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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带了温度,遽然罩在魏北头顶,仿佛落入一个强势的怀抱。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站在身后,这股香水混了烟味,是熟悉的强势与霸道。
遮挡帷布里静悄悄,沉默得十分融洽。
魏北缓缓拉下外套,寒冷让他无法拒绝地穿上。等系好扣子,他才转过身来。沈南逸穿着毛衣,西裤是羊呢的,皮鞋锃亮,依然那么风流。
他们对了眼神,持续沉默。良久,沈南逸忽然上前。他把魏北逼得退无可退,高大身躯笼罩着,然后低了头。
是个吻。
魏北以为。他睁着眼,在湖水中冻到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
但不是。不是吻。
沈南逸距他仅有几厘米,伸手揉了揉魏北红肿的嘴唇。他揉的每一下,都揉在了魏北心上。
沈南逸转身出去,魏北才松口气。可他看着晃动的帷布,心底又生出一点恨,恨这男人来去自由。
可他知道,恨总是带着爱的。
天山入夜很早,今天冷得出奇。剧组工作人员干脆收拾好场地,纷纷钻进自己的帐篷休息玩手机。营地静谧,风吹得鬼哭狼嚎。
魏北缩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果然帐篷又被人拉开,这次他知道是谁。
年轻人的火气蹭蹭上窜,他起身堵住入口,与沈南逸面对面。
“好玩吗?”魏北哑着嗓子,愠怒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这他妈什么意思。”
沈南逸没料到小野猫这么快就伸出利爪,他且以为两人再见,魏北多少会粉饰太平。不过小孩儿的性子就这样,明明想要,还得先拒绝。
他没有强人所难,也没选择退缩。而是用那沙哑低沉的嗓音问,“叔叔能进来吗。”
“想了。”
“想个屁。”
魏北气得不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这种分明已结束,却控制不住那人带给他的情绪。
“我们没关系了,沈南逸。”
“嗯,我知道。”沈南逸说,“所以我是在询问你,小北。”
“我能进去吗。”
如果沈南逸再问一次,魏北不晓得自己会给出怎样惊天愚蠢的答案。他拿了外套匆匆穿上,推开沈南逸走出帐篷。
不能再两人待下去,魏北想,至少现在要离开。
他往树林里走,沈南逸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魏北加快脚步,逐渐远离营地时,却被沈南逸追上了。
男人从后面抱住他,魏北挣扎着甩开。沈南逸仅是隔了衣服揉着年轻人的肩胛骨,已叫魏北双腿发软。
“沈南逸你干什么!”
魏北不敢大喊,营地的火光还能看见。
沈南逸只是俯在他耳边笑,“听说你要拍野战。叔叔帮你试个戏。”
魏北怒:“我拍你大爷,放开!”
“别动,嘘,”沈南逸忽地咬了咬他脖子,“叔叔抱会儿。”
魏北一惊,从脖颈那处传来的电流几乎是毁灭性的。他甚至敏感到失去力量,沈南逸这老混蛋,真掌握了魏北身上所有开关。他忽地有些悲哀,又特别愤怒。
凭什么,魏北咬牙切齿。
“想野战找你的辛博欧。”
沈南逸退开一点,重复道:“辛博欧。”
魏北撇开脸,“或者随便是谁都可以,别找我。”
沈南逸捏着他下巴,轻轻掰过年轻人的脸。借了夜色,那浑身的青春简直藏不住。
“别跟叔叔闹。”
“沈南逸,我没功夫跟你闹,”魏北垂着睫毛,想远离沈南逸,手指却分明抓住对方衣角。“够了,我拍戏很累的。”
“沈南逸。”
魏北连续叫了两次大名。或许在旁人看来无关痛痒,但沈南逸清楚,这小孩儿一直都在努力地想要与他平等,所以他纵容着。
沈南逸不说话,依然沉默地抱着他。魏北挣了两下,紧紧贴着树干保持距离。
“小北,你再说一次。”
魏北说:“你去找谁都可以。”
沈南逸深深看他一眼,松开了。他没有愤怒,也没有碰壁的狼狈。他只是揉了揉魏北头发,轻声道:“这是第一次,小北。”
男人转身离开时,魏北睁眼看他离去。他能感觉到沈南逸其实隐有怒火,但竭力克制着。
魏北就喜欢这般,看沈南逸在他这儿吃瘪,忍着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他特痛快,好似掌握了男人的命脉。
第四十章
落了水,又受寒,再加连续一月的高强度拍摄,魏北第二天就没从睡袋里爬起来。
这发烧来势凶猛,魏北许多年都撑着不敢倒下。可能是沈南逸在身边,也可能着实太劳累,魏北的身体终于承认自己不是铁打,轰轰烈烈烧了个通透。
昨晚到底没让沈南逸再进帐篷,所以工作人员发现魏北感冒时,不知道他已难受多久。他脸颊发红,意识不太清醒,嘴唇干得起了一层皮,紧紧蜷缩着。
魏北觉得自己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他眼睛紧闭着,怎么也没能出汗。半梦半醒间如坠云端,眼前是白茫茫一团雾气,有点湿。
沈南逸进帐篷时,魏北哼哼唧唧地嘤咛。王克奇也来了,抽着烟蹲在外面朝里看。
“我就跟他说别那么拼,这孩子实诚,什么非要自己来。”
“你看看他那黑眼圈,这你妈和国宝有一拼。”
“老沈你别这样看着我啊,当演员哪有不吃苦的。我也说了嘛,让他早点睡早点睡。”
后勤拿来退烧药,沈南逸爬进帐篷掀开一点睡袋。这帐篷不算大,当初分配时,原本给主演准备大型帐篷,可以往里放行军床。魏北拒绝了,他说喜欢空间小点,背靠着大地,踏实。
各有各的怪癖,大家都理解,便也随他去。可这会儿沈南逸钻进去,帐篷顿时显得拥挤。
魏北感知有人靠近,先是本能地向外躲。大概是闻到熟悉且令人安稳的气息,又不自觉地靠过去。沈南逸搂着魏北肩膀,让他支起上半身,再拿着药和水杯递到嘴边。
“吃药。”
魏北烧迷糊了,暴露任性本质。帐篷门帘大敞,冷空气不断刺激他。魏北闭着眼,只想赶紧钻进睡袋。于是他抬手挥开沈南逸,顺势滑下去。
暖意又将他包围,舒服得喟叹一声。王克奇蹲在外面看热闹,差点笑出来。沈南逸冷淡地瞥他一眼,王导便开始假正经。他轻咳几下,体贴地关上拉链和门帘。
“我去场地看一圈儿,老沈你好好照顾我的未来新星哈!”
魏北嫌他们吵,嘟囔着吼了句,“闭嘴。”
王克奇挑眉,这小东西脾气还挺大呵。
沈南逸垂眼,定定地看着魏北睡颜。额角已生汗,头发胡乱粘在脸上,特可怜狼狈。他眼尾发红,睫毛隔几秒便轻颤着,嘴唇也干得不行,发白。
瘦了。沈南逸仔仔细细审视,真瘦了。
魏北又要转身侧躺,沈南逸忽然按住对方。他把药片吞进,喝几口水,继而俯下身紧贴着魏北嘴唇。
牙齿挑开唇瓣,强势地挤进去,挤开牙关,霸道地渡着药片。水顺着嘴角向外淌,魏北吞咽困难,立刻开始咳嗽。他紧张地挣脱,苦味绕着舌尖蔓延。
“水、咳、水......”
沈南逸将水杯递到他唇边,魏北反射性地喝下几口。太苦了,以前怎么没觉得药片这么苦。
眼里有些泪,浸得睫毛也湿。温水交由魏北喝干净,沈南逸无处发泄自己嘴里的苦味儿。他就俯身下去,再次吻上魏北。这次吻得温柔且慢,他含着魏北的唇珠舔了舔,最后才攻陷口腔内壁,吮吸对方软舌。半晌,尝了甜。
沈南逸将手臂撑在枕头上,魏北半窝进他怀里。年轻人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沈南逸伸手给他揉开,不料这下揉得魏北清醒一些,半睁着眼。
“你怎么在这儿......”
嗓子沙得太难听,仿佛拉动破风箱。沈南逸不答话,只凝视他。魏北不想吵,烦闷得闭上眼。“不是叫你走,怎么还不走。”
沈南逸问:“希望叔叔走?”
魏北昏沉沉的,前半秒还意识清醒,下一刻又糊涂。他说话不过脑子,也没精力考虑后果。他不晓得是在对谁说:“赶紧、赶紧让沈南逸......那个王八蛋走......走开......”
“那你想要谁留下。”
“没、没有人会......会留下。我、我喜欢的也不会......留下。”
沈南逸皱了眉:“你喜欢谁。”
魏北口齿不清,艰难地努动嘴唇:“奶奶......囡囡......霍贾......”
“还有谁。”沈南逸耐着性子问。
“还、还有......”药劲儿上来,实际魏北已快要睡着。他撑着最后一点理智,想到今天是江媛囍例行给他报备魏囡病情的日子。他想问有没有看到江媛囍的微信,于是张了口,“江、江媛囍她......”
多年来,魏北很少和某个女性走得近,更别提如此高频度地互发消息。之前养老院的看护说奶奶想看孙媳妇,魏北当时没辙,既内疚且自责。
后来认识江媛囍,魏北甚至萌发过要带她去见奶奶的想法。其实他与沈南逸是两种人,沈南逸能做到六亲不认,魏北不行。他甚至还想,万一哪天能够结婚也未尝不可。
魏北一直以来渴望的都是家庭,有一个人在他身边——无论是谁——对他好,他就会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而不是像父亲那样。
但这个想法始终在摇篮里处于临危状态,偶尔会有疯狂生长的征兆,偶尔又被理智狠狠扼制着喉咙。
左右摇摆。
江媛囍是个陌生名字。
沈南逸没听清,是西还是喜。他的耐心在渐渐消退,手指捏住魏北下巴。
“那你喜欢叔叔吗。”
“叔、什么叔叔......”魏北记忆中长期叫叔叔的唯有一人,“不喜欢、没......没关系了。从来都、不喜欢......”
沈南逸眼神一黯,没能控制手上的力道。魏北被掐疼,困意差点又消散。他猛地偏过头,循着方位狠狠咬去,牙齿与嘴唇锁住沈南逸的虎口。
真咬,没留情。他仿佛感觉不到疼,只皱眉盯了会儿。
良久,沈南逸叹口气,他掰着魏北的下巴取出手。虎口差点咬破了,印着一圈整齐牙齿印,沾上亮晶晶的口水。
小狼崽子。沈南逸气得发笑,从上衣袋里取出手帕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