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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重男轻女的大背景下,赵柔以踩她的方式去撇清赵宝生,以此来达成心理安慰的行为很傻,但从她的逻辑是可以说通的。
那林婕妤又是为什么?她只有顾璥这一个儿子,难道不是该指望他将来成为亲王,将她接出宫去荣养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诗怡派人质询,林婕妤的回答很蠢,她说是教养女官打的。对方是皇后派来的人,她不敢计较。
诗怡:……
她都不是生气,而是无语了,林婕妤是把她当傻子忽悠吗?
如果真是教养女官打的,就算林婕妤真的“不敢发作”,也该想办法让她知道,借她的手来惩治女官,而不是遮遮掩掩,藏着不说。
再说了,当时顾璥和顾玗打架时,林婕妤那股护崽劲儿,可完全不像是“胆小懦弱”。
这也是最让诗怡迷惑的点,那天她看得真真的,林婕妤分明很在乎顾璥,听到顾玗辱骂他时,她眼中的愤怒绝不作假。
怎么短短几个月,她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皇子受伤是大事,很快就惊动了皇帝。顾朗从思政殿回到延英殿时,诗怡和他说了自己的猜测。
难道林婕妤也被人穿越了?所以她才会性情大变,对顾璥施以毒手。
但这个猜想很快被他们推翻,林婕妤既不是穿越,也不是重生,她应该是……疯了。
在顾朗表示,伤害皇子是重罪,绝不会放过她时,林婕妤突然放声大笑。
她问顾朗,是要把她送去和赵柔作伴么?
可惜她的璥儿是傻子,大概没办法像昭华公主那样讨他欢心。
她笑得很癫狂,眼泪往下掉落。
“老天爷不公平,不公平!陛下有二十一个孩子,为什么只有我的孩子生来痴傻!”
诗怡心想,还好她没把顾璥带来和林婕妤当面对峙,否则让他听到这个,肯定会很难过。
他只是反应慢,但他是听得懂的。
……但躲过这一回又如何,在承香殿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林婕妤说过多少回?
她不是好人,她有错,诗怡的心情却万分复杂。
顾璥的人生是个悲剧,林婕妤又何尝不是。
亲上加亲,是世人眼中的喜上加喜,古人又怎么知道近亲结合,更容易先天不足?
顾璥有先天不足之症,就宣告了他无缘皇位,林婕妤也因此失宠,天佑帝不会给她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机会。
顾朗都不会嫌弃他,诗怡也很关心八哥,和所有的兄弟姐妹说不许欺负他,但林婕妤还是接受不了。
她是天佑帝的亲表妹,初入宫就得封高位,看上去风光无限。诗怡猜测,她心里大概是幻想过顾璥能成为太子的,哪个有子的嫔妃没做过这种美梦呢?
林婕妤的确是这样幻想的,她甚至觉得天佑帝给八皇子取名为“璥”,就是一种暗示。
因为皇帝的名字需要避讳,琮和璋听起来尊贵,但用到的频率可不低,璥就不一样了,它本身就是生僻字。
如果放在往常,诗怡肯定会嘲笑她像个正主之间不来电,就自己臆想造糖的cp粉,但今时今日,她只觉得悲凉。
清晖学校的建立,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林婕妤的疯狂。
往常在宫中,她还可以把眼睛闭上,把耳朵堵住,假装顾璥是个正常的孩子,但他在学校的表现,和其他孩子的对比,却是骗不了人的。
这不是顾朗和诗怡的本意,但它确实客观上凸显了顾璥的劣势,将皇子公主用清晰的界限,分成三六九等。
诗怡转身离开,她没办法再听下去了,她很难受。
她今天才知道,原来按邺朝旧例,不是每个嫔妃都能有机会被儿子接出宫,也不是每个皇子都能被封为亲王。
皇子的爵位在郡王以上,才有资格接生母出宫。但前朝有个先天跛脚的皇子,因为皇帝不喜欢他,给个侯爵的位子就打发了。
在林婕妤的视角中,以顾璥的情况,说不定比那个倒楣蛋更惨。
再加上,顾朗又推出了继承考试制度,就更让林婕妤绝望了。倘若陛下只喜欢聪明人,那顾璥这辈子岂不是没了着落?
多重因素叠加,林婕妤活得战战兢兢,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又怎么可能不疯呢。
但他们的本意不是这样的,诗怡从来没想过,会把顾璥置于这么尴尬的处境啊!
见诗怡如此,沈茝和谢时序都小心翼翼地安慰她,却被她挥挥手,示意对方不必留在这。
诗怡不想为难打工人,他们两个也很惶恐吧,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是错的,却又基于身份不得不说。
林婕妤最终被降为采女,不过顾朗没让她去和赵柔作伴,这两人凑在一起,大概会疯上加疯。
至于顾璥,顾朗还没决定好他的归属,索性让他提前住进明义殿,由几个年长的哥哥一起照顾他。
所有人都以为,诗怡是在为兄弟的遭遇而痛心,只有顾朗能懂她的另一种心情。
他告诉她:“这就是上位者的决策,诗怡。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上位者的每个选择,都必须用理智衡量利弊,保全大多数人的利益。无论我们主观意志想要与否,它所带来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这是决策者的痛苦,ta要么清醒地知道自己会伤害到谁,要么后知后觉地感到愧疚。
诗怡忍不住问他:“是因为这样,阿爹才没想过让我当皇帝的吗?”
顾朗没有回答,而这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他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诗怡心想,如果没有古代这趟旅程,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阿爹将她阻挡在多少风雨之外。
顾朗安慰她:“懊恼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付诸于实践的补丁才是。像顾璥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我们也是时候该推动特殊教育发展了。”
“报纸上也可以多做些科普,普及近亲结合的危害。诗怡,顾璥的情况已经算幸运了,还有更多孩子会在孕中流产,或者在三岁之内夭折,他们比普通小孩更脆弱。”
直接怀不上的例子更多,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算幸运还是不幸。
诗怡闷闷地嗯了声,她和顾朗说:“阿爹之前送给我的那块金砖,我想把它捐出去,作为发展教育的一点资金吧。”
她知道,这是杯水车薪,但她还是想做点什么。
顾朗答应了她,让她好好休息。
诗怡却还要追问:“那个在承香殿门口拦住我的宫女……她早就被罗美人收买了吧。”
罗美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将某些关键细节串联起来,很容易就能得出真相。
顾朗叹息:“诗怡,君子论迹不论心。”
想得太多,只会让她自己陷入痛苦。她当了几个月的公主,内核依然是天真善良的现代人。
诗怡翻了个身,变成咸鱼瘫的姿势。
“是因为没有手机和空调吗?”她自言自语道,“总感觉我的快乐阈值,变得越来越高……”
顾朗:“基于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你已经脱离了浅薄的物质层面,拥有了归属和爱,赢得了他人的尊重,现在要朝自我实现的方向努力了。”
诗怡:……
换成人话,就是要让她积极干活呗?
她慢慢地坐起来。
她并非真的四岁小孩,可能,或许,以她的能力,是可以多打些补丁的。
那她就应该这么做。
第46章
诗怡支棱起来的第一步, 就是带着沈茝和谢时序做出了钟表。
比起后世精密的手工钟表,邺朝的自鸣钟绝对称得上简陋。它的原理也非常简单,“以铁为之,丝绳交络, 悬于篪, 轮转上下”。[1]
诗怡刚做出这个版本时, 沈茝和谢时序都很捧场。诗怡在小小的自鸣钟上看到了现代科技的曙光,两个伴读则是惊讶于公主的奇思妙想,比起自鸣钟,他们对“齿轮”更有兴趣。
幸好诗怡能引经据典,告诉他们,几百年前的司南车就已经用上青铜齿轮了, 她这是从典籍中挖掘出老祖宗的智慧。
但她的“智慧”只挖掘出一点,还不多。顾朗看过她的自鸣钟之后,算出了它的误差值大概在每天15分钟左右。
这是一个放到现代会被喷死的钟表数据,诗怡却觉得够用了,毕竟是古代嘛。
顾朗:“……你对古人好像有很大的误解。”
他告诉诗怡,皇宫里和世家贵族们使用的是漏刻水钟,每日误差值大约在几十秒, 不会超过一分钟。
诗怡震惊了, 她只知道宫女内侍给她报时都留有很宽泛的空间,她一直以为是古代时间不准,没想到是人家有意为之。
如果是上学上课, 或者皇帝召见, 宫女肯定会提前安排;但如果是其他事情, 以她的身份,就算晚到几分钟, 也没人敢说什么,内侍绝不会催着她赶路。
诗怡有些伤心,穿越小说果然是骗人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做出钟表,就引得古人疯狂追捧嘛!人家自己用的东西更先进,这才是真正的“老祖宗的智慧”。
顾朗给她指点了迷津,想要做出准确报时的钟表,她还需要擒纵器和发条,才能在精准度上打败漏刻。
后面的东西才真的上难度了,已经超出三个小孩的能力范围,需要专业工匠去攻克难关,诗怡只能等待。
但是这些初代产品,也不用丢进垃圾桶——开玩笑,资本家不可能让一分钱的研发费用打水漂。
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资源。诗怡绝对要将它榨取出最多的价值!
他们给它设计了华丽的外壳,制作出大量供赏玩用的时钟,再配合黄金、玉、漆、宝石、紫檀等贵重物料,反正是怎么奢侈怎么来。
指针要镀金雕花,鸣叫声要清脆悦耳,到点时蹦出来的小鸟更要栩栩如生,在外观上卷到极致。
自鸣钟在皇帝的桌案上亮相时,它奢侈华丽的外形,新奇有趣的报时方式让众臣眼前一亮。
在北辰精选的大力行销下,如今和皇帝用同款早就不再是“冒犯”,而是“能拿出去吹嘘好久的荣耀”,因为这是皇帝授权的嘛!
北辰精选的商品大概分两类,有钱能买到的,和有钱都买不到的。皇室同款,尤其是皇帝用的东西,自然是后者。
诗怡建立起了会员制度——品牌要考察你的家世背景、过往有无违法犯罪记录,还要有一位元皇室担保人为你背书,北辰精选才会允许你加入会员。
只有成为会员,才能买到皇室同款的“隐藏商品”。普通人走进来的话,在货架上根本看不到的,更别说买了。
这种行销方式简直傲慢至极,偏偏权贵们很吃这一套,他们对“特权”有着难以想像的热衷,对“人无我有”的虚荣感格外重视,可不就成了诗怡的好韭菜嘛。
都满足你们的精神需求了,那品牌溢价再高亿点,在物质上多回馈北辰精选,应该问题不大吧?
花了大价钱买回去的、带有“现代文明之光”的自鸣钟,就这样成为了贵族们桌上逗乐的摆件。
诗怡想说,她算是知道什么叫买椟还珠了,但看看宫里的漏刻水钟,她又有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所以还是得攀科技树啊,这些自鸣钟摆件各个都是限量典藏版,她要多搞几个噱头,再来场拍卖,向所有人证明,奢侈品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虽然诗怡经常吐槽顾朗是“黑心资本家”,但她很清楚,在邺朝想要推动改革,一切都离不开钱。
没有钱,怎么投入生产,怎么推动后续的经济活动?他们在全国办育幼院、办国立学堂、关爱特殊儿童,桩桩件件都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