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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法视若无睹,脸颊不禁飘过红云,好似被夕阳映红了,心口气得起起伏伏,愤愤道:
“宫苑禁地,容不得你信口雌黄!再说了,金銮殿并非只有我一人,凭什么咬定是我......”
陆嘉念一时气急,不假思索地反驳着,结果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话看似在为自己辩解,实则背后的意思,已然承认陆静姝所见为实。
如果真不是她,那她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后为何不处置,反而今日在此纠缠?
越想辩解,就会越抹越黑,越是显得她有所隐瞒。
陆嘉念烦躁地把玩袖口流苏,面上理直气壮,内心头疼地扶额。
她怪自己关键时刻漏洞百出,但又觉得委屈。
早就叮嘱那家伙严加防范,别让有心之人发现端倪,到时候不好收场。
奈何他浑不在意,昨夜连人都抓不住,没用的男人!
如此想着,她气呼呼地挣开陆景幽的手,撇清关系般迈了一步,满脸写着闲人勿扰,似乎和他不太熟。
陆景幽眸光一暗,修长手指在空中停滞片刻,才空落落地放下。
他略一思忖就发觉缺漏,趁着陆静姝还没转过弯来,沉声道:
“污言秽语,以下犯上,既然说的这么好,那就赐哑药吧,下次别说了。”
陆静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还未再多说几句就被人塞住嘴巴,利落地用麻绳捆绑着拖走了。
她万分不甘,更不明白为何陛下如此袒护陆嘉念。
难道仅仅因为那点隔着血海深仇的姐弟之情吗?
这回动手之人都是陆景幽的心腹,无论她如何挣扎都不能摆脱,任由眼前的一切越来越远,喉咙里还含糊不清地伸冤。
最后一刻,她眼眶干涩疼痛地眨了眨,遥遥望着一对璧人,忽然觉得陆嘉念与陛下,还挺相配的......
刹那间,灵光一闪,她终于明白过来,方才的一切都连接上了。
心间陈念骤然崩塌,震撼地瘫软在地。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可是陛下的皇姐啊!
陆静姝追悔莫及,绝望地阖上双眸,悄无声息地被拖到牢狱之中。
另一头,陆景幽看似居高临下地俯视一切,如同捏死一只蝼蚁般轻松。
实则目光闪烁,时不时偷瞄站在一旁的皇姐。
见她神色恹恹,陆景幽心下一动,试探着再次牵住她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握紧,郑重道:
“此事到此为止,谁敢出去胡言乱语,杀无赦。
朕信皇姐,会护她到底,皇姐清清白白,端庄自持,绝不会同旁人做出格之事。”
但他不是旁人,是皇姐的夫君。
口中说着清清白白,事实恰好相反。
陆嘉念轻咳一声低下头,听得出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想必是陆景幽琢磨着她的心思,故意强调了所谓的“清白端庄”。
可不知为何,她并未如预料中高兴,反而觉得讽刺又憋闷。
从前只想藏着掖着,现在忽而想到,若能大大方方昭告天下,亦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众人不知实情,看了一场闹剧后,更不敢多说什么,应声后逃也似的退下。
只不过离去之时,大多按捺不住地瞥一眼,目光落在他们紧扣的掌心。
陆嘉念被看得不自在,下意识想要甩开陆景幽,刚要用力就顿住了。
他的掌心温热,传来坚定的力量,让她第一回 想试一试。
试着就这样在他身边,试着不在意他人目光,试着抛开身份,重视自己的心意。
陆嘉念若无其事地漫步,宫人匆匆而过,行礼时的目光或震惊或暧昧,仿佛发现了不为人知的隐秘,惴惴不安地跑开。
她以为自己会逃避,会遮掩,但最终竟是全然没有,只是浅淡噙着笑意,眼前是坦荡天际。
行了一段路后,她渐渐适应,手臂松懈下来。
陆嘉念挺着脊梁,抬眸迎上那些目光,主动回握着陆景幽的掌心,展颜轻笑。
她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往后又会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抑或是说,后半生都要活在这种目光中,不再是端庄的长公主。
但她蓦然发现,这种感觉并不差,比想象中好上千百倍。
仅是光明正大地与他并肩而立,心间就盈满安宁静谧,如同海上飘荡之人,终于踏上平地。
能与所念之人一同前行,本身就足够了。
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似乎也成了恭贺。
陆嘉念忽然忆起那一夜陆景幽背着她上山,漫天萤火映入眼帘,萦绕追随了一路。
她终于深刻体会到,顺着心意,心无杂念,天地便开阔起来。
掌心柔夷愈发坚定果决,陆景幽不自觉勾起唇角,不避讳地抬手,亲昵将她的鬓发挽至耳后,轻声道:
“下回出了这种事情,不要独自应付,记得找夫君。”
陆嘉念瑟缩一下,耳尖火烧似的通红,还是不习惯明目张胆地亲密,脸颊发烫地嘀咕道:
“原先以为可以解决,谁知会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再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儿......”
还未说完,陆景幽加重力道,将他们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举在眼前,侧首笑道:
“皇姐还觉得,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
陆嘉念错开目光,经不起他大庭广众之下的调笑,躲闪道:
“别说这话,往后麻烦颇多,陛下应当撇清关系,免得被我连累。”
“能被皇姐连累,是为夫的荣幸。”
陆景幽笑意深深,附在她耳畔清浅吐息,惹起一阵酥痒。
短促的闷哼响起,半是不满半是克制,陆嘉念哆嗦一下,嗔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夕阳西下,灿烂余晖倾泻在他们身上,背影相依相偎,笑着推推搡搡,羞怯中尽是亲密。
在肃穆沉寂的皇宫中,恍若梦境般不真切。
他们刚走远些,各个门缝里就探出一排脑袋。
宫人好奇地目送着,皆是看得愣怔,无人说一句不好。
行至慈宁宫,陆嘉念立即同陆景幽保持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她始终不知如何向母后解释,毕竟母后向来对陆景幽颇有微词。
其中还隔着父皇与蕊夫人,实在是凌乱不堪。
尽管她明白,此事早晚瞒不住。
母后消息灵通,十之八九现在就有所耳闻了。
陆嘉念故意走在陆景幽前面,还没到门口就被拉了过去,只能为难地侧眸,冲他眨眨眼示意。
人还没迈过门槛,母后焦急关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隐约带着哭腔,哽咽道:
“念儿,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呀?”
母后擦着眼泪,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絮絮叨叨道:
“小六太心狠了,好歹是姐妹一场,怎么用那种话污蔑你?
你这孩子也是,非要拦着她不放,退一步各自安好,做事不要太刚强了......”
陆嘉念缄口不言,尴尬窘迫地望着母后。
“幸好陛下信你,否则清白名声都完了。”
母后以为她心情不好,话头一转说些高兴的,慈祥地贴着她道:
“看来陛下并未当真疏远你,你到底是他的皇姐,心底还是敬重你的。
但举止未免太亲密了,你可要时刻警醒,别让他得寸进尺......”
听到后面,陆嘉念愈发沉默,连呼吸都凝滞了。
她担心地看了母后一眼,生怕老人家知道真相后,会承受不住。
“念儿,怎么不说话了?”
母后自顾自说了半天,一低头发现她脸色不好,蹙眉寻思了一会儿,“蹭”的一下站起身,愤愤道:
“难道......陛下真的想要了你?他做什么坏事了吗?是不是逼着你了?”
陆嘉念欲言又止,拽着母后的衣袖想让她坐下,奈何没有用。
何止想要,已经要了,甚至早就要了,上辈子就要了......
至于坏事,每天都在干坏事,是不是逼迫就不好说了。
但是当初在小屋之中,她确实是被逼的,母后也没说错。
既然解释不清,母后这样想也好。
总不至于让母后觉得,她生的女儿行为不端,让她失望。
“该死的,竟敢惦记到你头上来!”
母后一改平日柔弱之态,登时气得嗓门都大了,心急如焚地四下踱步,安抚她道:
“念儿不怕,母后最疼你了,不会让他得逞的!”
她脚步极快,陆嘉念预感不妙,一时间都拦不住,只听见她嘀咕道:
“帝王能立就能废,踩着陆氏的头登上去,竟敢惦记他的皇姐,真是反了!再不收手,本宫非要除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