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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副主任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人,见大家都在认真听着,感觉良好。于是,继续打着官腔:“这次群众上访事件,主要是由于养殖户没有按时还贷款引起的。事情的起源地是青牛峪乡,而事件又是上访事件,所以怎么处理就要靠楚助理和吴主任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楚天齐和吴主任。
吴主任用手拢了一下头顶稀疏的头发,面无表情的说:“信访办主要是受理、交办、转送信访人提出的信访事项,对事项进行辅助协调、督促,分析信访情况,开展调查研究,进行上传下达。因此具体事情的处理还请楚助理代表乡里处理。”
“滑头”,楚天齐暗骂了一句。自己今天才被宣布到青牛峪乡工作,对整个过程并不清楚,现在唯一了解的就是吴主任的转述。手里的协议复印件也写的非常简单,可问题总得有人解决。
楚天齐在上大学时就参加了导师姜教授的课题组,课题组的一个重要课题就是《当前形势下农村工作面临的问题及解决方案》,有很多素材楚天齐都接触过,还多次到农村一线进行调研,对解决问题的步骤及方法有一些了解。
就是在楚天齐工作后,虽然到农村一线调研的时间少了,可是姜教授仍然让他承担了一部分调研工作。
看到吴主任不说话,而是看着自己。楚天齐说道:“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一个字——‘钱’,解决办法是两个字——‘有钱’。”
听到楚天齐的话,大家心中不屑:“这不是明摆的吗?”
楚天齐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大家觉得一愣:“可是,养殖户没钱,政府不该出钱。”
青牛峪乡农村信用社主任高福生一听这话,有点起急,“楚助理,那,那没钱就不还贷款了?”
看到高主任的样子,楚天齐冲他笑了一笑,“我没说不还呀”。
“那,那……”刚想接茬的高主任被杨主任用腿碰了碰,闭住了嘴。
楚天齐一看高主任不说话了,继续说:“但问题总得解决呀,说实话,我对整个过程只了解一些皮毛。因此,我们需要把这件事情的起因、过程、结果进行一些分析,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这样才能找出解决的方法。”
“请各位乡亲说说吧”,楚天齐看着群众代表说。
静了一会儿,没人搭茬。楚天齐一看这个情况,道:“既然你们不愿意说,那还怎么解决,算了,我也不管了。”说着,站起来要走。
坐在对面的柳老三,看到楚天齐要走,急忙站了起来,说道:“我说”。可能柳老三觉得和楚天齐是一个村的,所以,没那些人心里害怕吧。
楚天齐自然是坐了下来,微笑着对柳老三说:“三爷爷,你说吧。”
柳老三清了清嗓子,说了起来:“各位领导,我是青牛峪乡的柳老三,年青时在部队当过兵,做过文书和卫生员。
现在生活好了,不应该给政府添麻烦,我都快八十的人了,更不应该来,可我却不得不来。因为当时政府让大家养猪时,我看也是好事,在当地说话也有人听一些,就给村民做了好多工作,现在养猪出事了,村民也来找我。
我们来的目的,是解决问题,并不是闹事。至于现场有人说让政府出钱,那根本不是我们的本来意愿。而且让政府出钱根本就没什么道理。
本来养猪的村有七个,所有的养殖户都要来,最后和各村的村长商定,每村来十个人。至于现在有上千号人,其中九成都是听到信儿的人偷着来的,看到有的人连猪都给拉来了,我也很无奈。
尤其是用鸡蛋打人的那个人,我是连见也没见过,不过,他的行为让我很气愤。”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一名警察走了进来,和雷政委耳语了几句,走了出去。
雷政委插话道:“告诉大家一个消息,那个‘狗二横’交待了。他根本没有在青牛峪养猪。青牛峪乡苇子沟村有三个人经常赌博,贷款的钱没有买猪,而是赌博输光了,还欠了‘狗二横’赌债。三个人想的是,如果县里给了钱,连本带利还给‘狗二横’,所以‘狗二横’也就混在村民中来政府了。”
大家都嘘了一口气,村民原本认为楚天齐对“狗二横”有些过了,现在也明白了,“狗二横”就是想趁机闹事、混水摸鱼罢了。
这时,政府院内的群众还在等着消息,路上和院内过道的人都站在了不碍事的地段。警察的人墙还在,只是每个人都不再那么紧绷着。
在政府院外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停着一辆二一二吉普车,驾驶员闭着眼睛在睡觉。车后座上的一名男子,有四十来岁,眼睛紧紧盯着院内,他就是青牛峪乡的常务副乡长温斌。
温斌实际上早就来了,这次事件发生后,县里给乡里打电话,让乡里最高领导来处理此事。乡书记黄敬祖在市委党校学习,原乡长意外落水死亡,新乡长还没到任,所以温斌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温斌来到的时候,正赶上楚天齐在做群众工作,他就躲在了后面。他可不想出面,如果处理不当,酿成群体事件,别说是升职做乡长,就是常务副乡长也做不长,弄不好可能结果更糟糕。
所以,他就这样等着,等事情处理完他再出场。或者等楚天齐弄砸时,再出场,那时县里肯定也会有领导出场,到时责任要小得多。温斌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出场。
当然温斌心里还有一个秘密,也让他不愿早点出场。
这时的会议室内,通过各方人员介绍,事件的起因、过程被还原出来。
今年正月,根据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会议精神,县委县政府适时制定了《玉赤县脱贫致富纲要》。
《纲要》中明确,通过三年,县财政收入实现翻一翻的目标,要求各乡镇因地制宜制定脱贫措施,做强第一产业,做大第二产业,培育第三产业;
具体要求是,财政收入实现年递增百分之三十,三年超额完成翻一翻的目标;人均可支配收入实现年递增百分之二十的目标。
为实现目标,县领导对各乡镇实行分包扶持。
县长包片青牛峪乡,为青牛峪乡引进两大项目:优质生猪养殖和药材种植。
其中七个村进行生猪养殖,要求人均养殖两头猪。农民对于养猪并不陌生,但一个五口之家就需要养殖十头猪,心里还是没有底。平时养猪都是喂剩饭剩菜,这么多猪就需要买饲料。饲料从哪来?钱从哪来?养的猪卖给谁。
县里马上给出了配套跟进措施,养猪和买饲料的钱,县里协调信用社提供低息贷款解决百分之八十五,利息比平时农业贷款低了一半;其余百分之十五由养殖户自筹,搭配一些自产玉米、剩饭菜和山野菜喂猪,养殖户需要出的钱并不多。
县畜牧水产局有偿提供仔猪,外贸公司负责生猪收购,县卫生防疫站提供疫病防治工作支持。
青牛峪乡乡长曾经是县长的秘书,感念领导为自己带来政绩,下大力气推进生猪养殖和药材种植。
针对农民的担忧,乡长找到德高望重的柳三爷做村民工作。柳三爷转业回乡后做过乡卫生院长,因为医道高,医品好,在三邻五村威望很高。
柳三爷对养猪项目进行了解后,觉得这是大好事,带头和老伴养猪六头,并做一些村的村民工作,因此七个村的养猪工作开头很顺利。
第四章 负责到底
让养殖户比较心疼的是,仔猪的价格较贵,比原来养的仔猪价格高出将近三成。
但县畜牧水产局工作人员的话,让养殖户放心不少:“这批猪长势快,按照二百斤出栏,只需一百三十天,比正常情况少一个多月时间,省下了饲料和缩短了出栏时间,算起来更合适。”
七个养殖村形成了壮观一景,三月份开始垒猪圈,四月上旬仔猪运到,寂静的山村到处充满“哼哼”声,空气中飘荡着猪圈的臭味,想到几个月后赚到的大把钞票,养殖户心里很坦然:这算什么,农村还能没有牲畜的味道?
六月份的时候,人们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小猪比平常的猪仔长的都慢。问县畜牧水产局,得到的答复是:现在还不到长势快的时候。
到八月底应该出栏的时候,猪才长到一百三、四十斤。到十月初已经养了六个月,还不到二百斤,养殖户的养猪成本增加了四成多。
联系县外贸公司,外贸公司的答复是猪的重量不够,而且没有按约定时间出栏,现在正赶上降价,只能按当下价格收购。
养殖户一算帐,卖的钱很少,只相当于买猪仔和饲料成本的六成,还搭上了人工。于是开始找外贸公司和县里。
十月底,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县长因为经济问题被双规,县畜牧水产局局长等涉案。在这之前县委书记也刚刚调走,县委副书记暂行一把手的权利,县里领导都在活动官位,根本就没人管。关键是,乡长也在县长双规前的两天意外落水死亡。
养殖户万般无奈,集中三天把猪卖给外贸公司,等到结帐时却是得到了一张欠条,承诺十一月十五日还款,还按银行存款利息的三倍给予补偿。
十一月十五日,养殖户带着欠条去结现金,又得到一个不幸消息:外贸公司经理和出纳携款出逃,经理其实就是县长小舅子,也涉及县长贪腐案了。等检察机关人员到经理家时,只看到他泪流满面的妻子。
本来贷款应该是元旦前还百分之五十,明年三月底还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可元旦到了,养猪贷款一分钱都没收回。信用社果断决定,因为养殖户没有按期履约,所以要强制收回全部贷款,当时协议上也有这条规定。
养殖户要钱无门,正闹心,信用社有理有据,讨债上门,为此还发生了几起小的打斗。
最后大家觉得所有事情,都是因政府而起,这才到政府上访。前两次上访,都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就先回去了,这次如果县里不给解决就要一直上访下去。
会议现场的发言很踊跃。
柳三爷再一次站起来,“各位领导,我再说一说。”因为愤怒和激动,他的胡子轻轻抖动着,“各位领导,我是一个党员,曾经还是一名军人。我知道,做为一个公民要爱党爱国,不应该给政府添麻烦。
谁曾想,在我们玉赤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村里的小伙子、小媳妇都尊称我三爷爷,有的孩子叫我太爷爷。就因为我好心办了坏事,动员很多家庭养猪,让我非常愧疚。他们没有说什么,但我自己觉得没脸活下去。
可是,想到这么多家庭因我受连累,我不能死。我就是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为大家讨回公道,县里不管,我就去市里,市里不管我就去省里,去中央,哪怕到首长面前拦轿喊冤……”
刚说到这里,柳三爷全身颤抖,说不下去了。楚天齐连忙过去,扶着柳三爷坐下,又让他喝了几口水。在座的各位都没有出声,屋里静静的。
过了有两分钟,情绪稳定了下来,柳三爷示意楚天齐坐回了原位,这次他没有站起来。打了一个唉声,接着说:“刚才在院内,我不能说这些,那样就会让现场局势失控,出大乱子,我一个快进棺材的人就会成为罪人。”
喝了口水,柳三爷情绪彻底平静了,“各位领导,我的要求很简单,恳请政府帮我们讨回欠款,信用社的还款时间能否再宽限一下。”
听到这些话,群众代表中一个络腮胡子男人嘟囔道:“就不还,让政府出钱。”
“你要不要脸,你欠款让政府还,你爹死了也让政府管吗?”柳三爷侧头冲着那人吼道,那人马上低头,没了声响。
这个时候,现场很多人的心里都有了触动。邹副主任暗自庆幸:在院内没有继续和柳三爷等冲突。吴主任心中感叹:群众不逼急,一般不会上访的。雷政委平静的表情下,心情不平静:还好顶住压力,没有对老百姓用强,否则,柳三爷还不来个血溅当场。
楚天齐心中暗道:多好的百姓,我一定要替他们解决问题。
“刚才听了大家的讲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楚天齐说到这儿,扫了一眼邹副主任和吴主任,“二位主任,你们经验丰富,职位也高,还是你们处理,我配合吧。”
邹吴二人几乎异口同声:“你处理,我们配合。”同时心里想,傻瓜才愿意处理呢,处理好了自然也有我们的一份功劳,处理不好,谁牵头谁倒霉。
楚天齐实际就是再次确认他们的态度的,大学时的学生会主席可不是白当的,他知道既要圆满处理任何事情,更要不留后遗症。现在要邹吴二人的态度,就是为了避免事后的麻烦。
“既然大家授权我处理,那我就先说说,不足之处,请再补充。”楚天齐正色道,“这件事的焦点有这么几个,第一,养殖户贷款,该还;第二,养殖户的卖猪钱该要。”
“废话,这还用你说。”邹副主任心里鄙夷着。
楚天齐喝了口水,继续说:“但是,养殖户现在的钱要不到,要不到钱就还不了贷款,当然就是要到了钱,也只够还一半。可是,信用社不收回贷款又势不罢休,因为他们是按合同办事,信用社也要有资金流转。”
“更是废话,你当是说绕口令呢?”邹副主任更加不屑的想。
听到这里,青牛峪乡农村信用社主任高福生有点着急,脸红脖子粗的说:“那也得还,少一分也不行。”
他话音更落,络腮胡子开腔了:“没钱,拿*毛还呀。”
“你……”
“你什么你”
楚天齐打断了他们的话:“这件事中各方都有不对,养殖户不应该到政府闹,当然你们的本意也不是这样,但事实却是给政府办公和城市交通造成了影响。
信用社按合同做事,合法。但该两次收回的款,一次收,这对现在的养殖户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再用养殖户家里的粮食和物料抵帐,他们还怎么生活。
政府方面做的更不好,既然项目是县、乡政府牵头,那就要服务到底,即使退一万步讲,政府没联系这个项目,也要帮助解决问题。为老百姓服好务,本身就是我们的重要职责,这个事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政府这边的几个人,都是心里一凛:你也太敢说了,政府工作也是你能指手划脚的。
楚天齐的话,让各位群众代表有了认同感,这是上访以来,第一次有政府官员承认政府也有错误。
“尽管有诸多原因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但我们仍然要解决信用社还款的问题。”楚天齐按自己的思路讲着。
“当然了,至于怎么还,这应该还可商量吧?”楚天齐面对着信用社的两位主任说。
“那就按合同办。”一根筋的高主任刚张口,就被杨主任碰了一下胳膊,高主任马上闭了嘴。
杨主任面带微笑的说:“请楚助理拿出一个方案,我们也好向社领导汇报。”
“其他人的意见呢?”楚天齐向在座的各位征询了一下意见。
“楚助理拿方案吧。”又是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看着面前稿纸上列的重点,楚天齐说:“好的。那我说一下方案。第一,请政府办邹副主任和法院联系,清查外贸公司财产时,首先要保证养殖户的利益,该走什么程序,走什么程序。”
“好,我马上联系。”邹副主任这次很痛快,他明白,只需要自己联系一下,至于政府做什么工作、养殖户出什么手续,有政府法律顾问去做。
看着邹副主任出去打电话了,楚天齐继续着安排:“第二,请信用社考虑,在春节前让养殖户先还上一半的利息,至于本金和余下的利息,待贷款到期一并偿还,怎么样。”
“这我们做不了主,社里应该也不会同意。”杨主任极不情愿的答道。
“希望二位主任多做工作,因为现在既使清查外贸公司财产,养殖户也不可能立刻拿到钱,所以现在本金肯定是没钱还的。”楚天齐的话很垦切。
信用社二位主任听到这儿,站起身,走出会议室去汇报工作了。
这时,会议室门被打开,两名工作人员提着食品袋进来,从食品袋里面往外拿着桶方便面和火腿、榨菜,放在了每个人面前,开始往桶里面倒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