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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怕的事情, 应验了。
所以后来, 即便被他救了回来,她的潜意识里也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她觉得他一定会为了负责任而继续照顾她。
可是小姑娘宁可永远一个人,也不想变成这样的负担。
所以她就跟梅年锦走了,她想如果君楚瑾真的不喜欢她, 就可以借此摆脱她了。
君楚瑾再也忍耐不得, 伸手将小姑娘抱到了怀里,将她紧紧地按在胸口。
“我没有。”
他闭了闭眼,恨透了那时候的疏忽大意。
“郑氏将你绑走, 她说要我写下与你恩断义绝的告示才肯告知我,我当时是写了,可只是为了应付她, 转头我便把那张纸给撕了。”
至于小姑娘看到的那一张, 那该是郑氏一早就伪造好的东西。
“那些……全部都是假的。”
他又忍不住亲着她脑袋, 对她道:“你是我的心肝,我绝舍不得这样待你。”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眼眶又有了湿意。
“我不干净了,您也还要我吗?”
君楚瑾下巴蹭着她发顶,也唯有她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才能填补他心上缺少的那一块。
“我最怕的是……你没能等我回来,我要谢谢你,在发生那么多的坏事之后,你还愿意活着等我。”他缓了缓又说:“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死掉。”
梅幼舒不信道:“您骗人。”
君楚瑾道:“不骗你。”
“那些欺负你的坏人都已经死了,如果你死了,被他们欺负去了怎么办?”他闭上眼睛道,“地底下黑漆漆的,你一定也会很害怕。”
“您又说傻话。”小姑娘埋在他怀里,声音微弱得像是小猫儿一般,“您都有江山了。”
“可你不是只有我么……”君楚瑾道:“我也是个痴情种子,为了心爱的人要死要活,又不丢人。”
他说这些话,竟然一点都不觉臊得慌,甚至很认真很认真。
他说得不是假话。
若是小姑娘没了,他未必会做出自尽的事情来。
可他却不会再能吃好睡好,他会把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耗去,耗在那些分散他注意力的事务上,将他最后一点精气都耗在琐事上。
等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可以去见小姑娘了。
梅幼舒躺在他的怀里睡了一夜,等天亮的时候,看见他还在身边。
君楚瑾道:“你能不能跟我回去,我不能再将你留在外面了?”
哪怕他呆在地方再危险再不安全,他也不敢再将她放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了。
梅幼舒问道:“您要接我去宫里吗?”
君楚瑾点头说:“做我的皇后可好?”
她听了这话也不惊讶,只是想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做皇后。”
“为什么?”他对她道:“微珀如今是袭国的王,他认了你做女儿,你做我的皇后,不会有人敢说话的。”
梅幼舒道:“那……那就等我给您生了孩子以后再说,行吗?”
君楚瑾又岂会驳她的要求,只要她愿意与他进宫,他怎样都是好的。
一个月后,梅幼舒便以袭国公主的身份被封为了皇贵妃。
小姑娘出嫁之前看见了微珀,或者说是珠珀。
他摸着她的脑袋说:“我这一辈子为的就是报仇,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子嗣了,就算有,想来我也看不见他长大了,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也是欢喜的。”
在他的脸上横亘着一刀刀疤,看起来有些恐怖。
梅幼舒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您为了回到袭国皇室,受了很多的苦吗?”
微珀说:“我为了复仇而活,回去的每一步,我走得都极为痛快,包括我脸上这道刀疤。”
他想了想又对梅幼舒说:“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中了毒箭?”
梅幼舒茫然地看着他。
“他是中了毒箭的,同时也知道了先帝的处境,也知道你身边的侍卫全都杳无音信了,因而他选择了最快也是最疼的方法去治疗,他让军医为他挖去了毒肉。”
梅幼舒的脸色一下子便有些惨白。
“傻姑娘,你记住了,你所看到的是恐惧与慌乱,而他所承担的是你的无数倍,你虽参与在其中,可是你并不能纵观全局,他却要瞻前顾后,他一路走来,心里少不得都是靠你来支撑的,可是你不信任他,那才会叫他大乱阵脚。”
梅幼舒怔愣着想,心中略有些恍然。
当日宫变,她所知道的,仅是皇后告诉她的,以及邵行墨想要让她知道而感知痛苦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死,邵行墨为什么要做这些,也不知道君楚瑾在外面到底是如何脱险,又是如何取得胜利回来的。
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大浪掀来时候被迫无助漂泊在海面上的一片叶子。
而后她看见他回来了,也并不能真的体会到他的辛苦,而是中了邵行墨的“奸计”,陷入了红颜祸水的自卑之中。
“我不懂他,不能替他分忧,站在他身边只会叫他一个人更辛苦。”梅幼舒泪目道。
“没错。”微珀道:“他应该选一个强悍的女子来帮他的。”
“可是那些能干之人,不论是男是女都是可以被取代的,只有你是不能取代的。”
梅幼舒望着他,又听他说:“就好像一个人生来只有一副心肝是一样的道理。”
小姑娘面上略有些恍惚,心里却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触。
她离开微珀身边时,却觉得微珀看着她的目光是有些复杂的,里面好似也藏了很多她不知道的心事。
她回过头去,看着前方的路,顿时又明白过来。
他看的不是她,是她要去的那个国家的方向。
他在那里,尚且还有牵挂吗?
这一场战争致使两国死伤无数,最终十分俗套地以和亲的方式来加固和平之约,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
因为除了和平之位,他们谁也斗不赢谁,却都会让两国的百姓陷入战争的灾难当众。
小姑娘入了朝,赐封号为舒。
这许是君楚瑾要留着她名字的用意,也许是希望她往后能真正过上舒心安坦的生活。
后宫无一人,唯独一个舒贵妃。
这并非是史无前例的例子,却是极为罕见的。
然而梅幼舒却没有感知到任何压力,好似在她的上方有人为她硬生生撑开了一片晴天。
可是小姑娘心里却对此一清二楚。
“您能给我讲一讲发生的一切吗?”她靠在君楚瑾怀里,目光愈发沉静。
她明白他在努力保护着她,不想叫她和他一起承担任何不好的事情。
可她却不能真的只顾着自己快活。
君楚瑾便握着她的手与她说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梅幼舒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想为您立个功可好?”她颇是期待地看着他。
君楚瑾刮了刮她的脸,亦不拘着她。
做的好,他便夸夸她,做的不好,他也会去教她如何去做好。
总之,他再不会自作主张地去为她好了。
梅幼舒却显然真的想到了什么。
她是个笨的,极难有聪明的时候。
可这并不妨碍她会归纳总结经验出来。
“荆嬷嬷,舒贵妃来了……”
冷清的大殿外面,宫人匆匆进来同徐太后身边的荆嬷嬷回禀。
荆嬷嬷皱了皱眉,说:“你没有告诉她徐太后沉睡不醒吗?”
宫人道:“都说了,可是那舒贵妃看着娇娇柔柔的,却坚持得很。”
荆嬷嬷冷着脸道:“那就让她进去吧。”
宫人这才快速出去将人领进屋来了。
“贵妃娘娘,里头病气重,仔细着身子,不然圣上怪罪下来,咱们谁都担待不起的。”宫人细声说道。
梅幼舒的脸色颇是冷淡,丝毫没有理会。
她鲜少有这样的神色,却并非是自持身份,而是在她心底一直压着一件事情,叫她记挂了许久。
她走近屋去,便在屋里闻到了那种异常浓而苦涩的药味。
屋子里闷且压抑,那种气味密集浓郁得让人反感作呕。
她走到床前,看到徐太后果真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梅幼舒却对着对方说道:“邵行墨全都说了,也说了您其实一直都在装病。”
不等旁人露出惊愕的神情,床上的人便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她。
“你说谁?”徐太后似乎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梅幼舒本来只是诈她,结果见她真的忍不住醒了,便转头道:“您屋里的药味实在太重了,梨云,你去将窗子打开。”
她吩咐身后的人,梨云便二话不说走到窗前,将那封闭已久的窗子推开。
刹那间,外面新鲜的空气立马争先恐后地涌进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