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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向禹站在楼梯旁,扯住了正准备往上衝的梁彦辰,摇摇头,一字一句极为漠然地说道:「你先去找电匣吧。」
不容反驳的气势,与当年他们初次相遇时毫无差别。
梁彦辰被他猛地一跩,重心不稳的踉蹌了几步,晶亮的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闪烁了下,见对方显然没有理解自己之前那一番话的意思,只好轻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摆摆手妥协了。
「行吧,你自己小心。」说罢,反手纂紧了金向禹的手臂,指尖顺着小臂好看的弧度滑过,话音模糊而疲惫,「永远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知道吗?」
「我的命是这个东城的,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金向禹扳开他的手,冷冰冰的视线割破了梁彦辰虚假的笑容,强撑起来的坚强又被击碎的体无完肤,「你耽搁的这段时间,楼上或许已经有人因为等不来救援而走上黄泉路,即便这样也要改变我的理念吗?」
梁彦辰空荡荡的手在半空中晃了下,随后苦笑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藏到身后,窗外的风雨声逐渐裂成了数片,彷彿能鑽入玻璃窗内,将他的一切偽装割破、冲散,金向禹目光深沉的盯着他那张僵硬的脸,瞳孔里带着一丝快决的意味。
他回过神来,猛然侧过身,露齿一笑:「哎呀?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没责怪你,你不必这样假装是玩笑。」金向禹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手电筒的光打在墙上,两人的光影恰恰好排在一起,梁彦辰又不可避免得晃了神,金向禹得不到回应,皱起眉头问:「还不走吗?梁副队?」
他一颤,刻意回避了那双锋利的视线,尷尬的扭头离去,什么话也没说,垂落的铁棍在地上刮出空洞而刺耳的声响。
金向禹正欲上楼,突然转过身来喊道:「那个......」
他脚尖一顿,停住了。
「注意安全。」
梁彦辰释然的笑了下,抿紧唇瓣,回了个瀟洒的剪刀手。
另一头,四号房内。
林沫不知第几次闪过这些盲目挥砍的刀刃,手里紧握着手枪和破碎的符纸,气喘吁吁的,一股黏稠的血腥味縈绕在鼻间,背后不停冒出冷汗,剧烈得跳动后,紧接而来的便是长期贫血与失血过多所造成的眼前发黑。
男孩很显然玩腻了,或许事没料到眼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能难缠到这种地步,挥刀时,幅度不再那么大,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与不耐烦的突刺。
「够了吧,你那些破破烂烂的纸救不了你的。」他咬着牙,满头大汗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滑稽,「少跟我玩这一套!」
林沫有心激怒他,单手撑地,甩出一张再简单不过的爆裂符。
预料之中,被那无形的结界挡了下来,甚至消散时连点细微的粉末都不剩,活像是人间蒸发了,模糊的青烟散去后,男孩狰狞的面容更加明显,林沫比划了几个诀,清了清喉咙里的血痰,笑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天理?这青南城压根没有什么狗屁天理!」男孩被这句话给刺激到,嘶哑的大声骂道,一张死白的脸腾地就涨地通红,气的脸红脖子粗,话音尖锐了好几分,「有天理的话!我们这些人为什么还得在淤泥里苟延残喘?为什么这些你们眼里的上流社会、成功人士,还可以置身事外的吃喝嫖赌?烧杀掳掠?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这个碍事的傢伙!早该死一死了!」
语毕,摇摇晃晃的衝上前去,林沫瞪大双眼,看着刀尖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自己也不知是哪来的奋起之力,抓起一旁的行李箱就甩了出去,只见行李箱的轮子被撞断,男孩就着这股力道摔了出去,身后的小鬼登时嘰嘰喳喳了起来,好像对于林沫能突破祂们的结界,仅是凭藉着行李箱就将自家主人猛击到数十公尺远感到不可思议。
她都忘了,这个行李箱可是"附了魔"的大宝贝。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煞时大亮,刺眼的光线让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的林沫一时之间失去视觉,只能盲目的闭上眼睛,手臂在半空中胡乱挥舞,嘴里喃喃骂了句粗话后,摇摇晃晃的向前倒去,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内。
「是你?」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沫本能的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站稳脚步,「能说话吗?什么情况?」
原来是那傢伙......是接到电话了吗?现在该怎么办?为什么眼睛睁不开?
林沫本能地感到恐惧,无法掌握四肢的不安全感让她开始奋力挣扎,像是落水的游客,在水里载浮载沉时,会因畏惧而死命的抱紧周遭一切可能存在的事物。
金向禹没时间询问林沫情况,低下头却见到一大片醒目的艳红,甚至蹭到了他的双手,对方身上刺鼻的铁銹味和沐浴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你受伤了?我抱你出去!」
林沫意识模糊之间,身体突然被抱起,男士清冷的檀木香味衝入鼻腔,她撑着一口气说:「警官......小心小孩......」
林沫勉强挤出几个字,肾上腺素降下来后,面部神经开始无法控制,嘴唇一抽一抽的,半张脸就这么失去知觉,陷入麻痺,连呼吸都觉得鼻腔火辣辣的疼,直窜腥味。
「......小心......那个小孩......」
刚被撞出去的男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睛里布满血丝,唇边被擦破的伤口渗出血珠,趁着金向禹把注意力都放在林沫身上时,竟然先一步从地上捡起铁斧,准备从后面偷袭。
「小孩?」
金向禹飞快的扭过头,还没来的及釐清事件的前因后果,猛地耳边的风就被垂直划破,斧身竟神不知鬼不觉逼至了眼前,直劈他那张毫无防备的脸,当下只觉得寒毛直竖,碍于手里还有个沉甸甸的伤患,只好压低身子,想往侧边跃去。
「!」身体就像被什么隔开,四肢突然动不了,好像有人在无形中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禁錮在原地,「什么......?」
眼看斧头近在眼前,金向禹乾脆转过身来,紧闭双眼将怀里的人护实,想要牺牲自己,换取对方的存活。
「砰!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零星的枪声响起,子弹精准的打穿了男孩的手臂,他滚到地上,摀住手臂,惨烈的发出尖叫:「──好疼!好疼!」
预期的疼痛没落在身上,金向禹连忙睁开眼往外头看去,只见梁彦辰瞪大双眼,神色苍白的握着手枪,枪管还徐徐冒着烟,下唇剧烈得打着冷颤,昔日的无法无度在见到金向禹即将死于斧下时全数崩溃,「梁彦辰......?」
梁彦辰跨过满地木屑,迟钝的走上前去,觉得自己晕得想吐,好半晌,才摇摇头问道:「你没事吧?」
「......我、我差点就又要......又要看着......」他愈说愈激动,衝上前来扯住了他散乱的领口,莫名的就湿了眼眶,撕心裂肺的模样让金向禹有些触动,「你为什么不躲开?」
金向禹默不作声,他看过梁彦辰很多种模样,嚣张、孩子气、痞气......唯独现在这种浑身上下透出的脆弱,从来没有见过。
「我要护着人民。」语毕,拦腰抱起昏迷过去的林沫,示意梁彦辰让开路。
梁彦辰缓缓低下头,注视着女孩那双紧闭的双眼,没有任何情绪表示,只是扯开难看的微笑,将那股卡在喉头的酸涩嚥下,深吸了好几口气候,才找回平时的状态,可那虫蚁啃咬般、细细麻麻的疼再度涌了上来,几年前的记忆丝毫不顾他的难受,一找到空隙就鑽入脑海内。
不能......不能再重蹈覆辙......他得振作起来。
他们才刚下楼,就听见前院停车场传来轰鸣的警笛声,不断闪烁的红蓝光束从窗口射入,梁彦辰甩开烦人的情绪,咧嘴一笑,扯紧了身后这个还在因为手被子弹打穿,疯狂掉眼泪的未成年罪犯,手銬框啷作响,「专车接送,vip位,荣不荣幸啊?」
金向禹手里抱着林沫,在前方快步走着,听见这个不安分的队友又开始了,硬梆梆的回了句:「嘴贫。」
梁彦辰委屈地说不出话来,瘪着嘴瞪了身边的男孩,把气全撒在他身上。
警车上陆陆续续有几个面熟的队员跑了下来,其中一位眼镜仔还是早上才在兰花桥见过面的后辈,只见他有条不紊的在雨中拉开黄色封锁线,指挥几个队友进屋里去搜查,身后跟了几个救护人员,应该是接获报案才在深夜赶过来的。
金向禹正准备夸讚这个脑子偶尔灵光的傢伙,「你报案的?」
「不是。」梁彦辰怕对方误会,连忙摇头。「我没想到他们会来。」
那会是谁?总不可能是犯人自己吧?
「队长?您怎么在这!」眼镜仔见到金向禹脚下生风似的抱着个人衝了出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赶忙跟了上去,「这个人是?」
「伤患,现场已经控制住了,倒是你们,怎么会过来?」亲眼看着林沫被抬上救护车后,金向禹才收回视线,皱起眉头"盘查"道:「有人报案吗?」
「呃......这个嘛,我们市局的重划区分所突然传来一通未署名邮件,也不知道是谁发的,说这里有杀人犯窝藏,还说......有不明人口绑架。」
「未署名?」金向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难道还有人暗中帮助他们?
「我们也不确......!看那里!」
就在这时,刺眼的光芒打亮了整个花园,一辆大货卡亮着车头灯,轰隆隆的从旁边的花园小道直直衝了出去,中途甚至撞歪了一辆倒楣的二八大槓,金向禹脑子一闪,迅速反应过来,大吼:「是青龙帮的车!」
梁彦辰刚把臭小孩押入警车内,正好走过来,痞里痞气的问:「追吗?」
「不追他娘留着过年啊!」金向禹气急败坏的扯着梁彦辰的手,把他塞入那辆极为招摇的跑车内,自己则坐上了主驾驶位,「我来开!」
被这副模样的金向禹吓傻了梁彦辰乖巧的点了个头,「您开、您开、使劲开......」
一路上金向禹开得像是不知道什么叫煞车,快的梁彦辰尿都险些吓出来了,说句话能打八百个结:「我......我靠,祖宗......根据我国法律,这么开会被开罚单的.......」
「哥就是要追上前面那台车,给他也开开罚单,懂了吗?」
金向禹说的理直气壮,噎的对方说不出话来,只好安静"享受"命悬一线所带来的反胃,「爹,咱能给煞车一点存在的意义吗?」
「......抱歉,其实我不知道你这台车的煞车在哪。」
梁彦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