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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都在传,却没有多少人见过这花。届时真的开了,想必又是一朵绝世奇花了。”王全眼睛一闭,口不对心地说道。
不过这话正好戳中了赵煊的心思,他头一次这样看重一样东西。人都有私心,更何况是赵煊这个性子古怪又护短的。他养的东西,当然是想着听好话的,怎么夸都不为过。便是到时候开出来的不是东西,那也得说成是美的。
还真是期待啊,赵煊抚着花骨朵,嘴角微微扬起。
旁边的王全看着赶紧低下了头,他知道王爷这回只是单纯的开心,可还是见不得王爷笑。总觉得王爷一笑,就有什么倒霉的事发生。
王全偷空望了那盆花一眼,面色怜悯,但愿这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
阿黎这边,也开始逐渐克服了恐惧。
自从见了善缘大师后,她的不安就少了许多,后来慢慢的,就将心里的害怕转变成愤怒,对幕后之人的愤怒。
不得不说,这心理暗示还挺管用的,纵使如今还未看到人,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最起码,阿黎晚上不会再失眠了。
睡得好人便有精神。两日过后,阿黎还是正正经经地请教红豆做胭脂之法。阿黎是有心思,想将这个做成长久的买卖。
她幼年进府,每月月钱也不多,省吃俭用地攒到如今,也不过只有二十来两银子。阿黎不知道王府里自赎是要多少银子,毕竟阿黎从未见过有人主动想赎身的。
王府对许多人来说就是遮风挡雨的靠山,只要摄政王一日不倒,他们就能过一日的安稳日子。当然,在这些人看来,摄政王当然不会倒。那可是皇帝的亲叔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再厉害不过了。哪有人会放着王府这样的地方不待,上赶着去赎身的,这不是傻么?
就连玲珑也是这般想着的,只是碍于阿黎和红豆的面子,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
阿黎和红豆就是两个异类。
红豆想要赎身,无非是为了赌一口气。他爹是秀才,不过这年头,多的是穷秀才,红豆他爹亦然。为了维持生计,红豆这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大女儿便被卖掉了。
这么些年,红豆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既不甘,又怨恨。她是想要堂堂正正地回去,堂堂正正地嫁人的。
至于阿黎,她与红豆不同,只想着过得自在一点。王府虽好,可总归是任人驱使的奴婢,就像这回,张姨娘叫她养花,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毕竟人家是主子,而她是奴婢。
可想要过得自在,还是得要银子,不少的银子。
赎身要银子,落户籍要银子,以后在外头生活也是要银子的。阿黎并不通律法,但也知道这期间要疏通许多关系,每一层都要用到银子。这会儿不多赚些钱,往后哪里能有保障。
这卖胭脂,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红豆和玲珑傍晚时分到了阿黎的房中,阿黎先前就采好了花瓣。她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地用府上送来的花,只采了自个儿分株种下来的花。
摘花的时候阿黎也是心疼得紧。
她平常对这些花是不太上心,任由它们长,可放在这儿放久了,也是有感情的,这么摧残看着也有些于心不忍。然而阿黎还是摘了。
果然,比起爱花,她还是更爱钱。
红豆带来了几个干净的小石臼,准备做胭脂之前,她还掉了一会儿书袋:“知道胭脂为什么这叫胭脂?”
阿黎翻了翻白眼,知道这人老毛病又犯了。红豆似乎很厌恶她爹,不过对他爹的秀才身份又打从心底里地自豪,经常对着她们引经据典。
旁边的玲珑身份给面子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红豆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咳了声解释道:“据说胭脂是商朝时期,燕地妇女做的,是以才叫燕脂。传着传着就叫胭脂了。”前一句说的笃定,后一句就开始飘了,似乎自己也没有太弄清楚的样子。
说完,她又话锋一转,问道:“你们知道怎么做胭脂么?”
“知道了也就没你的事了。” 阿黎淡淡地提醒道。
红豆脸一红,随即强行给自己解了围:“这不是正要说么,你急什么。《齐民要术》里头就记载了‘杀花法’:摘取即碓捣使熟,以水淘,布袋绞去黄汁,更捣,以粟饭浆清而醋者淘之……”
“行了行了。” 阿黎赶紧打住,道:“说清楚就行了。”
红豆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先捣碎就好,接下来的事情再说吧。”
另外两个都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听她在乱七八糟地说了,说了那么多,到头来她们未必能听得懂,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做。
三人席地而坐,一人拿一个小石臼慢慢地碾着,起先动作不一,慢慢地竟然一致了。三人互看了几眼,乐不可支。
屋子的门是关着的,因为是傍晚,里头只点着一只蜡烛,全当是摆设了。她们三个做惯了活儿,这点事情上手地很快,且边上有一个红豆指导,不一会儿就将两个篮子里的花瓣都碾成厚浆了。
红豆找来细纱布,让她们用水和米浆各淘了一遍,再用纱布取汁。阿黎两个只照做。
这一番忙活,等停下来的时候,天儿已经暗了。
红豆抹了一把额头,双手酸地不得了,感叹道:“终于做完了。”
“之后要怎么办?”
“放着呗。”红豆让阿黎将东西放到桌上,一面道,“你屋子大,平日里除了我们就没有旁人进来,这些就先放在你屋子里,我们明儿再过来看。”
阿黎点点头。
红豆又道:“事先说好了,每个人做的胭脂都别放混了,到时候也用不同盒子装起来,省得分不清楚。”
她这样,也是免得以后三人为了钱财有什么龃龉。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红豆最精明不过,当然在事前就将事情说清楚。
阿黎玲珑自然没有意见。
阿黎还没看见成果,心里没什么准头;玲珑不愁着攒钱,对做胭脂一事只当作练练手,并没有太过看重。
红豆将得来的半成形地胭脂盖起来,叮嘱道:“明儿早上你起身时候,记得滴一滴桂花油。”
“知道了。”
“那行,这事就交给你,我们就先回去了。”天儿也晚了,虽说她们住的地方只在对门,可若是老是待在这儿,未免叫人生疑。
两人走后,阿黎将屋子细细地收拾了一遍。
这一晚,阿黎闻着屋子残留下来的香吻入眠。除了一开始那几日,她晚上会被折腾一下,这些日子都没有过了,好像是挪到了傍晚。
总结出规律以后,阿黎每日都能睡个好觉。
第二日,阿黎早早地起身,刚披上衣裳就迫不及待地冲下床,揭开胭脂上头的布,全神贯注地凝视着。
她看的当然是自己做的那些胭脂了。经过了一晚上,里头的颜色已经沉淀了下来,和花朵的颜色一样,艳丽非常,且带着一股香味。
阿黎深吸了一口气,按着红豆的要求,滴了几点桂花油。红豆和玲珑两个做的,也都滴上了几滴。
因是头一次做,不论是阿黎还是红豆,都没有做多少。这一日下午,红豆又带着玲珑过来了,昨儿做的胭脂已经成形,红豆用坐在小板凳上,洗净了脸,用簪子挑了一些放到手上,大抵是做的还有些粗糙,红豆嫌弃地匀了两下,这才往脸上抹去。
“如何?”红豆抬起头望着二人。
静默了一会。
阿黎慢慢递上帕子,对着红豆道:“还是擦了吧。”
红豆拿起帕子,嚯地一声站起来,向着边上的水盆里看去。半晌,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擦了擦脸。
阿黎揶揄道:“你不是说自个儿会做么?”
“手生了。”红豆还坚持着维护自己的脸面。
玲珑看到红豆这样,也面带忧色的打开了自己做的胭脂。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也不太满意,这做的看着还没有买回来的一般好。
颜色也晕染不开。
玲珑摇了摇头,顺手将自个儿做的盖了起来。罢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绣花吧,这种事情就别想了。
红豆颇为不甘地走到阿黎面前,掀开了她的那一份。原本想嘲笑嘲笑阿黎,却没想到她做的意外地好,甚至比她娘亲做的胭脂还要好。
红豆瞪着阿黎,狐疑道:“你昨儿晚上,没有在我们这里头使了什么手段吧。”
阿黎不吭声地凝视着她。
红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又道:“这是你做的胭脂,你总要试一试吧。”
阿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拗不过红豆,轻轻沾了一点,用水化开,在脸颊上拍了几下。
自己做的胭脂,用着感觉就是不一样,阿黎觉得脸上香香的,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弯了弯眼睛,心里有点小开心。
“好看么?”虽然知道自个儿黑,可阿黎终究还是存着一份期待,所以很臭美地问道。
“……”
第10章
阿黎瞥见二人的脸色,不由得郁闷了许多,原本的精气神都随着逐渐拉长的沉默而消失殆尽了。
“就知道不会好看的。” 阿黎喃喃道,语气里还有自己未曾察觉到的失望。
她拿过之前给红豆的帕子,狠狠地在脸上擦了两下。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红豆低下头,收敛着笑意。这样的阿黎可不多见。她本来以为就自个儿爱美,没想到阿黎也一样。
这胭脂做的确实不错,闻着就和她们的不一样。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一样的花瓣,一样的工具,甚至手法都差不多,生疏地很,可阿黎做出来的偏偏就比她们的好,这难不成就是天赋了?
不过,胭脂虽好,抹在阿黎脸上却怎么看别扭。
无它,阿黎生的黑,如今两颊上都抹上了鲜红的胭脂,真是太好笑了。红豆怕自己笑出来会惹得阿黎生气,所以使劲儿地憋住,脸都憋僵了。
玲珑比她靠谱许多,在阿黎问了话之后,小声地回应道:“嗯,其实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她赶忙起身,走到阿黎的梳妆台上。说是梳妆台,其实也不过是个小桌子,上头放着铜镜和几个小木匣。玲珑常来阿黎的屋子,对这些东西都熟悉得很,没有找多久,便从桌子上找出一盒粉。
大魏女子好妆扮,尤其是贵族女子。她们这些小丫鬟虽不用这样精心打扮,可是每人手上都是有一两盒胭脂水粉的。
玲珑拿着盒子走到阿黎面前,递给她道:“先涂一层粉再抹胭脂吧。”
阿黎有些嫌弃地看了那盒子一眼:“这东西涂在脸上白的吓人。”
“那就少涂一些。”
阿黎最后还是接了过来。她很少,不,应该说是从来没有上过妆。比起玲珑和红豆,她在脂粉上的支出简直少得可怜,偶尔买回来都只放在那里,只做观赏,从来都不会用的。
反正涂着也不好看。
她两辈子都黑,别人一见到她,首先注意的黑这一特征,至于其他都忽视。久而久之,阿黎也就开始自卑起来,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还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有着小巧的琼鼻和不点而红的菱唇。
阿黎走到梳妆镜前,打开手上的盒子。
她当然会上妆,只是不太熟练而已。这粉也不是上等货,阿黎没有抹多少,只将将让脸抹地白了些便放下了,毕竟是粉,抹出来的颜色也不太自然。不过,讲究着用吧。
片刻后,阿黎放下手。
红豆快步上前,第一个赶着去看阿黎到底弄成什么样子。本来只想在调笑几句,却在看到阿黎的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没想到,你还有点姿色么。”红豆捏着阿黎的脸,不出意外地捏了一手的粉。
在衣服上蹭了蹭之后,红豆继续笑嘻嘻道:“玲珑,快过来看,咱们仨里头,竟然还有一位深藏不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