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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啊!”祁胤帝听了,更加眉开眼笑,“赵无敬。”
一旁侍奉的赵无敬应道:“陛下,有何吩咐?”
“把朕那里的金绸缎、夜明珠全都送去景皓府上,”祁胤帝顿了顿,又问景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朕。”
“父皇,儿臣知足了。”景皓收起战场上的凌厉,一言一行都乖顺至极。
但这正是祁胤帝喜欢的。
祁胤帝满意地让景皓退回原位,就着凝妃的手,咬了口她递来的玫瑰酥,视线看向景皓左手侧坐着的宋枝落,然后问景离:“想必这位就是你带回京城来的陆祈先生了吧?”
景离起身,俯首:“回父皇,正是陆先生。”
宋枝落也跟着起身,眉眼低敛,毕恭毕敬地说:“草民陆祈,见过陛下。”
祁胤帝坐在高位上,眯着如鹰般的眼睛,把宋枝落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
他拨了拨玉扳指,“朕对陆先生早有耳闻,可陆先生不要赏赐,也不要功名,到底想要什么?”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宋枝落身上。
景湛嘴角扬起一抹笑,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就像在看一场戏。
宋枝落双手附在胸前,目光如目,坚而冷冽,“回陛下,草民不过以此谋条生路,好来养活卧病在床的家父。”
一番话情真意切,听起来倒像是真的。
景离含笑地觑了一眼宋枝落,他才发现,这女人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祁胤帝听罢,沉思片刻,“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勉强你了。”
“多谢陛下。”
酒过三巡,按着庆生辰的礼节,由皇后领头,依次向凝妃献礼。
大多是些金银珠宝、玉如意,眩着耀眼的光泽,呈了满满一箱。
直到景弈端着他的礼走到殿前,宋枝落才真正注意到这位皇子,身形消瘦,躬腰行礼时单薄的锦袍勾勒出他的脊骨。
那是一株化州橘红,听说生五年,养五年,是景弈耗费了八个月的时间寻得。
他掀起血色极淡的唇,“祝凝妃娘娘生辰吉乐,还望凝妃娘娘不嫌弃儿臣的礼物卑贱。”
凝妃微讶,但很快换上笑容,“弈儿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察觉到宋枝落不解的目光,景离附在她耳边解释道:“景弈的生母德妃在生下他没多久就突发恶疾而亡,皇上把他送到了延禧宫来养。”
宋枝落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景弈。
生辰宴结束之后,景离被凝妃的贴身宫女叫住,“离王殿下,娘娘请你去延禧宫一趟。”
景离眉心微蹙,顾虑地看了一眼宋枝落。
宋枝落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你不用管我,去吧。”
“那你就在御花园等我,”景离转向秦晚,“你陪着她。”
“是,王爷。”
宋枝落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还要人看着。”
景离笑而不语,跟着宫女离开了。
宋枝落慢悠悠地晃到御花园,她在千秋亭坐下,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御花园的美景。
御花园里不缺的便是名贵花草,按时生长,按时凋谢,博后宫美人一笑,就是它们存在的意义。
可比起路边的野花野草,它们又显得矜贵三分。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明知深宫似海,还要赌上一生。
直到一道试探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陆……先生?”
第32章 三十二  逢场作戏
宋枝落回头, 是个穿着粉红如意月裙的女孩,弯月眉,眼角满是甜甜的笑, 唇红齿白,生得水灵灵的。
“长宁公主?”
景瑶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她说着, 在宋枝落身边的空位一屁股坐下,“不过陆先生还是叫我景瑶吧, 叫长宁公主好别扭的。”
宋枝落认识长宁公主,也是在那年皇太后生辰。
她跟着宋聘进宫贺寿,在坤宁宫外遇见了景瑶。
秋阳弱薄, 透过云层洒下来的时候, 只余淡淡的一片金光。
头顶挽了两个丸子头的小女孩粉雕玉琢, 穿件淡粉色的袄裙, 笼在这团光里, 巧笑嫣然地踢着毽子。
毽子不知怎的掉到宋枝落面前,小女孩奶声奶气地朝她喊:“姐姐,来玩呀!”
那张脸上的笑容, 是宋枝落忘不了的灿烂, 没有烦恼般的无忧无虑。
宋枝落只是弯腰捡起毽子,还到女孩手里。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小女孩就是长宁公主, 皇后唯一的一个孩子。
宋枝落朝景瑶眯了一眼,“公主还是坐远些吧, 毕竟男女有别。”
偏偏景瑶像是没听见,晃着脑袋凑到宋枝落面前,“我听说陆先生屡破奇案,是个顶顶聪明的人。”
宋枝落缓缓挪了个位置, “公主过奖,只是草民略懂一二而已。”
“那你也教教我呀!我也想做伸冤屈张、匡扶正义之事。”
宋枝落闻言,淡淡地笑了笑,果真是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公主。
见宋枝落不理她,景瑶正想撒娇,远处跑来一个嬷嬷,急得快要哭了:“公主殿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老奴找了好久。”
她刚才不过一转身的功夫,长宁公主就没了踪影,可把她急坏了。
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十个脑袋都不够她掉的。
景瑶小脸一垮,“我不要回去。”
“皇后娘娘找您。”
景瑶被不情不愿地带走后,宋枝落以为得了清静。
可没想到,从小桥上走来一个小太监,在她面前站定,双手放在腹前,规规矩矩地说道:“陆先生,贤妃娘娘有请。”
宋枝落眉头轻蹙,回想起生辰宴上那张被粉饰得瞧不出年纪的脸。
宋枝落还没开口,秦晚挡在她身前,“贤妃娘娘有何要事吗?”
小太监摇摇头,“杂家不知。”
宋枝落拍了拍秦晚的肩膀,示意他宽心,低声吩咐道:“你留在这里,不然王爷找不到人。”
秦晚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宋枝落跟着前来接她的小太监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来到了寿春殿。
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雕着“寿春殿”三个烫金的大字,在四月初的细风中泛着寒光,渗到了宫闱的一砖一瓦。
冰彻如坚,形同一个大冰窖。
而殿内香烟袅袅,像是仙境。
到了正殿外,宋枝落在外面等候,小太监进去通报,不多时就出来了。
“陆先生请。”
宋枝落跟随进去,两袖宽袍垂在腰际,随着身动而袂飘薄扬。
她目光清冷,看着从房梁上垂落而下的青丝纱幔,贤妃倚在贵妃椅上,红唇挽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宋枝落弯腰正打算行礼时,贤妃轻抬起手,“不必了,本宫今日召陆先生前来,你便是本宫的贵客。”
“草民贱命一条,担当不起一个贵字。”宋枝落语气平淡,但带着几分嘲弄。
贤妃笑而不语,凤眸朝旁边的椅子瞥了一眼,“陆先生请坐。”
“多谢娘娘。”
贤妃接过婢女端来的茶,看向宋枝落,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陆先生聪明过人,想必应该猜到本宫唤你来是何意吧?”
宋枝落听罢,连眼皮都懒得掀,淡声开口:“贤妃娘娘有心传召,其中用意,草民不敢乱加猜测。”
“无妨,你倒是猜猜看。”
宋枝落柳眉皱起,声音都添了丝冷硬,“娘娘的用意如何,草民着实不敢乱加猜测,还望娘娘明示。”
她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咄咄逼人。
宋枝落很清楚,贤妃是太子景湛的生母,她的一言一行便代表了太子阵营。
她不难猜出来,贤妃今日之举,不过是在明知道陆祈是景离的人的情况下,公然挖墙脚的卑劣行径。
贤妃也不恼,只是抬眼朝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得了指示,很快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上前,放在了宋枝落手边的小桌上,再将其小心翼翼地打开。
映入宋枝落眼帘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明月珠。
贤妃笑道:“这颗珠子,是两年前皇上赏赐给本宫的。本宫虽然很喜欢,不过今日一见,本宫觉得先生的灵气,才是和明月珠最般配的。”
宋枝落淡淡地瞥了一眼,素净的脸上未起波澜,没有表露出喜欢的情绪,也没有回拒的意思。
她只是伸手,指尖轻轻地压在锦盒盖上,往下用力。
“啪嗒——”锦盒被盖上。
明月珠泛起的幽幽光芒被掩盖。
贤妃细长的眉一挑,笑问:“怎么?陆先生不喜欢?”
宋枝落抿唇,抬眸看向贤妃,“贤妃娘娘的明月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玩意。只是可惜,草民一双手摸的是污秽的尸骨。而这么纯粹的明月珠,就算草民用心爱护,恐怕也会蒙脏,还不如放在皇宫内来得合适。”
顿了顿,她浅笑,“良珠更配美人,您说对吗?贤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