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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寒眸紧瞇,薄唇紧抿,直视着竇初开。「这句话的背后含意是什么?」
那句话的背后含意是什么?
他的脑海不自觉浮出乌里山那美似仙境的山色,浮出苏晴曾对他说过的话…也许,那才是他心中的渴望吧!平平淡淡的跟最重要的人在那里教徒弟、行医,种花种菜……
最重要的人啊……缓缓的,他柔软的眸光再次落在苏晴脸上,看来,自己对她的在乎是出乎意料的深……
竇初开驀然叹息一声。「可惜,出自葛尔部的我们却无任何选择的馀地。」
这是认命,绝对的认命,既认了命,一切就只能说是奢想而已,而他自然是明白的,因为明白,所以他才会伤了她,负了她,虽是不捨,也总比让她失了性命来得好。
他私心的要她好,要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
心念一落,再抬眸时,柔软光泽不再。「葛尔族与简安之间的帐,该是你我的责任,与她无涉。所以,让她走,离这些是非越远越好。」
炼睨着他许久,最后一言不发,举步朝他走来。「希望这次,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话尾甫落,炼伸手在竇初开适才所说的穴道拍了几下,并以自身真气灌进竇初开体内,须臾间,一股热气自他周身排出,本凝聚丹田的灼烫随即四散开来,任真气游走全身。
三刻鐘后,一股通畅之感窜流全身,魅香虽未完全尽褪,但体力已恢復了五成。
「剩下的事,你自己处理。」他的眼神清冷,少了嗜杀之气,当目光瞥及竇初开怀中的苏晴,略闪了闪,才起身离开。
他情绪的瞬息转变,竇初开看在眼里,心里是明白的。
炼再一次信了自己,放过苏晴。
他不由得深深松了口气,伸手将苏晴抱起,走出了斗室。
斗室外,除了炼,御林军也及时赶来了。
地上躺着的,则是简安府里头的武夫,其中有几个他在斗室看过,想来炼来的时间比自己想得时间还要早,至于简安……应该又让他脱逃了。
「那简安就算怎么躲,也躲不过我们佈下的天罗地网。」炼知他疑惑,淡然解释道。
竇初开点点头,视线落在候在一侧的御林军上。「回去吧,皇上还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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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了?」
竇初开甫踏进『三少居』的君子苑内,苏武与朱佑樘随即迎上前来。
「皇上万福!」初开抱着苏晴躬身道。
朱佑樘皱起了眉头道:「四哥作啥,刚在饭馆没施礼,怎么现下你倒是跟小弟见外了?」
「皇上微服出巡,自然得隐蔽身份,现四下无人,礼当不可废。」他理所当然应道。
朱佑樘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那我立即拟旨,只要朕不在宫里,凡是朕同一血脉兄弟,就丢掉礼数打恭那套,只以你我相称。」
竇初开眉头微蹙。「皇上……」
朱佑樘笑瞇瞇的凑脸向他。「四哥打算抗旨吗?」
竇初开无力,摇头叹道:「初开谨遵旨意。」
朱佑樘当真眉开眼笑了。「这才是我的好四哥。」
「那我呢?初开,有了皇上就忘了尊师啦?」
一道带酸的语气兜来,竇初开忙向苏武躬身。「苏师父。」
苏武则挑起眉头,吹鬍子揶揄道:「先前还佯装神秘,带斗笠遮脸哩,现下佳人在怀,心舒畅了、不再鬱鬱了吗?」
竇初开面色一红。「请苏师父见谅。」
苏武没好气的挥手。「得了、得了,早知在你心里,晴丫头比我们这些亲人还重要,就不跟你计较了。」
「是啊、是啊,苏师父,你大人有大量,就念在四哥为了寻找晴姐姐,来不及换下风尘僕僕的衣着,就赶来见您了。」朱佑樘嘻皮笑脸道。
苏武挥开他挤眉弄眼的俊顏,啐道:「嘖,是天子了,还没个正经。」
朱佑樘笑嘻嘻的回以老话一句。「又不在宫里,做啥这样拘束。」
苏武瞪了他半晌,摇摇头,不再理会,随而走到初开身前。「让那小子闹的,你还没回答我们的话哩。这晴丫头是怎么了?」
竇初开眉头深锁,沉道:「她中了魅香,必须在三个时辰内褪尽药性,否则性命不保,另,除了魅香之外,她似乎让人控制了意识。」
「被人控制意识?」苏武蹙起浓眉,拊鬚陷入深思。
「会不会是让人施了巫术?」朱佑樘忽然说道。
「巫术?」苏武与初开一致诧愕。
「汉时,后宫为了篡权夺利,曾以巫术控制人的意识,使其失去自主,做出令人发指的事端,好些人为此还满门抄斩,遗臭万年。」
「这史跡初开也曾听闻,但若是如此,要解开她身上的禁錮,岂不是得找到下咒之人。」
但要上哪找去,而令他愁的是,此时的她会配合吗?
他总不能一直让她处于昏睡状态。
见他怀忧,朱佑樘随而给了一线希望。「按理,要解咒确要找下咒之人,但如果在我们身边,有个会使巫术的能人,也是可以破解晴姐姐身上的巫蛊。」
接着一顿,又愁道:「可惜我们身边并无此能人?」
「我们身边就有。」苏武突然说,脸上却呈不自然之色。
朱佑樘与竇初开转头向他,齐声问道:「是谁?」
苏武看着两人,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说道:「就是我那个老冤家?」
「是竇嬤嬤。」竇初开替苏武说得更明白些。
是的,他怎会忘了竇嬤嬤这个老人家。
他会接触医书,也是承自竇嬤嬤,虽说嬤嬤擅于施蛊放毒,其人性子也阴阳怪气,她的医术却是十分出神入化,无人能匹敌。
眼见竇初开面露喜色,苏武也只好说道。「就是她,普天下就只有邵族人有这样的能力。」
也是这种能力,他才会没成亲就绷出个吟儿来。
听到这个消息,竇初开心头乍喜,转身又要离去。
苏武心惊,唤道:「等等,初开你去哪?」
「自然是去找竇嬤嬤囉。」朱佑樘理所当然地替初开回道。
苏武怪叫一声。「等等,初开,你千万别去找那婆娘。」
竇初开满腹狐疑的看向苏武,还未出声,朱佑樘则先行开口,一脸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能找竇嬤嬤?苏师父是怕竇嬤嬤会把四哥轰出来吗?」
「倒也不是这样原因,」只不过竇初开的离去,那老冤家可还不知道是他促成的,要是知道,他这笑世间大侠就要改成了哭世间大虾啦。于是他只得自告奋勇道:「找那婆娘解咒,我去就行了。」
最后苏师父说完后,一张老脸也写满了心虚。
竇初开与朱佑樘面面相覷,心里隐隐觉得其中必有蹊蹺,只是心照不宣,仅彼此交会了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么苏师父,苏晴的事就偏劳您老人家了。」竇初开眉目间不再凝肃,衷心的恳求着苏武。
苏武咳了咳,掩饰适才的窘状,道:「老人家看不惯晴丫头这般德性,还是过去那蛮横野样比较顺眼。就把她交给老人家吧,至于初开,这会儿你不也要随师父上山去吧?」
竇初开神色微闇,摇头道:「不了,人已找到,初开理当随侍皇上身侧。」
朱佑樘闻言又喜。「你要跟我回宫?」
竇初开仍是摇头。「就维持原样吧,宫里的生活,初开过不惯。」
朱佑樘喜色倏消,转为愁容。
苏武见状,拍拍竇初开的肩胛,呵呵笑道:「就说你天生不是做官的料,现下两难了吧。」
忽然,他似又想到一事,笑容敛起,问:「初开,有件事,你得消消师父心头之闷。」
「苏师父请说,初开定知无不答。」
他当即凝肃于脸。「好。那你告诉师父,你那一招半式是打哪学来的?」
朱佑樘也一脸好奇地看向竇初开。
竇初开则扬开笑顏,答道:「初开未曾习武,只是习惯修练气功来养性。」
「气功?」就只气功就能练到这么出神入化,可见他内功修为已在自己之上了。
苏武不自禁地摇摇头,叹息:「你这小子,为师的眼光果然不错,你确实是个练武奇才,可惜你若会一招半势,这天下恐怕无人能敌了。」
竇初开只是淡淡一笑,没置喙半句。
见那态势,苏武自知再暗示也只是徒劳,遂伸手欲接过苏晴,初开却摇头了。
「苏师父,能让我陪她一会吗?」他立意简单,只想为苏晴保留清誉,但眼前两人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朱佑樘与苏武两人眼中皆漾出了曖昧。
竇初开见两人的曖昧笑顏,急忙道:「呃,初开只是……」
苏武拍了拍初开肩头,以过来人的口吻道:「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
「去吧、去吧,但千万得把持住啊!」朱佑樘语若双关道。
竇初开一时发窘,无奈地看了眼怀中的她,一心想维持她的清誉,这下子倒越描越黑了。
朱佑樘假意看看天色,转头向苏武道:「苏师父,徒弟我还有许多事要同你说哩,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聊聊可好?」
苏武也意会的眨眼笑道:「好哩、好哩,趁这天色尚早,咱们就请寅总管拿几壶酒来,把酒观月吧。」
说着,师徒俩彷彿哥儿们,暂卸身份互搭肩膀,齐往苏武的醉翁苑走去。
竇初开目送两人离去,直到他们转出了拱廊,才转身走进屋内,将苏晴放在榻上。
他眸光深沉的望着她的面容,心里驀然升起一股失而復得的情潮。
自她消失半年多来,他四处奔走,不断寻找着她的踪跡,在寻她的过程中,他曾思考过,自己对她是否一如初衷,依旧视为亲人看待?
对亲人,自然会思念、掛怀,甚至会为对方的安危忧心忡忡,所以,他自然而然的认定,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也不曾出错。
一直到了今日,他中了魅香,才惊然发觉,他对她有渴望,那份渴望随着魅香在他体内犹如万马奔腾,想将她嵌入自己体内的欲念是他无法漠视的急切。
纵是他抑制住了,他仍旧不能否认,当她的唇贴上自己之后,他激烈的反应,已在在显示出他的在意、他的思念,绝非亲人这么单纯。
若不是炼及时赶到,也许他和她已有了肌肤之亲。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对她產生了眷恋?
为何对其他女子他可以一视同仁,甚至视为兄弟姐妹、视为朋友,维持着既有的礼数,唯独对她,却一再破例?
适才在斗室,为了保护她,所以他说服了炼,但现在,他心里很清楚,那些话,那些反应也只是为了让炼卸去心防与戒备。
他不自禁的伸手,抚触着她柔滑犹如羊脂的腮颊,一缕情丝缓缓在他心头牵缠。
他无法漠视自己的心意,然他也忘不了与生俱来的使命,让他此生此世不得动情,他不能为了成全私欲而坏了国运,更不能让她的性命因为自己的私情而陨灭。
他甚至猜想,是不是他早就对她动了情,所以她才会受此劫难?
老天,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该死的魁星降世,没有背负着葛尔部千百年来的使命,他渴望自己是凡夫俗子,可以自在地随心所欲,携妻子之手,与之白头,四处遨游,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但,再多的渴盼也只是徒然,他毕竟也只能淡情过一生,辜负了苏晴的感情,只盼来生能弥补欠她的情。
但,谁又能判定来生呢?
而,他真甘心期待来生,真情愿看着她的双手交给其他男人,共度馀生?
他不禁双拳紧握,发现自己光这么想,心情就积愤难抑,遑论当事情如自己所愿,他又该如何自处?
怕是难以承受吧!
那么,他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
深深闭上眼,眉稍流露痛苦神色。
捏握的掌心忽而传来一冰凉,他骤然睁眼,以为是她自破穴道,清醒了,然,却只见她的掌心无意识的动了,握住他摆放身侧的拳头。
他反掌握住那冰凉的小掌,平视她那微微皱起的眉稍,他动作轻柔的为她抚平,黑眸深睇着她绝艳的容顏,凝注着、心悸着。
内心深深地确定,掌心里的这隻小手,他就算捨不得放开,却再不能看到她为自己的动情,陷入困境。
如今,为了她的安危,他只能再一次辜负她,辜负了自己。
而这,将是他最痛彻心扉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