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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这样一问,她也想起那晚两个人的纠缠了,面上微微一僵,“没事,小水泡过几天会自动消掉。”
他点头,想了想,又问:“你知道何薰年后就要从南华辞职吗?”
乐言终于抬起头来,“她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
“嗯,她也算是南华的元老,ceo把她的辞职申请转到我这里来了。”
他语气平静,看来是没有打算为难的意思。
乐言说:“她毕业后就一直在南华工作,这么多年了,也许就是单纯地想要换一个环境。我听她说这回为了那个光伏电站的项目忙碌了大半年,全国各地到处飞,大概也太辛苦了。”
他目光深黯了几分,“她跟你说到光伏电站的事?那她有没有告诉你,这个项目被何维林拿走了,南华在这个项目上折戟沉沙?”
她敛眸:“生意场上成功和失败都很平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笑了笑,她不觉得他表面上败给何维林丢人现眼就已经让他感到有几分安慰。
她不再问了,他工作上的事一向不太喜欢他人过问。以前她偶尔跟何薰见面小聚听了些他公司的趣闻,回家跟他说起来他都不高兴,冷淡地让她不要管公司的事。
“她的位置我不打算再招人。”他看着她,如今却有意跟她继续聊下去,“南华的法律业务我打算外包,由专业的律师团队来负责。江湖只有那么大,也许今后还是会合作的。”
他话中有话,如果乐言乐言遵循一般律师开拓客户的思维的话,这个时候理应兴致盎然地问他有什么具体的意向和要求,把他作为潜在的优质客户往自家律所里划拉。
可她并没有,于是他难得地有些沉不住气:“你下个月就实习期满可以正式挂牌执业了吧?你不打算争取一下南华的业务?”
她笑了笑,“我向你争取,你就会把业务交给我吗?”
他抿紧唇,这倒不会,公是公,私是私,在他这里是有很明确的界限的,业务交给哪家律所也要看服务品质和声誉。
高田所不差,但是不是就一定把业务外包给他们做,还要由公司内部决议。
但她至少争取一下吧?
乐言神色很平和,“我知道你公私分明,我也一样。南华的情况我回去会给高师兄和池睿做简报,如果他们都觉得合适,一定会跟南华谈合作的。”
穆皖南听她这么说有一丝失落,原来他在她眼里已经沦为可有可无的人物了?
眼见吊瓶里的药水已经见了底,乐言站起来,看看外面的天气,雨还下个不停,但池睿应该差不多到了。
“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再吊一天针应该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他蹙起眉头,“你要走了?”
“嗯,你输液也输完了,吃了药早点休息比较好。”
他咳嗽得这么厉害,想也知道夜里肯定睡得不好,所以眼睛下面都泛青。
她叫了护士小姐来给他拔针,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走。穆皖南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势,想叫她等一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伞?”他沉声问护士小姐。
…
乐言在楼梯口就见遇见池睿正迎面走上来,伞面上还滴着水,额前的发丝也湿漉漉的。
她抱歉地朝他笑了笑,“雨下得很大吗?真不好意思,还让你过来接我。”
他眼睛亮汪汪的,“我不来接你也是要回酒店去的,免不了碰上雨,没什么。这会儿雨正大,咱们坐一会儿再走吧,我给你带了夜宵,刚才晚饭你都没怎么好好吃。”
乐言这才留意到他也拎了饭盒,一看还是饺子,她不由失笑,“怎么还带到这儿来了,我回去吃不就行了?”
“家里的都吃完了,这是我给你重新做的,跟刚才的不一样。而且我得看着你吃完,否则以你的个性和那点猫食儿的饭量,回去肯定不会吃的。”
乐言有点不解地看着他,这饺子有什么不同?
他拉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把盖子打开,筷子递给她,“喏,吃吧,这是池大厨的订制版。”
乐言被他逗笑了,本来还不觉得,闻到这香气倒真觉得有点饿了,夹起一个饺子咬下去,不由愣住,“这是……”
“嗯,幸运饺子啊,甜吧?”
乐言含住那颗蜜枣,咂到一丝酸但更多的的确是甜。
吃完了一个,再咬开一个,还是加了蜜枣的,再咬还是,她有些明白了,用筷子拨开剩下的饺子,每一个里都有一个金灿灿的蜜枣。
她心头震颤,看着池睿。
池睿也看着她,渐渐收了些笑容,“今天咱们包的饺子里那唯一的一个蜜枣被穆皖南吃到了吧?”
“嗯。”她点头,家里的饺子吃完了,如果谁都没吃到,她也没吃到,那肯定就是在穆皖南这里。
“他一直比我们幸运,但其实没有什么是不能够改变的。”他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你新年的好运气都在这里,所以如果有什么愿望的话,一定都会实现。”
乐言心里暖融融的,身体里像有暖流涌动着,一直漫溢到眼睛里来,“池睿,其实你不用……”
他摇头,“我没有为你做什么,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认识你之后又不能完全把你跟过去那些日子完全剥离,我能做的只有等,还有这些小打小闹的事情让你开心一点。我承认我很羡慕他,他是思思的爸爸,带着孩子远道而来你就不能撂下他不管,生了病也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连吃顿饺子都这么好运。”
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我不介意,我知道你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可以等,只希望过了这些时间之后你能看到我在这儿等着你,就行了。”
乐言说不出话来,终于屏不住眼泪了,哽咽着说:“谢谢你……”
“不要谢我。”他倾身过去,轻轻把她拢进怀里,“只要你开心就好了。俞乐言,你知道吗?除了我代理的那些当事人之外,你真的是我生活中所见最不快乐的人了。”
乐言的眼泪倏倏而下,明明觉得不妥,不应该这样,可还是抵挡不了他给的温暖,哪怕一下下也好,就想借他的肩膀倚靠。
穆皖南站在走廊的转角处,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的深情相拥,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手中借来的雨伞,犹如溺水的人抓住身边仅有的一根浮木。
他想起除夕那晚在穆家大宅里看到穆晋北和沈念眉的相拥,互相安慰互相取暖,像双生共命的鸟儿和合生连理的树,也就像他们现在这样。
原来那时的情绪都是羡慕不是嫉妒,眼下的才是。
…
穆皖南无声无息就离开了,自己办好出院手续,给乐言留下一个信封里厚厚一沓现金和一张黑色铮亮的银行卡。
直到他登机前她才收到他发的一条信息,让她好好照顾思思,年后再带孩子回北京。
乐言没追问什么,就是思思有点失落,终归还是有点舍不得爸爸。
池睿倒挺高兴的,穆皖南不在,简直就像甩脱了一个大包袱一样轻松,没了后顾之忧。
他租了一个商务车,拉上乐言和周颂真,带上思思到小城近郊去赏花。附近有度假山庄安排了亲子活动,他们刚好小住两天。娘仨一起出行再加上他,看起来就像举家出游的一家子,冲淡了思思的不愉快和乐言这些天的隐忍劳累,倒是难得的开心自在。
乐言以为他会在这里打发掉剩余的假期,没想到近郊的旅行结束,他也要回去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乐言关切地问。
他那样在玩儿的时候尽情疯尽情笑的人一旦眉宇间像打了解不开的疙瘩,必定是有特别烦扰的心事了。
☆、第60章 许诺
“没什么,就是我爸找我,让我回北京一趟。”
乐言回忆起池忠和上回由慈爱到冷肃的一张脸,“他会骂你吗?”
“不会,他都不知道我在哪儿,只知道我不在北京。”池睿一哂,似乎猜到她怎么想的,“你别胡思乱想,上次酒会的误会我已经跟他澄清过了,而且他也做不了我的主。他这趟叫我回去……是因为他要结婚了。”
乐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池忠和已经年近花甲,但跟妻子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
池睿不无讽刺地撇了撇嘴,“他也有处了好多年的女朋友,早就跟夫妻似的住在一起过日子。对方还带着孩子,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女孩儿,娇花儿一样捧在手心里养大。两人一直拖着不结婚,美其名曰是照顾我的感受,现在不知怎么又想开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乐言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他也是尊重你的意见才想要和你商量,大过年的你别和他吵伤了和气。”
他斜睨她一眼,“啧,你这调调老气横秋的,怎么像长辈似的?”
她也不生气,低头收拾衣物,垂眸轻笑,“可不就是,我本来就比你大。”
他怕她又介意起两个人的年龄,从身后虚拢了一下凑到她耳边道:“是啊,我就是喜欢姐姐念叨我、照顾我,你这样的最好了。”
年轻男孩子的身材修长挺拔,跟穆皖南的高大硬朗又不太一样,这样从身后贴上来长手长脚地一合就像把她整个儿抱在怀里了,说话时呼吸的热度就在她耳边,像情人间的耳语一样亲昵暧昧。
她仍极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脸红僵硬地想要挣脱,他却已经飞快地放开了,只是唇在她丰厚柔软的发丝上吻了吻,她亦没有留意。
他说会给她时间,这样已经很好了。
池睿回去后,乐言就是陪着思思和妈妈,倒是多年都没有这样放松惬意的过过一个年,只觉得半个月的假期也很快就到了尽头。
再舍不得也是要回去的,她嘱咐周颂真好好保重身体,就带思思回了北京城。
她带了些小城的特产,还有她和周颂真一起做的年菜,冰冻好了,拿保温包装着到机场托运抵京,送思思回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就一并带上。
难得穆谦还在家里,见了乐言很高兴,一定要留她吃饭。
思思也舍不得妈妈走,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撒娇:“妈妈,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盛情难却,乐言就留下了。
穆皖南回到家里,一闻到厨房里飘出熟悉的豆腐酿的香气就知道是乐言回来了。
他急切地往厨房里走,连拖鞋都忘了换,直至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那里,一颗心才踏实下来。
乐言正夹了一颗刚炖好的肉丸子喂给思思吃,小丫头大概还是嫌烫,她就蹲下来,呼呼地对着那颗丸子吹气,思思也鼓起腮帮子跟她一起吹,吹一口又忍不住去咬,乐言就轻轻笑,刮她小脸儿说她小馋猫。
画面太温馨,简直像一面五彩斑斓的镜子,倒影出他这个孤家寡人的寂寥。他甚至不敢上前,就怕打破这样的温情,而她们也没有注意到他。
还是戴国芳看到他,“回来啦?上楼换身儿衣服下来吃饭,今儿乐言也来了,还带了你爱吃的菜。”
乐言这才转过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他抿了抿唇,“我先去换件衣服,很快就下来。”说完竟有些紧张的狼狈,逃也似的转头上了楼。
过完年,家里的年轻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大宅,今天就只有穆皖南回来。但因为乐言和思思来了,开饭的时候,还是热热闹闹地坐了一桌。
老太太见了乐言就乐得合不拢嘴,夸她家里的年菜做得好,不像他们家过年,没了她和帮佣在,上桌的菜都没有入得了口的。
乐言只是笑,穆皖南听了却不太高兴,“奶奶,她好歹是客人,哪有让客人下厨做饭的道理?让周嫂他们做就行了。”
敢情儿他们都拿她当厨娘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被使唤得团团转,难怪她现在都不太往大宅里来。
老太太恨不得把筷头戳到他脸上:“要不是你,乐言能跟我们见外?你过年有没有跑人家里去麻烦人家,现在回到自个儿家里来反而明事理了?”
“奶奶,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以前整天介给人吃挂落,现在知道心疼了?”
晚啦!小子哎,本来好好一家人硬被你自个儿拆散了,现在还敢来埋怨我?
穆皖南垂眸不说话了,一旁本来一脸淡然吃得香的穆谦忽然开口问:“这是素丸子?”
乐言嗯了一声,接话道:“是我跟妈妈炸的,我妈说腊月里打了霜的萝卜甜,炸来最好吃。就是有几年没做了,手生,不知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穆谦点头,有些淡淡的怅惘,“我跟你爸爸以前最爱吃这个,就着一盘儿能下一斤酒。你妈妈好吗?你这趟儿回去有没有去你爸爸坟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