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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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她要往哪去，黑鹰便提着剑在她身后不远处，步履不停，目光随着她跳动。
心也是。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橙儿驻足，乌云挡住月亮，几片零散的月光细碎，透过乌云和头顶枯树，随着她转身的动作闪映在袖口和腰间亮片上，整个人在如此阴暗的夜里熠熠生辉。
黑鹰在军机营长大，从小混在男人堆里的他向来对美娇娘没什么概念。此刻只觉得景美人更美，愿时光凝结永恒不灭。
他收回目光，改直视她双眼，面不改色道：“我知道方才的事你自己能应付，但这不是将你置于未知危险的理由，这不是回客栈的路，你若回去，我便不跟了。”
橙儿觉得好笑：“我若不回呢？”
“”
“你会跟我走吗？”她上前几步，侧头问他：“跟到天涯海角。”
“你该回去了。”黑鹰偏开，不正面回答她，因为这种事他现在根本无法给出答案。
瞻前顾后，没她那般轰轰烈烈爱一场的决心。只因他吃过生活的苦，知道两人巨大的差距，不愿她过这种日子罢了。
橙儿微闭了闭眼，将拂面来的秋风悉心感受着：“你是担心我的，不是吗？”
黑鹰侧眸看她，认真答道：“我是捕快，维护治安保护城中人本就是我该做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橙儿仿佛听到笑话，嗔怪笑言：“那您还真是尽职尽责，可不必了，您是百姓的捕快我怎好意思独占，是吧？”
要说惹得人无话可说，还是她最有一套。
黑鹰倒也不是论不过她，只是下意识觉得该让着些，如此想着，声音轻缓些许：“白日里跑了两桩案子，我很累，真的想休息了，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橙儿肚子里酝酿的其他言语都被他突然软下来的态度堵得说不出口，若是继续如此反而显得自己咄咄逼人刁蛮难应付，于是顺水推舟应了他。
他嘴上说累，步子却走得极缓。街道冗长静谧，空旷宁静得像世外般，只有他们。
黑鹰问她：“你打算一直在客栈住下去？”
橙儿皱了眉，下意识反应：“怎么，了解我的行踪下次好避开？”
黑鹰驻足侧头盯她半晌，很想敲她脑袋，硬生生忍住了。他低笑一声：“倒也不是，只是考虑到你身上银两不多又没灵石，过几日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我可”舍不得。
橙儿以为他要说我可不管之类的诨话，打断他道：“不用你管，我堂堂天上二公主，还能饿死不成？”
黑鹰抿唇，压低声音道：“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家来住几日。”
“？”橙儿听到这话，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是巴不得摆脱么。现在又像个救世主似的发出这种邀约做什么？会让人误会的知不知道？
一介天上二公主，会因为这点儿蝇头小利就向自己的前任妥协吗？
会。
她咳了两声，暗中掂量自己的钱袋子：“既然你如此盛情邀请，那我自然也不好嫌弃什么。”
说完快步踏上台阶，红了脸想赶快回到客栈里。
“跑什么？”黑鹰一把拽住她的袖沿，把人捞回来，颈部微屈着，同她对视：“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来？”
“怎么，有人要事先藏一藏？”橙儿现在级别高了，那么些事儿过去，居然时不时还能同他玩笑几句，说话间不动声色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
黑鹰手空了，手心儿丝滑触感溜走，怎么也抓不真切。还好她这个人就在眼前，抓得住摸得着。
他好笑地缓缓看她两眼：“嗯，你说的对。”
橙儿准备继续杠他，忽而觉得眼皮打架，看他眼底也确实有些倦意，浮着深灰色的黑眼圈。于是快速想了想说：“明日得去找找孟芙看看事情进展如何。”
黑鹰点头：“看你安排。”
第二日，黄儿给橙儿带来了好东西。
天庭的宝物寒光剑，是从太白星君手里求来防身用的，想着橙儿一人在外没有灵石，更需要这法器，便送来了。
孟芙昨夜出现了一下，无非是偷窥她和黑鹰谈话揶揄了几句，又拿着自己的锁灵囊晃了下，怨说夜晚又该收魂了，便匆匆离去。
温度降得明显，没有灵石护体，头一次感受到凡间沁心的薄凉，倒也是个新鲜滋味，街上虽不似平时那般热闹，但到底是京城，人流量还是不算小。
见前头挂着“玉山枕”牌匾，这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据说许多当官儿的都爱来此处，民间更有“玉山枕，美人娇，睡上一觉忘不了”这样的荤话传出来，连她这个仙女都有所耳闻。
进去看看也就那么回事儿，传言不过是些吸引客人的噱头罢了。玉山枕虽是个风月场所，但若是你求清净，便可被安排在较安静的西廊，看完楼下歌舞表演回屋洗个热水澡睡上一觉，也是极舒坦的。
第二天一早，橙儿的门是被踹开的。
来人不是别人，是曙柏。
她当即把眉头皱起，摸起枕边的剑握住：“无礼！滚出去！”
这女子闺房可不是说闯就能闯的。
曙柏正执行公务，看见是橙儿，顿时傻了，被后面几个官兵叫了两声：“抓吗？”
“等会儿”
他哪敢抓，黑鹰说过，橙儿姑娘是他的人，不准惦记，但没说过执行公务时碰上了该如何处理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橙儿心里明白可能是出了事，但具体什么事大约是问不出来的，便换了种问法：“我现在能否离开？”
曙柏实话实说：“不行”
不仅不行，还得大牢走一趟。
曙柏的话，无异于授意官兵们按规矩处理，几个官兵上来一左一右跟住橙儿，曙柏眼看着女神此刻一头雾水孤立无援的境地，脑子里一晃而过许多画面，最终只是解释道：“你隔壁是玉山枕老板娘蒙玉的房间，昨夜她死了。”
死得很惨。
橙儿只觉好笑，看了眼自己一左一右两个大汉：“所以？”
曙柏：“所以我们要西廊所有的房间进行搜查，在那之前，恕我们不能放你走。”
倒霉透顶，真是让人头大。凡间命案竟也能以这种方式扯上关系，现在应该是最用得上孟芙的时候，让她将鬼魂绑来问问怎么死的便是了，可偏偏孟芙白天根本不见踪影，橙儿也不知该去哪儿寻她。
正想着，手里的剑不注意被夺下，身后有人狠狠推了一把：
“姑娘，这死的蒙玉姑娘跟我们爷关系可不一般，需得查得仔细，失礼了。”
橙儿没有防备，迈出门坎一个踉跄，看到隔壁门大敞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目瞪口呆、眼圈通红，苍白手指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内的景象。
橙儿看不到房内，但觉得这姑娘的模样未免太夸张。收回目光，手臂没有预兆地被两名官兵松开，听他们齐齐喊了声：“爷。”
她抬眼，整个人僵住，脚下像生了钉子，怎么也走不动。
“跟蒙玉关系不一般”的一黑衣男子正观察手中的碎渣，搓揉了一下化作灰尘，他思考得极其认真，睫毛都细碎地垂着，不曾掀起眼皮，跨过门槛，对这声问候也并不在意，没有应声，甚至一个眼神都未投来。
他只对那哭哭啼啼的女孩感兴趣。
径直走过去，眉眼间神情温柔，递了块手帕过去，女孩没接，仍是盯着屋内哭个没完。
男子似乎心软，抬手遮住她朦胧的泪眼：“别哭了。”
女孩眼泪落得凶，揪着他衣服说：“她死了。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黑鹰似是内心被扎了一下，疼得很，薄唇微动，什么也没说。
“借过。”
熟悉的声音，凛然又冷冽，发尾的清香都是自己曾触碰过的，眼前不是象征着死亡的灰暗色，闪过一抹他爱的明亮色彩，亮得刺眼。
待人从身前走过，他才后知后觉，“站住！”
跟着橙儿的两人应声回头：“爷，有何吩咐？”
橙儿无暇去想他跟蒙玉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个不一般，也无暇想方才那姑娘又是谁，自己被无端拉入这莫名其妙的案子，堂堂天上二公主被凡人押走，总归是不大体面。
这到底是桩人命关天的案子，她能理解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但如今只想尽快脱身，少惹事端离开京城。
黑鹰目光紧钉在她后脑，下令：“把她放了。”
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看向那位爷：“这就是住在蒙玉隔壁的姑娘，您先前不是说只有隔壁住的人有机会下手吗”
“不会是她。”黑鹰极快地否认，看她头都未回，又问：“你怎么在这？”
橙儿慢吞吞地回过身，目光扫过他身后那泪眼婆娑的少女，真觉得我见犹怜。
这人同自己说起话来却总是这般冷硬。
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便你千好万好，他就是瞧不上你，管你是什么仙女还是天王老子，他照样不在乎。这大约是凡人都有劣根性，爱充大男子主义，你若不需要他保护，他便护着别人。所以民间有句话真没说错，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是仙女，不会为了那颗糖劳心劳力，掉几滴泪或许不难，但她不。
她话里带着笑，笑里藏着刀：“黑鹰大人是在审问我？”
黑鹰盯着她，四目相对，几乎是一字一字问出来：“你怎么在这。”
玉山枕的顾客大多是男性，排查过当晚留宿的客人，除楼内接客的姑娘们外，女性顾客只有橙儿一个，这一点已经够奇怪，她还因嫌东面吵，换过一次房，这才换到了较为安静的西廊。
“路过觉得有意思，就上来瞧瞧，有问题吗？”橙儿答得漫不经心。
这话在案子里显得苍白，没人信的。
官兵从橙儿屋子里出来，对黑鹰道：“爷，这位姑娘房内一无所获。”
黑鹰微微颔首，橙儿身侧的官兵给他递去东西：“这是这位姑娘的剑，剑不离身，看来姑娘是习武之人。”
剑身呈深蓝色，泛着令人寒战的光芒和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座楼冰封起来。
黑鹰一看便知，这不是橙儿的剑。
她的橙色取自夕阳里的最后一缕阳光，是温暖润和的，从不像这把剑所透露出的、透入心骨的——
寒。
大家都在等黑鹰给出下一步命令，他正要说，被逐渐清醒的身后女孩打断：“这就是杀害蒙玉的人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