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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潮生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垃圾袋,“走吧,和你一块下去透透气。”
祁郡知道昨晚江昭旭肯定回来找他了,也知道他会和她说点什么,便点点头,跟着他一块出去。
海城医院不大,走来走去就这几圈,两人在楼下找个张座椅坐下,周潮生掏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是江昭旭上次给他带回来的,还记得当时说了句,“没想到抽这么好的烟居然是妹夫给送的。”
“昨晚他来找我,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祁郡闻声抬头,踢了他一脚,开口问:“没收吧?”
周潮生白了她一眼,问:“我可能干这事吗?”
祁郡笑了,他确实干不出这事。
“什么时候回学校上学?”
又来了。
祁郡想了一下,开口回答:“后天吧。”
一听见她要回去上学,周潮生整个人松下来,“那还行,我店里有人看着,我来照顾就行,你不用担心老太太,好人有好报。”
“那你呢?” 祁郡问。
周潮生满嘴跑火车:“祸害遗千年。”
周潮生把烟头捻灭,扔进垃圾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阿郡,想过你俩以后的事吗?”
祁郡摇摇头,抬眼看向对面街熙熙攘攘的人流,回了句:“走好现在的路再说。”
她不敢想,也不知道怎么想,所以先走好现在的路再说。
两人没说几句,奶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要上厕所,周潮生也趁着祁郡在医院看着,回家洗了趟澡。
祁郡上去扶着奶奶上完厕所后,没再出病房,而是坐在奶奶旁边跟奶奶聊天。
隔壁病床一老太太看着两人聊得欢,开口问:“这老太太真幸福,两个孙女一个孙子,还个个都这么孝顺。”
祁郡没说话点头笑笑,奶奶虽然是病着但也一点不带谦虚,“是啊,我这三个孙儿特别好。”
祁郡没插话,撑着下巴看着两个老人家聊天,聊到她的时候就笑着点点头,江昭旭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祁郡跟奶奶打过招呼后,边走出病房边接电话。
她开口问:“怎么了?我给你留的粥你吃了吗?”
“吃了,奶奶在那间病房?”
祁郡怔了一下,“你要来医院。”
“我已经到了,我外婆熬了的猪肚汤。”
这是江昭旭第一次来海城医院,祁郡怕他找不到地方,没告诉他在哪儿,而是让他站门口别动,自己下去把人带上来。
奶奶一看到江昭旭开心的不得了,却也有不了什么大动作,只能笑着跟江昭旭聊了一会,江昭旭还说外婆过几天就来看他。
祁郡是没想到江昭旭回来医院送东西,还陪奶奶聊天,不过又想想,他一向对老人家有耐心。
隔壁床的老人一看又有年轻人来送东西,嘴里念叨着这老太太福气真好。
江昭旭带过来的汤很多,新鲜的猪肚熬出浓郁汤水,奶奶吃不了猪肚肉,只喝点汤,祁郡帮她擦了身子便照顾她睡下。
江昭旭还在病房等着她,他好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铁制座椅上,双腿随意搭放,垂着头看地板,额前的碎发有点长,手机和不锈钢保温壶放在旁边,看着有点落寞。
祁郡走过去踢踢他的鞋尖,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想啥呢?”
他闻声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祁郡看不懂的情绪,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祁郡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但是总觉得江昭旭不太对劲,但又不知道怎么问,只好在他旁边坐下来,伸手拿过保温壶,拿起勺子坐在自顾地喝把剩下的汤喝完。
江昭旭没说话,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喝,看她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还跑去走廊尽头护士站给她拿了两张纸巾给她擦嘴。
她坐在椅子上,江昭旭居高临下看着她,头顶上刚修好的橘黄灯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修长的手指拿着粗糙的纸巾在她唇边擦拭着汤汁,动作算不上轻柔却让人心动不已。
“你头发变长了。”祁郡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江昭旭抬手摸了摸额前的碎发,点点头,发出一声,“嗯。”
她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纸巾,拍拍旁边的座椅示意他坐下,他也没说什么,顺势坐在她旁边,“过了正月十六,我帮你剪头发吧。”
江昭旭不禁抬抬眉骨,面色略带疑惑,但也没出声拒绝,而是点点头说好。
等过了正月十六,等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
*
初八。
祁郡是和江昭旭一块回的学校,班上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群书呆子你追我赶毫无声息的战争。
孟微知道祁郡回学校后,中午一放学就立马赶来找她,孟微没管江昭旭幽怨的眼神,拉着祁郡就往天台上跑。
春雨洗涤过的破天台,地板湿漉漉的,角落的杂草冒出一点小绿尖,两人站在围栏边上,这回倒是破天荒的没抽烟。
“奶奶什么时候手术?”孟微开口问。
“正月十六。”
“几成把握?”
祁郡知道孟微在问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回答,顿了好一会,摇摇头,“不知道。”
只能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
孟微看着祁郡这样心里一阵生疼,伸手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带着哭腔开口:“阿郡,奶奶不会有事的,潮生哥说好人有好报。”
所有人都在说奶奶做了一辈子的好人,这个劫一定会渡过去的。
可是还没等到正月十六,噩耗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向祁郡击过来。
第32章
正月十四。
祁郡依旧早起把早餐和午餐弄好放在桌子上,等着周潮生的朋友过来取,自己也带着两份海鲜粥出门。
她和周潮生商量好了,早午餐做好等人来取,晚餐她自己送过去顺便伺候奶奶擦身子。
一推开门就看见江昭旭眯着眼靠在她家门板上,丝毫没有大少爷的样子,祁郡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撩了撩他额头前的碎发。
“这谁家帅哥没睡醒就搁人门口蹲着啊。”
江昭旭被她这么一弄彻底清醒了,刷的一下站起来,看了她一眼,拿过一旁的雨伞,开口:“你家的。”,撑开伞揽住她的肩往学校的方向走。
自从过年以来海城都在不停的下雨,虽然说下得不大,但是湿漉漉的地面和阴暗昏沉的天气总会让人心生烦躁。
两人没有像平时一样边走边吃早餐,而是到了学校上完早读趁着下课十五分钟到走廊上吃。
每个班的走廊上都会放着一两张多余的桌椅,不少学生趁着下课十五分钟拿着早餐出来吃,两人拿着两个保温餐盒放在稍有些破损的桌子上,打开餐盖,冒着热气的虾仁仙贝粥诱人实极,另一个隔层装的是淋了点酱油的煎蛋。
“怎么才一个煎蛋?” 江昭旭问。
祁郡顿了一下,淡声回答:“特地给你煎的。”
上回她煎了两个,他全给吃,后来问了才知道,他喜欢吃这种外面焦脆中间蛋黄糖心的煎蛋,当时她心里就想着,不愧是少爷,吃个煎蛋还要求这么高。
江昭旭一听是特地给他煎的蛋,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说了句谢谢,便埋头喝粥。
祁郡胃口也不是很好,没吃几口就吃不下,剩下的粥都到给他碗里,他也没说什么,照单全收。
走廊上有不少拿着早餐狼吞虎咽的学生,怕生怕死没吃完就上课了,相比之下,一班走廊就略显落寞,班里的学生为了赶时间早早就啃完馒头只为了趁下课十五分钟多学一点。
江昭旭赶在上课前两分钟吃完一大份粥,一抬头就看见祁郡皱着眉眼神无光看着前面,他抽过纸巾擦干净手指,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出声问:“怎么了?”
祁郡被他的动作吓倒了,晃了一下,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闷。”
“过了正月就好了。” 他边收拾餐盒边说着,“回去上课吧。”
祁郡点点头跟着他回教室。
*
今天早上数学老师请假了,给他们丢了两张卷子,一整个班都是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埋头写卷子,整个教室只剩下翻动卷子和笔尖滑动的声音
卷子难度不大,但祁郡写得十分费力,一道最简单的选择题都要废好几分钟,整个人越写越燥,干脆把笔撇下,狠狠地舒了好几口气,还没等她重新拿起桌子上的笔,抽屉里的手机就传来震动音。
明明只是微弱的震动却不知为何让她感到发麻,还没等她拿出手机接通,震动就结束了,像是意识到这个时候打电话不合适一样。
她掏出手机,按亮屏幕。
【阿郡,奶奶病情恶化,马上要进行第一轮手术了。】
嘭一声,手机跌落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狠狠地刨了她心口一刀。
也引得附近的同学侧目,像是在责怪她破坏了这场宁静,江昭旭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还没等他出声询问,祁郡就起身跑出教室。
江昭旭一看她跑出去,赶紧跟着她跑出去,她跑得很着急,甚至连门卫处保安都拦不住,他跟上她后什么都没问,只是拉着她发抖的手一直跟着她说叫她别害怕。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奶奶还在手术中,周潮生捂住脸蹲在墙角,他听见脚步声后抬头,看见两人后,扶着身后的墙起身。
“怎么回事?” 祁郡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还没等周潮生张口回话,手术室的灯就灭了,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祁郡赶紧迎上去问询,“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把人带到办公室,看着眼眶发红的祁郡,叹了口气,不忍地开口:“这次手术不算成功,陈老师现在的情况可能撑不过第二场手术了。”
瞬间,祁郡蓄在眼眶的泪水一滴滴砸落下来,冲破了她故作坚强的表面,只是奶奶进医院以来她第一次流眼泪。
“撑不过”这三个字的冲击感太大了,若不是江昭旭搀着她,她可能都站不住了。
周潮生花了几秒时间消化了这个信息,深吸一口气,哑着声道:“可是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其实陈老师的身体早就撑不过了,不过是这几天她都在忍着,她甚至告诉过我手术都不想做了,陈老师清高独立了一辈子,自然是不愿意拖累家人的。”
“最后的日子里好好陪陪陈老师吧”
这是医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
那天过后,祁郡就从学校请了假,每天都在医院里陪着奶奶,拿出以前的照片给奶奶看,在奶奶旁边赶作业,给奶奶唱老歌,有时候唱着唱着看见插满管子的奶奶就忍不住眼眶发红,但她从没有在奶奶面前流过一滴眼泪。
那几天里,不少奶奶以前教过的学生都带着鲜花书信和水果补品来拜访奶奶,但祁郡婉拒了一切面访,给他们道谢后,只让他们留下了鲜花和书信。
病房里的花瓶每天都是漂亮的鲜花,而学生们送来的书信,祁郡每一封都会读给奶奶听,她想让奶奶最后的时光不是病痛,而是盛开的艳丽鲜花,和曾经桃李对她的感谢和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