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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门口,等待安排的车。
楚弗唯瞥一眼韩致远,见他今日衣冠楚楚,一改先前羸弱病态,挑眉道:“怎么来家里还打领带?”
莫非他是报复性梳妆打扮?气不过前些天的丑态,妄图找回自己的颜面。
明明也不丑,只是太虚弱,有种雨打娇花的破碎感。
韩致远:“待会儿要去公司。”
楚弗唯闻言撇嘴,她恶作剧的心骤起,故意去揪他的领带:“装模作样。”
“别闹。”
韩致远抓住她乱动的指尖,轻轻地攥进手里,警告道:“我现在痊愈,可要还手了。”
他不懂她缘何无法无天,这些天好似当他是死人,随心所欲地摸摸捏捏,最初是他抗议她摸额头试温,她打击报复地摸他的脸,后来完全将他当做大型抱枕,兴致盎然就要偷袭一把,像个频频挑衅的幼稚鬼。
尤其两人方才看电视,她嫌姿势不舒服,直接将脚搭他腿上,公然拿他做垫脚,无奈他没法反抗。
韩致远对此既好气又好笑,自己确实表明心意,她却借机抓住漏洞,仗着他不敢对她做什么,以他的变脸和失态为乐,别提有多恶趣味。
楚弗唯愤愤不平:“你不是说我能随便摸。”
此人有豪言在前,现在却言而无信。
他目光幽幽,一字一句地纠正:“我说的是白嫖,不是白摸。”
“……”
第44章
他的掌心热得吓人, 跟他的眼神差不多。
楚弗唯心里一跳,指尖都要忍不住颤动,却确信他是虚张声势, 妄图以此来喝退自己。
长久以来的针锋相对,让彼此熟悉对方的神态, 即使是难以捕捉的微表情, 都能从中品读出不一样的信息。
韩致远不说话, 静候她的下文。
楚弗唯面颊有些发热,却不愿输了气势,状似不经意道:“哦, 下次一定。”
韩致远如鲠在喉:“……那这次呢?”
“这次就这样,不然你想怎么样?”她耍起无赖, 想要抽回手,“是你玩文字游戏, 还要治我的罪不成?”
韩致远握紧她的指尖,制止她逃跑的举动, 甚至将其放到唇边。他的手掌宽大温厚,并没有用太多力度, 却像柔软结实的网, 紧紧将她束缚住。
楚弗唯瞪大眼, 有一瞬间以为他要吻自己手指,却又觉得他没这个胆量和本事,心脏在拉扯进砰砰加速, 一时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几分暧昧随热意发酵。
韩致远一边握紧她,一边观察她的神色, 不知何时掌心发潮,他想要做些什么, 却又想停留此刻,单纯陪在她身旁。
长久的沉默隐忍和回避压制,让他待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贸然造次惹她不快,致使她要打破现有平衡,如同她高中毅然选择留在国内一样。
他百般试探,不敢轻举妄动,就是想确认她的意愿。
温热呼吸钻进指间,带来酥麻的电流感,恨不得从手背蔓延到颈侧,如同寂寥苍峰里的山火,一旦燃起就无法扑救。
韩致远并未用唇触碰她的手指,仅仅是用鼻尖嗅闻,将潮热的气息灌入。
明明是吻手礼般虔诚,却让她像触碰到火球,头皮都开始发麻。
许久后,他才松开她。
楚弗唯手指都发软,嘴上却强自忍笑道:“怂鬼。”
她就猜到他不敢,有种对他了如指掌的得意,又有种争得上风的窃喜。
没准知道他束手无措,她才会对他肆意逾矩。
“说你自己呢?”韩致远侧开视线,闷声道,“眼珠子都吓得要掉出来了。”
*
时值年底,恒远集团召开新一届股东大会,审议并表决了恒远年度董事会报告及换届等多项议案,选举产生了新一届董事会。
梅淑敏闷声做大事,在集团内藏锋多年,在多方操作后竟让楚弗唯高票当选。
楚弗唯不但成功被选为董事,甚至票数仅低于韩老爷子,公然压韩致远、韩旻熊等人一头,展现锐不可挡之势。
此事引在座不少人哗然,更是气得韩旻熊拂袖而去。他散会后就前往韩董办公室,可惜显然没什么周旋余地,没多久又满脸郁气地出来。
股东大会不是过家家,姓韩的人手握50%股权,但总归还有其他股东。
董事会结构直接影响外界分析及判断,能够拉入强有力的外援,对普通股东并不是坏事,有利于抬高公司的估值。
经此一役,韩老爷子反而打消疑虑,楚弗唯比韩致远票数还要高,说她是被强塞进来的都离谱。
只能说万星资源诱惑力太大,其他董事也不是傻子。
酒会上,董事及股东们齐聚一堂,少不了斛光交错、款款而谈。
“梅总厉害啊。”楚弗唯笑盈盈地举杯,“今天的风光,都拜您所赐。”
她抱着打酱油的心,硬生生成为了主角,忘不了票数公布时,韩旻熊难堪的脸色。对方估计都想不明白,自己和侄子为何输给外人。
“楚总说笑了,主要推的人对了,一切就顺利得多。”梅淑敏道,“我本来怕韩董不投,想着做两手准备。”
韩董手握30%股权,他原本的态度不明,既没答应又不拒绝。梅淑敏想要求稳,自然拉拢其他股东,成功让楚弗唯票数超过韩致远及韩旻熊。
韩致远和韩旻熊争斗那么久,愣是被梅淑敏挑翻了,多少令人敬佩她实力。
楚弗唯唏嘘:“您有这么厉害的手腕,为什么还在恒远屈才?”
“您误会了,股东帮的不是我,仅仅是利益罢了。”梅淑敏微笑,“就像做人事工作,不是单纯看人情世故,最后都是资源置换。有价值的人,才能叫人情,才会有故事。”
“您的价值很高,大家才会押宝,给您这个面子。恒远以前不是没考虑过职业经理人制,但由于种种情况没能实现,不是资历深厚的人员无法上位,就是重金挖来的空降兵不好融入,像您这样身份合适的人才,可遇不可求。”
家族争斗无疑将企业风险拉高,其他股东不是没想过变化,碍于力量悬殊,根本实施不动,现在难得抓住机会,从外部寻到新力量。
“家族企业是很难长久保持新鲜活力的,人在局里看不懂,或者说不想看懂。”梅淑敏和缓道,“但我们都是局外人,总归要为自身利益规划,只希望您不要忘记一件事。”
楚弗唯挑眉:“什么事?”
梅淑敏郑重其事道:“恒远不是一个人的恒远,更不是一家人的恒远,您先是被股东票选的董事,该对全体股东负责,再是谁谁谁的配偶。”
“不,您说错了。”
梅淑敏一愣。
楚弗唯笑道:“我先是我自己,再是别的名头,可不要用虚名绑架我。”
梅淑敏莞尔:“您都想到这一层,那就更好不过了。”
“那我们就年后再聊,谈谈恒远文娱规划,共做有责任心的董事?”
“没问题,年前发发方案也可以。”
楚弗唯和梅淑敏交流完,随她认识一些恒远股东,便暂别酒会上的人士,寻觅起韩致远的身影。
无奈他离奇失踪,没有回她的微信,不知是不是有事被叫走。
耳畔是酒杯相碰的脆响,掺杂着男男女女的笑声,楚弗唯却对熙攘的酒会失去兴趣,她从后门溜了出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透过宽阔敞亮的落地窗欣赏夜景。
街道正对面有棵光鲜亮丽的圣诞树,披着缤纷绚丽的彩灯,树下还堆满巨大礼盒,鲜红的盒身,点缀绿叶金果。
海城是洋气的城市,跟燕城有所不同,早早就弥漫圣诞气氛。
路人不时在圣诞树下停留,有说有笑地扎堆拍照,记念令人快乐的生活碎片。
坦白讲,楚弗唯对洋节并不热衷,但她被鲜活日常所感染,光是观察来往的行人,都是一件富有乐趣的事,有家长领着欢呼的小孩,有情侣在树下甜蜜依偎,有年轻学生聚集闲聊,人间烟火尽在点滴处。
楚弗唯心生涟漪,不知哪儿来的倾诉欲,突然想要给他打电话。
明明酒会里有那么多人,但她懒得回头,就想跟他分享。
好在电话很快接通,韩致远动作挺利落。
“人呢?”楚弗唯扶着栏杆,遥望漂亮圣诞树,调侃道,“快来给新董事敬酒。”
“我在楼上,刚刚下来。”韩致远道,“新董事就是厉害,不但票数高,还不用任职,更不用听董事长训话。”
韩致远在集团里担任实职,跟楚弗唯及独立董事不同,自然被韩董开了波小会。
楚弗唯迫不及待道:“我看到圣诞树了。”
“东门对面的那棵?”
“你怎么知道?”
观光电梯内,韩致远转过身来,望向玻璃外的景色:“我在电梯里能看到,今天是平安夜。”
楚弗唯愣神:“今天就平安夜了吗?”
她还以为要过两天,不料今日就是佳节。
“对,明天是圣诞节。”韩致远道,“要是在国外,我就放假了,朋友圈里都在庆祝。”
韩致远的部分校友留在海外,早就抓紧时间开始狂欢,比海城过得更隆重。
圣诞节对留学生有放假意义,对国内大学生却影响不大,难怪楚弗唯没放心里。
她不知想起什么,冷不丁道:“你还记得给我发的圣诞树照片么?”
“记得。”
“为什么要给我发那个?”
“不知道。”他坦白,“只是看他们很高兴,不知该发给谁,所以发给你了。”
那年,韩致远身处异国他乡,望着欢度圣诞的人群,莫名其妙就想起她。
据说,12月25日原本是太阳神诞辰,基督教认为耶稣就是永恒的太阳,便将这天定为圣诞节,成为教会的传统节日。
韩致远不信教,既没有挤进拥堵人流玩闹,也没有藏到静悄悄的角落。他如泰然的旁观者,注视着城市的灯景,默默地用眼睛记录此刻,任凭彩灯绚烂、烟花散落。
同行人问他,要不要给亲友打个电话,缓解异国过节的思乡之情。
这对韩致远是极陌生的概念,“思念”和“孤独”暗藏软弱,是他会刻意回避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