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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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竹音撇撇嘴,“让你承情太掉价,”她指着还要张嘴反击的张馡说道:“想赢我,马球场上见。”说罢,根本不给她反击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回命妇院选拔人选的路上,她心有余悸地想,昨晚之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萧绎棠不提,此事就算顺利过关。这是她昨夜一宿没睡,左思右想后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今日他的确只字未提,可总透着不对劲。但是这件事,又不能再提,只得盼望着通过马球赛,能为自己的脸面扳回一局。
她加快了步伐,先向玉瑾汇报了马球赛一事,又与她共同挑选了五名在家中打过马球的宫女。先是命人将她们的身材尺寸记录下来,命人去赶制服装,剩下的时间内,逐个盘问她们的技术与习惯,再一一记录下来。
“梁大人,卫大人在命妇院门前求见。”
“知道了。”
梁竹音吩咐了几句,让她们五人彼此熟悉下,信步走向了前门。见卫恒命人牵来了十匹马,皆为大宛良驹,不由得激动起来,“多谢卫大人,只是殿下是否知晓此事?”
卫恒想起萧绎棠方才叮嘱的话,含笑道:“你放心使用便是。”
看了看她手中的一摞纸,点了点头,“颇为专业,若有需要,随时唤我。”
梁竹音急忙道谢,想了想,“那我们几个去哪里练习好呢?”这东宫虽然大,却不是任何地方都可以随意安置的。
“这有何难,”卫恒指着那匹通体雪白早就被梁竹音盯上的白马,“这匹最佳,给你骑。随我来。”又命御马监的内侍们将马牵着跟随他们。
将梁竹音带至前朝嘉德殿旁的左春坊内。
“这不和规制罢?大齐律规定,前朝严谨宫女出入。”
卫恒应对如流,像是有备而来。
“规矩是人定的,内廷着实没有区域供你们练习,左右不过几日而已,殿下不会怪罪的。”
梁竹音只得点了点头,她环顾四周,见场地平坦宽阔,过会子命人放置球栏,的确适合练习配合。
她按照记忆中的跑马方法,也有心驱使身|下这匹大宛良驹,“驾喝”了一声,绕场两周,猛拉缰绳,马儿稳稳停在原地。她不禁面含笑意,摸了摸马鬃,看向卫恒,夸奖道:“不愧是大宛良驹,有了它们,胜算就又多出几分。”
她眼神一暗,复又笑道,“既如此,那我便命人将她们唤来,这就开始训练。”
卫恒含笑颔首,“我还有事,梁大人辛苦。”他转身时,微微抬眼看向对面的望楼,见一个绯色的身影,站在那里,像是站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又是虐狐狸的一日,不知遇到何事,能让他鼓起勇气坦白,作为亲妈的我,都有些心疼他。
第46章 风寒
阿蕴等一行人兴奋地来到了左春坊, 看到梁竹音后提裙跑到她身旁,“姐姐,我在宫里住了十几载, 这还是第一次来前朝。”
张馡走至梁竹音面前, 倨傲地看着她, “我向来只认可比我强大之人的差遣。”
“莫非你要抗旨不尊?”阿蕴站在梁竹音身侧, 瞪视着她,担心她又开始作妖, 不明白为何梁竹音非要带上她。
梁竹音拿着马鞭在手中敲打着,“我说了,马球场上见真章,”她拿马鞭指着张馡,“你若输了, 那么从今日起,这关于比赛的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你应是不应?”
张馡早已蠢蠢欲动, 闻言后骑上了马,猛地甩鞭,“废话那么多,输了算我的!”
她熟练地骑马跑至放置鞠杖的位置, 抄起一杖驱马行至场地中间, 略看了一眼木制球门的方位,等待着梁竹音上场。
“三局两胜。”梁竹音看了一眼黄门内侍,示意他记录,也翻身上了马将鞠杖紧紧握在手中。
随着一声鸣镝, 内侍将球击出, 张馡迅速出手控球,梁竹音双腿夹紧马腹, 驾马上前挥杆,将球迅速拨至张馡的控制范围之外。
不急,这一局先用来观察她的路数。
谁知那张馡并无一丝惊慌,大喝一声“驾”骑马上前将球拨至右侧,一个漂亮的连击将球飞速打入球门。
随着众人的叹气声,内侍将右侧记分牌往前拨动一个数,“张大人,进一球。”
梁竹音策马返回时快速思忖着,看来右侧击球是她的习惯,那么就偏不让她有机会在右侧控球。
“姐姐,加油啊,不要慌,我们支持你!”阿蕴等人焦急地向场内呼喊着。
随着第二声鸣镝,梁竹音提前采取主动,空中一个漂亮的挥杆,将球控住。张馡不甘示弱,打马上前贴近她,打算硬抢。
梁竹音咬牙将球奋力从张馡马蹄下推过去,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后一个漂亮的转身,右臂续满力,对准远处木制球门奋力一击。同时策马蹭过张馡,向前打马至球门口一记漂亮的补|射,毫无悬念。
她在一阵叫好声中,听得内侍报数,“梁大人,进一球。”喘着气,思考着第三个球如何取胜,论力量她不是张馡的对手,只能凭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来致胜。
果然随着第三个球击出,张馡骑马向着她撞来的瞬间,将球击至自己杖下,继续推向右侧打算以速度取胜。
梁竹音不甘示弱,奋力追球,眼看着球马上要进入球门,她情急之下勒紧缰绳,左脚紧紧勾住马镫,半幅身子探了出去,将球挥至左侧,虽然力度小了八分,但终究还是控制了进球的方向。
萧绎棠站在望楼上,手中紧紧攒住一颗石子,就在方才他想要出手将石子弹出,试图改变球的走向时,见她解决了危机,只得将石子收在手中。目光一缩,扶住栏杆向前探身了过去。
身后的卫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梁竹音抬杆想要补|射,谁知张馡在众人的惊呼中,竟然挥杆故意碰撞,梁竹音早已料到她会如此蛮干,迅速侧身躲过,手势也是虚晃之下,抄底将球补入了球门。
“梁大人,进两球。”内侍敲锣示意比拼结束。
阿蕴一脸崇拜地跑到梁竹音的马前,仰头看着微有汗意,脸色红扑扑的她,“姐姐英姿飒爽,我的球技在你这里简直不够看,快教教我如何以退为进,这招太漂亮了。”
张馡擦了擦脸上的汗,冷哼一声,“雕虫小技,她的马比我的好,怎么不说!”
梁竹音掏出袖中的绢帕擦了擦额头,睃了她一眼,跳下了马,“认赌服输。”
她低垂双眸思忖了下,回头一笑,“不过张大人的球技,真是可圈可点,你我是前锋,你可要好好展示一番,莫要给殿下丢脸。”
张馡没想到前锋的位置会落在自己身上,她有些惊讶,按说以梁竹音的球技,搭配一名技艺普通队员,可以凸显她的实力,大出风头。至于胜负,有皇后娘娘的队伍在,夺得头筹是别想了,如此以来也不会落得个办差不利,可她为何……
*
“阿恒,你说,她的球技还有哪些地方需要调教。”萧绎棠慢慢放松了下来,手里把玩着那枚石子,一遍遍回想着梁竹音方才的英姿,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球技上。
“不狠,不敢对抗。”
萧绎棠回头睃了他一眼,“你看的到很清楚。”
卫恒习惯性摸了摸鼻子,心想,是你问我,我实话实说了,你又嫌我看的太透彻。见他虽然话里泛着酸意,却并未反驳,可见他也是这般认为。
他无声一笑,试探道:“师兄,不若臣明日指导她一番?”
萧绎棠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羡慕,并未转身,“可。”
如今想要趁机与她多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完全可以亲自上场示范的好机会,也只能拱手让人。他终究做不来厚着脸皮上前面对一次次的打击。想到两载后她就要出宫了,他转身说了句,“回罢。”
卫恒摒气站在一旁,目送他擦肩而过,想到今日朝堂上重提立太子妃一事,有些担忧地看着那扶着木梯下楼的背影,“师兄,立太子妃一事……想必陛下见你出巡回归,示意礼部再一次重提,也实属正常。”
萧绎棠脚步一顿,沉默了一瞬,微微侧首,“拖。”
他从昨日开始头痛,无心睡眠又劳心过度,到了晚间竟然开始轻微咳嗽。
东宫传了太医,令永熙帝十分担忧,宣召太医亲自问话,见是风寒便放下了心,选妃一事自然又在风头正劲时被压了下去。
卫恒看着端坐在书案前身披披风,面色苍白的萧绎棠,忍不住劝道:“公文积压两日并不会有任何纰漏,又不是重要的军机,病中切忌多思虑。”他终于相信,师兄是真病了。
萧绎棠打了一个喷嚏,鼻音浓重的说:“少聒噪,师父何时回来?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马球赛后寻个机会,继续送给皇后一份大礼罢。”他如此醉心于公务,又何尝不是不想躺在床上多思多虑。
卫恒见他要开始行动,神情恭肃起来,“师父还有半月回,照例还要去探视一番徐娘娘。”
萧绎棠凝神一算,母妃的忌日还有半月。
他搁下笔,走至寝殿打开暗格,拿出一把年代已久的绢面扇出神看着。自母妃被贬入掖庭后,此扇被玉瑾悄悄保管了起来,这上面有母妃与父皇的题字,他准备这次忌日在坟前烧了,告慰母妃的在天之灵。
突然听得小路子在殿外唤道:“梁大人,您来啦。”
他在卫恒的惊讶之下,猛然掀开被褥趟了下去。等卫恒转睛一看,那躺着的人早已不复方才的精神,瞬间变得气若游丝,萎靡起来。
卫恒无奈一笑,这师兄的演技越发的出神入化了。
梁竹音丝毫不知被人算计,她训练了半日马球队伍,见时候不早了匆匆回了命妇院盥洗一番,这才疾步前来上值。谁知去崇文殿扑了一个空,这才听得黄门内侍说殿下有恙。
好好的,这才一日不见,怎得就有恙了呢……
小路子更加卖力游说,簇拥着她走向寝殿的路上,一直在描述萧绎棠如何的不适,“您都不知道,殿下的脸都凹陷了,惨白惨白的,太医看了都说这病……”他刚想说难治,后来一想,说主君的病难治那不是杀头的罪么,赶紧咽了下去换了个词儿,“有些来势汹汹。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必殿下这几日有的受罪喽。”
他看了一眼梁竹音,“梁大人这几日有劳了。”
梁竹音思忖着,那这几日若他不用起床,自己是不是就每日应个卯就行了,“这,按说端药不应该是司膳的差事么?”
小路子被噎的恨不得将躺下的萧绎棠拽起来,求他,如此不开窍之人,您能不能换个喜欢,东宫佳丽不说三千也有两千,为啥就偏偏是她。
她见卫恒也在,与他见礼后,看向躺在床榻上阖目而眠的人,虽说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但也并无小路子说的那般夸张。她悄悄询问卫恒,“殿下如何了?”
卫恒看着萧绎棠的手微微一动,摇了摇头,“不太好,来势汹汹,可能还要养上一段时日才能慢慢好起来。”
“昨日……”她下意识闭口不言,后退一步,轻声说道:“既如此,臣不便在这里叨扰殿下安睡。”
“水……”萧绎棠像是呓语般念叨着。
“卫大人,我去催催药怎么还不送来。”小路子撒腿就跑。
卫恒只得询问她:“不知茶盏放在何处?”
“您不必动。”梁竹音去桌前斟茶后,走至床榻前,她有些犯难,如何能将一名大男人拉起来。
卫恒刚要上前,就见萧绎棠努力撑着胳膊,费力地挣扎着起身,差一些栽了回去,梁竹音只得伸出手扶住他,“殿下,您慢些。”
他想了想,这场面,师兄想必不愿他在场,便悄悄离开了。
梁竹音见他软软靠在床榻上,赶紧将手上的茶盏递给他。
“我手上没有力气……”萧绎棠低垂着双眸,有气无力地说道。
梁竹音见他如此羸弱,将茶盏送至他嘴边,温声说道:“殿下慢些喝,若不够,我再去取。”
“还要……”
“诺,你稍等。”梁竹音不忘拿出自己的绢帕,为他擦了擦嘴角。
萧绎棠抬眼看着那忙碌的背影,头一回希望这病拖的再久一些才好。
他喝了四杯,直到再也喝不下,这才看着梁竹音为他盖好锦衾,听她温声劝道:“殿下,您好生歇息,臣就在殿内等路都知回来。”
“我想吃红枣羹。”
“这……臣需要请示太医,您生病期间,饮食需要严格记录在案。”梁竹音看着他病弱的样子,怎样也无法与平日里那清冷如玉般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只管去做,其他不用……顾及。”萧绎棠努力压下中气十足的声音,故意将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像是多说一个字都要费很大力气的样子。
梁竹音颇为挣扎,她只得先应下,再悄悄找太医询问一番,“诺,待会儿等路都知回来后,臣就去为您做。”
萧绎棠躺在大迎枕上,透过鲛纱帘看着窗下那朦胧的身影,在这层纱帘的保护下,他可以毫无顾忌的看着她,再也不必转移视线。
他的手紧握锦衾,如果此时唤她,说自己头疼,让她过来为自己按摩,依旧可以享受到她近距离的接触。
可是,这种接触对他来说,犹如饮鸩止渴,得不到她的心,再多的接触只能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