可辨,发丝笼在他颈间,带起一阵异样的酥痒。
到达小区门口时,还在昏睡的程云清被司机师傅打单子的声音弄醒。
林旭递过来伞说:“给你,外面还在下。”
程云清垂眸,没有接,“那你怎么办?”
林旭不由分说塞到她手中,轻笑道:“没事,我回去就淋几步路。”
程云清不再推辞,推开车门撑伞,结果停靠的位置刚好是一片被积水掩盖的下水道,她本就有点晕沉,一阵天旋地转后,脚腕不小心在缝隙卡了下,尽管她很快就拔出来处理好了,听到动静的林旭依然跟着下了车。
他弯下腰查看她的伤情,见除了红肿还有几片擦伤,不禁蹙眉问:“还能走吗?”
程云清撑着伞,向他倾斜了下,似乎有点拿不准,语气迟疑,“呃……应该可以。”
雨越下越大,积水渐深,一路走回去必然要蹚水。林旭付了车费,示意出租车离开,在程云清面前半蹲下来,“我背你吧,赶紧回家处理一下。”
程云清本可以拒绝的,但是她没有。
这个雨夜像是大坝的闸门,将过往在她心湖中积蓄已久,满溢的自矜,冷淡的持重统统打开,释放,即将一发不可收拾。
程云清手里撑着伞,趴在林旭背上,风雨交加,两个人的衣服基本都湿透了,潮腻,黏连,温热——隔着微不足道的衣物,林旭只觉身后整片相贴的皮肤陡然变得滚烫,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体温很高,连呼吸都是热的,清香混杂着轻薄的酒精气息,湿热热地喷在他的颈窝里。
林旭微微僵了一瞬,用手臂勾着她的腘窝,稳稳地站了起来。
背后的重量很轻,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他机械地按照她指挥的方位一路走到单元楼门口,按密码,进电梯,打开门——好像彼此都知道即将要发生些什么,但又都装作不知道,教养尚佳,君子以待。
昏暗的玄关,林旭微微低头,问程云清:“灯在哪里开?”
程云清却没继续按开关,她靠在墙边,抬手抚上林旭的侧脸。他呼吸一窒,下意识偏过头,温热的鼻息喷薄而出,像是在轻吻她的手掌心。
她不敢开灯,也无法再做任何别的事,否则,以她平日里卫生习惯的吹毛求疵程度,至少要先去洗个澡,而不是先满足莫须有的性冲动。但是不行——
程云清上前半步,双手环住他的肩,收拢,捧着他的颈侧,踮起脚尖,贴吻了下他的眉心,又低下寸许,去含吻他的唇。
微凉,湿腻,冷冽,还有清苦的烟草和薄荷气。
很奇怪,明明日日纵情声色,他身上却为何不见任何纵欲过度的味道。
程云清的吻不带任何技巧,几乎就是单纯的贴触,但是温柔,轻巧,就如一片布满绿植的沼泽,让他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林旭上不来气似的,呼吸瞬时变得粗重,更像是喘,他强抑着调整过才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极度克制的沙哑。
“程云清,你喝醉了。”
“我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