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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陈榕立即点头。之前她是怕人多目标大,不好逃,可要是有隐蔽的下山路那就不同了。
那条路就算被山贼知道了也不要紧,他们此刻正自顾不暇呢,只要官兵不知道就行了。
事不宜迟,陈榕一马当先,确认牢房外头并没有人,她立即猫腰钻了出去,其后几人也有样学样,鱼贯而出。
牢房里,只有那个尚未苏醒的土财主四仰八叉孤零零地躺着。
在那名叫郝春云的妇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偷偷往隐蔽下山路走去。陈榕夜视能力还不错,看不到有人挡在路上,便率先跑了过去。
到了下山路这边,陈榕小声与众人做了约定。
眼神不错的郝春云在前,她在后,两人都与大部队分开一定距离,若她和郝春云发现前后有人,立即学鸟叫示意众人躲入草丛中。
郝春云说她还没来得及逃到这条路上就被抓回去了,认为山贼并不知道这条路,但陈榕为了稳妥起见依然要做些预防措施。
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摸黑下山,一路畅通无阻。
然而众人到了山脚下才发觉,出山的路都被官兵们阻断了。
看着火把的光在前方晃动,陈榕一时无语。
她早该想到的,哪那么容易逃出去!
“怎么办,姑娘?”郝春云在一旁低声焦急地问。
我也想知道该怎么办啊!
陈榕深吸了口气,再度镇定下来,突然从地上抹了把泥抹潘耀祖脸上,后者登时愣住。
她又把他发髻解散,再往他的华贵衣裳上抹泥,直到他狼狈得看不出原样才停手。
她说:“你现在装病。”
潘耀祖刚才任由陈榕把他弄得脏兮兮,此刻闻言立即点头。
陈榕给自己也抹了一身泥,再让其余妇人照做,随后才低声道:“我们去试试,看那些官兵肯不肯放行。看我眼色行事。”
潘耀祖点头,又有些疑惑,什么眼色?
下一刻,他看到她在自己面前蹲下道:“上来。”
潘耀祖:“……什么?”
陈榕扭头看他:“你不是病重么?昏迷不醒,当然只能我这个姐姐背你。”
“可是……”潘耀祖僵在原地不肯动,他怎么能让陈姐姐背他!
“别可是了,趁那两个内应没发现我们不见的时候赶紧跑出去,不然等他们发现了瓷瓶,就来不及了。”陈榕道。
郝春云看了看潘耀祖,突然道:“要不我来吧?”
陈榕看向潘耀祖:“你自己说,你要她背还是我背?”
或许是已走出了最危险的困境,此刻潘耀祖颇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搞得像是争宠似的。
他小声道:“不能我自己走吗?”
“昏迷病人没有话语权。”陈榕一口拒绝,再度蹲下,“快点,别浪费时间。”
潘耀祖面上现出纠结的神情,一咬牙趴了上去。
陈榕在郝春云的帮助下起身,起身后就轻松了不少,她背着潘耀祖,稳稳地往前走去。
“什么人!”
一行人这边才靠近,守卫的官兵就围了过来。
陈榕满脸惊慌地看着官兵,连声道:“饶、饶命!军爷,我们是被山贼虏上山的百姓!”
“你们怎么下来的?”领头的小旗手持利刀对着陈榕一行人,他借着火光看清楚这一行除了一个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其余都是女人。
按照他们得到的消息,虽说黑风寨二当家是女的,但那二当家长得孔武有力,这些女人里一个都不符合,那少年就更不像是个山贼了。
“上面乱了,我们就逃下来了。”陈榕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这才继续道,“我弟弟发烧了,不停地呓语,再不去看大夫,只怕……”
她顿了顿,哽咽道:“我家就只剩下我跟弟弟相依为命了,只求军爷大发慈悲,放我们过去吧!”
被抓后潘耀祖就没吃喝过,嘴唇略有些干,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此刻又抹了泥,双眼紧闭,确实像陈榕所说,是个重病的模样。
虽说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些百姓并不是山贼,然而这位小旗接到的命令就是不能放走一个从山上下来的人,因此即便陈榕都语带哽咽了,他依然硬着心肠回道:“你们在这里等等,等黑风寨山贼都伏诛了,自会放你们离开。”
陈榕顿时满脸绝望地说:“军爷,我能等,可我的弟弟等不了啊!不然……不然就麻烦军爷送我弟弟去看病,我愿意在此地等候!”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些碎银,满脸期待地递过去。
能逃走一个都是好的。潘耀祖若能逃走,潘家的嫌疑就容易摘掉,而潘家的嫌疑摘掉了,她一个“因战乱而逃出来的黑户”,拒不承认那些瓷瓶跟她有关就行了。
那小旗没多看陈榕递过来的银子便推了回去:“你们再等等吧。”
“军爷,我弟弟真不行了啊……您看看,他才这么年轻就要死了,您怎么狠心如此对他……您有弟弟吗?若是您弟弟遇到这种事,您会如何呢?同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陈榕演足了一个对弟弟有拳拳姐弟情的姐姐,就差哭成一个泪人。
潘耀祖趴在陈榕背上,若非他就是这个快死了的弟弟,听着陈榕动情的呼喊,他都快为此而心疼了。
想到最初见到陈榕时她与那位小莲姑娘的配合……真不愧是他的姐姐,他的姐姐们都很聪慧!
巧的是,这位小旗不但有弟弟,还有两个弟弟,他最初来当兵就是为了养活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本就对陈榕的处境有些恻隐之心的他听闻此言,顿时又动摇了几分。
如果是他家小弟生病了……他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带他去治病的啊!
小旗看着陈榕和潘耀祖,对他们的同情与上级的命令在他脑中交战,双方厮杀得异常惨烈,表现在外的则是他表情的纠结。
正当此时,这还不到二十岁的小旗一眼看到了从山上下来的小队,当即跑上前去,立正行礼道:“季百户,有一些百姓从山上下来了,一对姐弟要去看大夫,那个弟弟好像快不行了。”
他看似在报告,实则已很偏向陈榕他们了。
陈榕瞥了一眼,心中有些忐忑,那个“季百户”正是跟他们一起蹲过大牢的季良。
季良绝对可以证明他们的良民身份,可问题是……季良会不会觉得之前还活蹦乱跳的潘耀祖突然病了很奇怪?
——而最大的问题是,他如今是否得知了葡萄酒的事,是否将它与他们联系在一起?
陈榕心中转过诸多念头,可人却立即背着潘耀祖快步走向季良。
“壮士!是你啊!”她装作激动到忘记该称呼他为“季百户”,急忙道,“我弟弟方才被吓到了,你走后竟然烧起来了,我正要背他去看大夫!可他们却拦着不让我们走!你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啊!”
季良在看到陈榕一行人的时候微微一怔,他们还在打扫战场,来不及去关注牢里的人,他是下来盯着,以防有漏网之鱼,哪知竟在此地看到了他的“牢友们”。
他扫了一圈,除了那个被他打昏的,全在这里了。
对于陈榕所说的“普通老百姓”一说,他可不敢苟同。逃出牢房,就这么领着一大群人平安下了山,实在算不上普通,更别说先前面对二当家时她的那一通言辞了。
那拦住陈榕一行人的小旗见陈榕竟跟季百户认识,不禁讶然,又松了口气。既然季百户认识,那想必就可以让他们尽快去看大夫了吧。
“你们如何逃出来到此地的?”季良看了眼潘耀祖,收回视线后问道。
“我们拿了钥匙开门,让她带路下来的,她曾逃跑未遂,知道一条隐蔽的山路。”陈榕在这事上没撒谎。
被陈榕点出来的郝春云连忙点头确认陈榕的话。
季良脸色冷冷的:“不是让你们待着别动吗?若被误伤算谁的?”
陈榕:“……壮士,我也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可我弟弟真的不行了,我太着急了。”
季良又看了眼潘耀祖,再看陈榕,背着个半大少年,似乎有些吃力,却不曾放下。她这对弟弟的爱护,倒跟面对二当家时一模一样。
他从先前她对二当家说的得知她家境算比较殷实,虽说爹娘偏心,但毕竟家境摆在那儿,有那样有别于普通农妇的表现并不奇怪。再加上他确实跟这些人关过同一个牢房,知道他们不是山贼,因此便打算放了他们。
“指给我看那条山路。”他说。
陈榕还背着潘耀祖不放,郝春云主动领路,都没走出众人的视野季良便看到了那条小路。
季良让那小旗注意点那条路,以防有山贼从此逃脱,便对陈榕一行道:“你们走吧。”
“多谢壮士……啊,不是,多谢季百户!”陈榕惊喜地道谢,匆匆背着潘耀祖便走,其余妇人赶紧跟上去。
季良看了会儿一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留下几个人,叮嘱小旗多注意,这才再度往山寨走去。
片刻后,季良找到了那华服男子。
“世子爷,山下无异常。”
燕黎长身玉立,漫不经心地颔首,他面前的空地上,跪了一地的山贼,除了已被他当场格杀的二当家,在乱剑中死去的三当家,大当家和其余幸存的山贼都在此地。
有小兵来报:“世子爷,王府被劫走的货物找到了。”
燕黎慢慢走至那大当家面前,看着他温声道:“好大的胆子,连我齐王府的东西都敢劫。”
大当家蔫了似的跪在地上,已认命的他叹道:“我先前也不知那是齐王府的货,不然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这倒是实话,虽说当山贼已是将脑袋别在腰带上,可若能少招惹些权贵多逍遥几年,谁又愿意专挑硬柿子捏呢?他哪里想得到,这位齐王世子竟然胆大到假装成富家书生被劫入山寨,来了个里应外合。
季良搬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给燕黎坐,周围的士兵则在忙忙碌碌地清点战场。
王府的货物一样样从黑风寨的库房中运出来,那上面并没有齐王府的标志。
燕黎忽然问了一句:“牢房里的那对姐弟呢?”
季良道:“先前已下山了。”
燕黎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之前二当家来牢房找男人,他认为这是个单独拿下她的好机会,却担心主动站出来反而引起怀疑,是那姑娘的话帮了他。
他剿灭这群山贼,救了他们姐弟,也算两清了。
燕黎忽然目光一凝,站起来走到从库房运出来的货物旁。
有二十多个整整齐齐摆放的瓷瓶,并非他齐王府之物。他拿起瓷瓶,打开塞子轻轻一嗅,眉头便是不自觉地轻蹙。
他随即拿着那瓷瓶走到大当家面前:“这是哪来的?”
大当家看了眼,回忆了下道:“好像是今日刚缴获的。”
此时,被绑着的山贼中有一人叫道:“我知道!”
燕黎望去,是个跪着也能看出个子很高的山贼。
“你说。”
“世子爷,若小人从实招来,可否饶小人一命?”说话的正是那个抓了陈榕的高个山贼。而他的那个矮个同伴,早已死在了乱战之中。
“可以。”燕黎点头道,要惩罚他的罪行,又不是只有死刑一法。
那高个山贼心中一喜,连忙道:“今日小人回来之前在路上遇到一个车队,这正是车队带着的唯一货物,那车队的小少爷就在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