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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商芷殷许久未现身而让冯镜亚有点心烦意乱之外,他自己待在房间里倒也过的舒适。还把玩着商芷殷的那把太刀,虽然上头的血腥味让他有点悚然,但因为是商芷殷的所以就没问题。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他益发觉得不对,商芷殷这么重视效率且精准的人,怎么可能动作这么慢?
就在他猜测商芷殷会否已经挑完衣服只是懒得告诉他时,洛可緋正好出现了。但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像是要告知什么坏消息。
不,百分之百是坏消息,因为两人是心灵相通的,冯镜亚感觉得出来。
冯镜亚皱眉道:「怎么了?」
洛可緋喘道:「小弟,芷殷姐又送急诊了。跟我来。」
冯镜亚顺手带上了太刀,跟着洛可緋夺门而出,循着早上走过的路奔驰,没多少时间就抵达了商芷殷的病房,可以看到里面的窗口泛出淡淡的红光,屠杀任何经过的虚无存在,那是生命圣器在施展时所绽放的光芒。
「殿主、镜亚先生请留步,诗苹正在治疗芷殷。」
此时,门外站着一名穿着执事服的人员,这位人员的面容五官轮廓中性,身材也被宽大的袍子遮掩,一眼看去很难分辨是男是女,不过冯镜亚与洛可緋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了。
「晴天,状况怎么样?」冯镜亚急切地问。
晴天顶着一头及肩的黑色长发,前额三七分,总是傻气的瞪大眼睛。她的真实性别其实是女性,但不知是天生还是人为,其性徵都极难观察,如非本人告知或是穿着贴身衣物,很难看出她的性别。
「晴天不清楚,只知道芷殷的状况很危急。」被称作晴天的人员用中性的声音回答,她同样很着急,手忙脚乱的挡住门板,以防冯镜亚破门而入。
不过她倒是多虑了,冯镜亚只是表情扭曲,责怪的望向自己姊姊:「不是说你放弃去八卦了吗?」
「什么话啊!一定是我弄的吗?不准是芷殷姐自己身体出状况啊。」
「喂喂!当时掛保证的不是你吗?」
「呃……别提这个了。」洛可緋委屈道:「我当时看到她,就已经倒在地上……灵魂破碎了。」
「灵魂破碎?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殿主跟镜亚先生不用担心,诗苹肯定会治好芷殷的伤势的。」
「对阿,诗苹姐在,不用担心。」说到这里,洛可緋总算敢稍微抬起头,瞄了眼还在闪烁的红光。
诗苹就是逆宇殿的另一个负责人,持有生命圣器,也就是在四天前修补了冯镜亚的身体宇商芷殷的灵魂的人。冯镜亚对她的印象不错。
在此同时,红光黯淡下来,门自动推了开来,「进来吧,小殷目前是无碍了。」
门才出现一个缝隙,冯镜亚就立刻闪身进去,「芷殷姐是怎么了?」
「灵魂已经没问题了。只是肉体方面有点复杂,似乎是瞬间心理压力过于庞大,刺激了迷走神经,心脏系统直接停摆。」
看到病床上是脸色惨白的不成人样的商芷殷,冯镜亚的心一紧,轻轻的抓起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面。
诗苹就在冯镜亚旁边,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笑得有点僵硬,「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晴天像隻背后灵似的,轻飘飘的站到诗苹背后。
从各个角度来看,除了一头银发,诗苹的平庸长相显示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丢进人群都会消失。但她总是掛着一抹庄严且存在感强烈的淡笑,再火大的人看了也发不起脾气。
奇怪的地方是,圣器带给人体该有的跡象一点都没从她身上表现出来。例如……她下半身瘫痪,只能把生命圣器幻化为轮椅,乘坐在上头移动。
不过这个缺陷并不妨碍她的地位,整个逆宇殿包刮洛可緋,都把她当大姐姐看待,敬重有加。
而就她称呼商芷殷的方式,再加上她示意冯镜亚不要向商芷殷公布自己身分这几点看来,这两人一定是认识的,而且关係匪浅。
冯镜亚瞟了眼洛可緋,后者下意识别开目光,偷偷的往后挪步。这些小动作都看在诗苹眼里,她叹了口气,「可緋,你来说。」
「……其实小弟比较清楚整个过程。」
「镜亚?」
「诗苹姐,事情是这样的……」
冯镜亚一五一十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跟诗苹说,而诗苹越听脸色越是凝重,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听完冯镜亚的叙述。
「忘记警告你们。」最后,诗苹做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你们啊……要不是小殷被剥夺圣器,不然你们两个已经被砍个半死了。」
「这么可怕?」
「就是这么可怕。」
伴随着冰冷的声音,掌内的小手抽动一下,冯镜亚惊喜的转过头去,商芷殷已经精神的睁开眼睛,吃力地坐了起来。
本该是可喜可贺的画面,诗苹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惊叫,还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不用跑了,我知道是你,老师。」商芷殷横了一眼准备偷跑的诗苹,「终于被我抓到了。」
在冷笑的同时,商芷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像是巨浪的杀气,和平的病房霎时变得风声鹤唳,病房内的另外四人突然感到庞大的压力,全都下意识鼓盪出领域,但因为没有实质伤害,施展出来也是徒劳。但这一秒的惊魂过后,所有人不约而同悚然,他们刚才面对的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气场吗?
诗苹叹了一口气,将轮椅转向,「你甚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我在三十秒前就醒了。」商芷殷耸肩:「但既然要瞒过四位,我只能停止脉搏。」
诗苹瞪大眼睛:「你疯了!你现在不是监护使,这样会杀了你!」
「我还活着。」商芷殷道,她首先看了眼一头雾水的洛可緋:「能麻烦你们三位回避一下吗?」然后她看向一样懵得不惶多让的冯镜亚,目光非常的温柔:「我之后会解释清楚。」
冯镜亚一愣,呆呆的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洛可緋则是看了眼诗苹,诗苹笑着安慰几句,才让晴天把她给哄出去。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两名似乎有些渊源的女子互相对视了差不多十秒,最后是商芷殷垂下头,发丝洒落在双颊,伸出手臂,闷闷地打破了沉默。
「给我……抱一下。」
诗苹有点含糊的应了一声,挪动轮椅,移动到商芷殷旁边。
商芷殷转过身体,纤细的手臂揽住更纤细的躯体,这副身体比印象中还要更加瘦弱了。商芷殷颤动着肩膀,既想放声大笑,又想大哭一场,最后这些情感全都化作几滴晶莹的泪珠打在诗苹背上。
泪水很快就停止了。但商芷殷还是不肯将手从诗苹身上移开。
「多少年了?」商芷殷问。
「七年了吧。」诗苹回答。
「七年,你竟然都没有来看我……一眼都没有。」商芷殷哽咽道:「我以为你死了。」
「对不起。」
「告诉我为什么?」商芷殷晃了晃诗苹的肩膀:「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必须走。」诗苹垂下眼瞼,落寞道:「……我铸下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什么样的大错让你连我都不肯带走?让我一个人在那边……」话音渐弱,极度悲伤的商芷殷紧紧揪着诗苹的衣服,无法再说话。
这是旁人绝对想像不到的画面,这也是她在跟诗苹独处时,才会显露出来的脆弱面。她现在就像冬日里的雏鸟,渴望一份温暖能摧毁多年来的孤独。
「你很坚强。」诗苹对此避而不答,搂住她的头,深深的埋进胸前:「辛苦你了……真的,辛苦你了。」
诗苹彷彿回到了七八年前,商芷殷比现在更稚气的时候。
从受训开始,商芷殷不管是外貌还是天赋都令人惊艷,三两下就从同期中脱颖而出。不过作为她的老师,诗苹其实并没有特别得意的地方。
因为她不是拿着书,就是提着刀跑来问问题,听懂了就自个儿找地方继续练习;听不懂就问到懂为止,求学态度死缠烂打到烦人的地步。
如果教导的是她熟悉的内容,她还会露出不耐烦的脸色,完全不理会诗苹的感受。
但商芷殷的蛮横也只对诗苹,她对其他长辈都是尊敬再尊敬,使人觉得距离感十足,偶尔还会加上一两句有意无意的嘲讽。至于同辈不用说,因为她的实力超群绝伦,又提前持有亚圣器,几乎没人接近得了孤高的她。
而她似乎也乐在其中,诗苹每每见到她时,不是一个人在训练室挥刀与汗水,就是在图书馆里翻书学习,充实程度让人看了都惭愧。
很快的,她理所当然成为了四御园最强大的监护使,甚至有希望参与圣器资格的认证,让身为指导的诗苹也脸上有光。
但是……
那天自己毫无预兆的就这么消失,一个天之骄女失去了庇护,在被拋下后倍受欺凌,被打压只是小事,还因为力量太过强大而被前辈们镇压,在灵魂上施下烙印,终身束缚,不得背叛……落得如此下场。
故人再见,却是这般情况。泪水湿润了眼眶、模糊了视线,诗苹愧疚的闭上眼睛,摸索记忆中,差点被遗忘的种种……
「老师,这个地方……」「老师,怎么握这个刀柄……」「老师,下一式是什么……」「老师,你要去哪……」「老师……」
「老师,我只有你了……」
诗苹正加大拥抱的力道,没想被商芷殷无情的一把将诗苹推开,恢復了冷冷的表情。
「够了,我情绪发洩完了。现在是算帐的时间。」
「喂!你在我不在的这七年到底学了什么?」
诗苹对商芷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特技瞠目结舌,表情一整个僵在脸上,彷彿看到之前那可爱的学生碎在面前,变成一个批着她的皮的大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