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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厚的大掌一手便掌控了她的腰身,不同于此前昏暗屋中的床榻上,也不同于那日青天白日的庭院小道,此时马车内狭窄的空间像是将身体相贴带来的触感完全禁锢住了一般,令人极难忽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似是都在感受对方带来的躁动。

宋知渺很难不为之颤动,她感觉自己心跳声渐重,头皮微微发麻,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可扶着她身子的江妄却好似丝毫未受到影响,眼中平静如水,黑眸直直看向她,将她此时因他而生出的变化尽收眼底。

宋知渺心里升起些许不适的感觉来,好似自己在这段关系中落了下风似的,而她先因他而动了心,本也就处于了下风。

可那夜他分明火热得很,这会抱着她,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宋知渺也不知这股恼怒的幼稚劲是从何处冒上来的,像是执意想要寻得一个答案,很快撇去了那些扰人心绪的感觉,放柔了紧绷的身子,就这般顺势靠在了江妄怀中。

她姣好的身形完全与他贴合,柔弱无骨的白皙玉手若有似无地划过他坚实的胸膛,腰身不退反进,甚是觉得这般自己便能扳回一城似的,轻启了嫣唇,极近娇柔:“我当然,非常满意啊。”

宋知渺一双澄亮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江妄不愿分神半分,唯恐自己错过了他的波动。

以至于江妄颈间喉结重重滚动的一瞬,她丝毫未能看到,她只看到自己道完这话后,江妄面不改色点了点头,嗓音平稳如常:“嗯,那就好。”

好你个大头鬼!

宋知渺闻言险些气变了脸,他就好像在例行公事地询问她,在得到答案后又毫不在意地敷衍了去。

心底不满地咒骂了几声,宋知渺便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作势就打算这一路都不会再搭理江妄半句话了。

然而江妄也不知是并不在意她的情绪或是压根没察觉她的异样,一路也仅是沉默不语。

直到马车缓缓驶到宋府门前,透过马车车帘,宋知渺瞧见府邸门前两侧挂满了红绸,似是想叫所有人都知晓近来府上办了喜事,门前敲锣打鼓声响彻街道,不知已是在此奏演了多久,只瞧见门前的大道被闻声而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周围嘈杂一片,两侧的侍卫瞧见缓缓驶来的马车,便将人群隔开出一条路来,这便叫众人看热闹的心情更加热烈了几分,皆是探着头垫着脚想瞧瞧马车内的一对新人。

宋知渺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这阵仗究竟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当真有些俗气羞耻。

也不知江妄心中作何感想,宋知渺下意识地朝江妄看去一眼,但很快又收回视线来,想起自己还在同他置气,闷闷地想着,这个男人能有什么感想,兴许面对这些激动狂热的注视也能面不改色从容淡定走出去。

正想着,江妄不知从拿拿出一张面纱,侧过身来凑到了宋知渺跟前,抬手便欲要帮她戴上。

宋知渺一愣,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江妄手上动作顿了一瞬,垂眸之际便见在他的靠近下,宋知渺轻颤了几下的眼睫,很快又淡声道:“起风了,天凉。”

初冬的风渐凉,但也不似寒冬腊月之际,但宋知渺也没觉得自己娇贵到了这地步。

但江妄动作很快,不待她开口,轻薄的面纱已遮挡住了她半张面容,仅露出一双澄亮清澈的眼眸来。

江妄收手时对上了她的眼,静静盯着看了片刻,似是还觉有什么不够一般,宋知渺一慌,以为江妄这是还要给她戴帷帽披薄袄,忙不迭开口制止道:“这样便够了,还没到深冬呢,这般护着莫不是叫人以为我有多么弱不禁风呢。”

江妄没有应声,又多看了她几眼,这才收回了视线,在马车停下时先一步动了身。

待到江妄身姿利落下了马车,马车帘前一双覆着薄茧的粗粝手掌便朝她伸了过来,周围好似有一瞬安静了下来,宋知渺探手落上那手掌,就着江妄的力道缓缓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啊?怎么戴着面纱啊,这能瞧见什么,这不白等大半天了。”

“宋府千金,晋越王妃,你以为是你想见便能见的?这般瞧瞧就已是见世面了。”

“你瞧她与晋越王站在一起可真般配啊,看不出冷面王爷还有这般柔情的一面,想来那位也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了。”

“能不美么,你瞧那纤纤细腰,啧,可真勾人啊。”

京中贵圈虽是对宋知渺褒贬不一,但民间百姓却是鲜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众人今日闻讯而来,围在宋府这热闹张扬的门前,周围的议论声在宋知渺现身后再度热烈起来,混杂在一起,自是叫人听不清晰。

可方才说出这话的人话音刚落,没由来地觉得自己颈后射来一道冷厉刺骨的视线。

他猛然惊慌回头,却见宋府门前,身姿高挺的晋越王在风起之时,先一步拉下了妻子险些被吹起的面纱,而后长臂一伸将人揽入怀中,他宽大的衣袖正好完全遮挡了妻子身姿娇小的后背,那纤纤细腰自是再看不见分毫了。

那人惶恐地摸了摸鼻头,莫不是自己胡言乱语被听见了?

还未回过神来,门前已没了主人公的身影,周围前来看热闹的群众除了瞧见江妄拥着一个娇小身形的女子下了马车,最终连宋家千金的脸也没能瞧得清。

宋老爷和宋夫人早便候在了前厅,听人通传两人到了,连忙带着笑脸走出屋中迎接。

“爹爹,娘亲。”宋知渺瞧见来人,忙乖巧地轻唤了一声。

“诶,妙妙乖,还以为你们要过会才到呢,都没能来得及出来接你们。”宋夫人笑呵呵迎了上来,拉住了宋知渺的手亲昵地又拍又揉,瞧见她面上蒙着面纱不由又问道,“怎今儿还戴面纱出门了?”

宋知渺这才想起自己还蒙着面纱,见了爹娘自是要取下的,这便一边取了面纱一边柔声答道:“江妄说起风了天有些凉,下了马车这便戴着了。”

对于宋知渺直呼江妄的名字时,宋夫人愣了一下,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旁的江妄,又很快收回视线,抿唇笑着:“倒是嫁了个会疼人的,那便别在外头站着了,都进去吧。”

宋老爷也将目光落在了江妄身上,便闻江妄沉声唤道:“见过岳父岳母。”

宋老爷微微颔首,倒也不再似以往那般脸色难看:“走吧,进去吧。”

进了前厅,宋知渺果真瞧见一些她都快记不得样貌的远房亲戚也在屋中,她唤不上名来,宋夫人便在一旁一一给她介绍着,江妄倒也配合,宋知渺唤什么他便跟着唤什么,像是并无半分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直到一一都问候过了,宋知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乖巧温顺的面具何时都是好用的,只是维持的时间长了,难免会觉得累,嘴角都快要笑僵了。

视线在厅内扫了一圈,宋知渺却未曾瞧见表哥一家人,忍不住凑近宋夫人低声问道:“娘,今日怎不见表哥呢?”

宋夫人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温声道:“你就记着你表哥,你怎不问问你弟弟为何也不在?”

宋知渺这会才注意到,自回府就没瞧见宋今晏的身影。

但很快她又轻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谁管他呢!出嫁那日他背我出府还说我胖了呢,我还没原谅他呢,他不在最好,不然定找他算账。”

那日,宋知渺趴在宋今晏已是逐渐同成熟男人一般的宽厚背脊上,本是温馨又不舍的气氛,他们两姐弟也鲜少这般亲近又和睦。

岂知,宋今晏那挨千刀的,快到门前时,竟忽然沉声说她,这么胖压得他都快走不动道了。

她哪胖了!分明是他自己太弱了,江妄就从未说过她胖,还能单手抱起她呢!

看宋知渺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宋夫人抿嘴笑了笑了,轻声道:“可我那日,分明瞧见今晏眼眶都红了呢,或许他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吧。”

宋知渺一愣,脑海中却想象不出宋今晏红了眼眶的模样,记忆中,他就不怎爱哭,小时候总是她先哭得大喊大叫,他则是一脸嫌弃。

她出嫁,弟弟也为她红了眼眶吗。

心中触动一瞬,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厅前忽的传来脚步声。

宋知渺侧头看去,一见来人,顿时就将宋今晏给抛之脑后了,这不正是自己正念叨着的表哥吗。

宋知渺瞧见阔步跨入前厅的白衣男子手中拿着一做工精致的长条木盒,当即眼眸一亮,还不待他出声,便先一步娇声唤道:“祈彦表哥!”

第61章 祈彦表哥送我的,好看吗?

宋知渺一直耐着性子等到众人在前厅的交谈结束, 期间时不时朝霍祈彦投去视线,暗示他待会私下再与她会面。

倒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私情需得藏着掖着偷摸着会面,只是前段日子霍祈彦的商队在路途上遭遇了袭击, 听闻损失惨重险些连命都丢了, 这会子家中老小再见他安然无恙,自是要嘘寒问暖格外关切一番的。

周围围着的人多了,说话便不方便了, 待到众人开始移步往后院去, 宋知渺这便打算偷摸着往另一处去,寻个地方等着霍祈彦。

刚打算在众人没注意时转身, 身旁忽的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去哪?”

宋知渺一愣,转头对上了江妄沉冷的目光。

他面无表情立在她身侧,手上力道不大,却不容她轻易挣脱掉,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好似仅是对她突然怪异的举动感到疑惑,却又好似隐隐透着些别的什么情绪。

宋知渺怔愣地看着他眨了眨眼,默了一瞬才忽的反应过来,忙压低声音道:“无事, 你先随大家去后院,我很快便来,若是觉得不自在, 便四处转转,待我们用过午膳便回府可好?”

宋知渺觉着, 江妄兴许仍是不怎适应这样的场合, 她在一旁陪着时他还能故作镇定应付着聒噪的亲戚, 她不同他一起去到后院了, 他心里便有些发慌和拘谨了。

没曾想江妄竟是会为这种事拉住她,宋知渺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她与霍祈彦也许久未见了,有些话当着江妄的面自是不便说的,只打算自己快些去了,早些回来便是。

宋知渺说完,江妄却没有立即松手,掌心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热度,与他冷冰冰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双唇紧抿成一条线,似是对她的提议并不认可,亦或是压根就不想放她走。

为什么?

宋知渺心底疑惑了一瞬,正欲再张嘴说些什么,江妄忽的放了手,敛目低声应下了她的提议:“嗯,好。”

从他抿唇到应声不过短短一瞬,宋知渺很快便将他短暂的沉默忽略了去,弯唇点了点头,这便匆匆提着裙摆一路朝着人群的反方向而去了。

她不知身后有一道目光沉沉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越发晦暗冰冷,越发躁动不安,直至她的身影消散在转角处,那道目光才彻底放肆地涌现出阴鸷的贪欲,几近失控般的在眸底翻涌着,好似下一瞬就会冲破牢笼,喷涌而出。

但他还是忍住了,背脊僵硬如冰,默默收敛了自己的视线,转身随着人群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朝着后院而去。

*

宋知渺一路绕到后院另一侧的池塘旁,在假山石上坐了没一会,便见不远处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走了过来,她忙站起身来,笑盈盈地迎了上去:“祈彦表哥!”

霍祈彦温笑着朝她走去,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嗓音温润:“妙妙,许久不见了,成了婚倒还是老样子。”

宋知渺没在意霍祈彦的打趣,一双灵动的明眸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盒子,急促道:“表哥,是那个吗?是吗?是吗?”

霍祈彦叫她这副样子逗得笑意更深了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另一手将盒子递了出去:“旁人见我都追着关心我此前遇险一事,就你这小没良心的,满脑子就只惦记着这东西啊。”

宋知渺忙接过盒子,欣喜地打开来,长条的精致木盒中,一支莹白透光的玉簪出现在眼前,光照下,玉簪上的白玉石变得晶莹剔透,内里似是还折射着斑斓的光彩,若有似无,美得叫人移不开眼来。

“多谢表哥!你当真给我带了白玉簪!表哥你最好了!”宋知渺欣喜得惊呼起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木盒,双脚却忍不住来回跳动,面上藏不住的欢喜,连眼眸都弯成了月牙状。

霍祈彦无奈地笑着摇头,也不知女子怎就惯会被这种玩意给迷了心神。

思及此,霍祈彦神色又是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宋知渺忍不住问:“妙妙,你说,可当真有女子是不喜这些亮闪闪的物件的吗?”

宋知渺一听,心中警铃大作,一把从盒中拿出发簪,藏进怀里一副警惕样:“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支发簪你已是送给我了,可不许想着要回去再转送别人啊,你若是要送,也莫送与这支同样的,女子惯不会喜欢与旁人一样的。”

霍祈彦微蹙了下眉头,盯着宋知渺低声道:“瞧你紧张的样儿,我都说了,她不喜欢。”

宋知渺愣了片刻,随即反应了过来:“还真有此人?”

霍祈彦轻咳一声掩去了面上些许不自在,似是并不想多提此事,眉眼间带着几分化不开的浓雾,却是很快转移了话题:“近来如何,你大婚之日我未能来得及赶回来,今日也算是头一次见你夫君,看上去倒是个极为不错的男子。”

末了,霍祈彦又微挑了眉梢,轻笑着补上一句:“是你喜欢的类型。”

宋知渺这会子倒是从收到发簪的欣喜中回过神来了,意味不明地看了霍祈彦一眼,很快轻声道:“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知渺自小便与霍祈彦交好,或许是霍祈彦当真有些了解她,即使这桩婚事背后暗藏着旁人所不知晓的真面目,他却还是一眼瞧出,江妄从头到脚都是她向来会偏好的类型。

但那又如何。

她与江妄不过是表面夫妻罢了。

思及今日在马车上的落败,宋知渺不由撇了撇嘴。

霍祈彦侧头看了她一瞬,笑问道:“怎的,这才刚新婚便吵了嘴?”

宋知渺摇了摇头,做出一副不愿再提此事的模样,就顺着霍祈彦的猜测让他以为他们吵架了便好,这便转移话题拿起发簪道:“祈彦表哥,帮我簪上发簪吧,后院那边还等着呢,往后得了闲,我们再寻机会聊天便是。”

霍祈彦也没再追问,伸手接过发簪,一边替她簪上,一边却是正经道:“虽说你我表兄妹一场,但此物作为你成婚贺礼实在有些不妥当,我另择了一份礼赠予你和王爷,待到回去可别忘了拆开看。”

宋知渺闻言皱了皱眉头:“都说了不必了,这礼物我便很喜欢,你我又非外人,何需搞那些表面过场。”

一般新婚贺礼皆是赠予成双成对之物,寓意新婚夫妻百年好合,可宋知渺心知她和江妄本就只是合作关系又非真的夫妻,旁人如何赠礼她管不着,可霍祈彦这头,他俩已是这般熟识关系亲近,犯不着叫他也走那些表面过场,得以收他一份自己心仪已久的礼物,便已是很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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