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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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那毛驴儿年岁不大,养得膘肥体壮的,看起来挺精神,但没多做打扮,反倒是它身后跟着一头个子小点的脑袋上挂着红绸子。
一个身着天蓝褂子的姑娘侧身坐在大毛驴儿身上,用根细长的杆子吊着一串胡萝卜悬在毛驴眼前。毛驴看着胡萝卜只觉得眼馋,吭哧吭哧地往前卖力迈着步子,把它胸前挂着的一串小铜铃晃得叮当响。
项寡妇见那小娘子一来,赶紧迎了上去,那姑娘也赶紧跳下毛驴来,笑嘻嘻地朝项寡妇直说恭喜,等终于有空闲转过脸来仔细打量项寡妇身后站着的徐曼青的时候,还是被徐曼青那过于标致的面孔惊得愣了愣。
“哎呦喂,我说项大哥怎么那么有福气呢,出征在外也能招来这么水灵的媳妇儿!项大娘,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项大哥以后若是立了军功封侯拜相了,可千万千万别忘记我薛灵啊!”
薛灵说起话来鬼灵精怪的,模样不做作嘴巴又甜,难怪容易招人喜欢。
徐曼青也笑着回道:“赵娘子也是个出挑的,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薛灵的夫家姓赵,按礼貌上来说是要被称为“赵娘子”的。
“别见外,大伙儿都是街坊,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啦。”
徐曼青也不客气,笑着点头应了。
薛灵将徐曼青扶上了毛驴,又从项寡妇口中知道之前徐曼青没骑过,便赶紧指点了一些小窍门,看徐曼青很快便适应了,这才牵着缰绳把人给带走了。
毛驴晃悠悠地走着,出了城门之后,薛灵也上了大毛驴的背,领着头在前面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徐曼青这才知道这薛灵的夫家是开豆腐坊的,平日里这些毛驴就负责拉磨磨豆子,若是遇到哪家有新媳妇要回门,也会接一接出借毛驴儿的活计,赚个红包钱。
薛灵调笑道:“谁知道这回不仅毛驴儿被借了,连我这老板娘也被借走啦!”
两人聊得开心,也不觉得路上的时间长了,说着说着就到了洪村。
果然刚到村口,徐奋就已经候在那了,见自家姐姐骑着小毛驴儿精精神神地回来了,别提有多高兴了,冲过去特亲热地叫唤了起来。
徐曼青见到徐奋也高兴得紧,下了毛驴狠狠地揉了几把徐奋的脑袋之后,才将人给推到了薛灵面前。
“这是你赵嫂子。”
徐奋乖乖地问了好,这才领着两人回了屋里。
见到徐家那破陋的小土坯房,薛灵脸色都没带变一下的,进了门就跟回自己家似的,直接找了把小木凳就坐下了,丝毫没有嫌贫爱富的性子,着实能让人打从心眼儿里喜欢。
将毛驴身上驼着的礼物卸了下来,徐曼青分拣出来一些分别给张婶和里正家里送了去,再度回家之后,便问徐奋道:“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今日回门还有一件重要的任务,就是将徐奋带到项家去。
徐奋的东西简单得很,除了几件还能看的衣服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了,徐曼青简单地替他查看了收拾出来的包袱,想想这个小破屋子也没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了,便跟薛灵说可以回项家去了。
薛灵也喜欢那乖巧的徐奋,笑着提议道:“我看这时候还早,徐小哥若是喜欢,咱可以先将毛驴儿放回我家去,我领你们到市集上逛逛。”
徐奋一听能去逛市集顿时两眼放光,可又不想让徐曼青为难,没敢立刻答应,可又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对热闹的向往,只好这样张着大眼看着徐曼青,无声地征求同意。
徐曼青看徐奋那一脸的小狗样,笑着回道:“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徐奋年纪小,随便跟谁一块坐毛驴都成,可徐曼青毕竟是第一次骑,薛灵便让徐奋跟她坐一块了。
徐奋长这么大,可进咸安城的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如今又能骑毛驴又能逛市集,都要高兴坏了。
一行人回到薛灵家,将东西都暂时寄存了,这才到了集市去。
集市在这个时辰也正是热闹的时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卖各种小玩意的、卖蔬菜水果鸡鸭鱼肉的应有尽有。
徐曼青给徐奋买了串冰糖葫芦,跟在薛灵身边慢步走着,看着徐奋在前方跑跑跳跳的背影,忽然想起之前打算给徐奋上私塾的事情来,便小声向薛灵打听了一番。
薛灵一听徐曼青问起私塾的事情,又看了看徐奋,立刻了然于心。
“说到私塾,咸安城这般大,这开的私塾没一百也有几十,但好的差的,贵的便宜的都有。”
“最好和最差的我便都不说了,最好的咱平民老百姓进不去,最差的还不如去学门手艺来得有前途,我就挑些中间的说。”
“这拜夫子之前要带着徐奋和拜师礼去给夫子瞧上一眼,若夫子觉得合眼缘,就会考问几句。若觉得孩子不错,夫子就会收下拜师礼,若觉得不行,就会婉拒说名额已满之类的给推脱掉。”
“拜师礼一般都得三两银子起跳,好一些的还会要到十两银子。每个月的束脩是一两到五两银子不等,就看你想要给徐奋拜到哪位夫子名下了。”
徐曼青一听这价格,心中咯噔了一下。
想到之前为了给徐大壮敛葬,一亩上好的水田也只不过卖了五两银子,现下一个拜师礼最少就得花去三两,这京城的消费水平之高果然不是乡下地方出来的人可以想象的。也难怪一般门户的孩子都上不了学,就目前来说,这上私塾也得是大齐的中产阶级才能做到的事。
说来说去,要想谋个好的出路,没有银子果然是万万不成的,徐曼青寻思着:来这出门找活计的计划要赶紧提上日程了。
徐曼青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挺重,越发想赶紧了解一下这大齐的女性用品市场,可这市集从头逛到尾,布庄首饰店胭脂阁都大概看了个遍,但就是没见着到传说中的专以卖胭脂水粉出名的珍颜阁。
徐曼青有些好奇,顺口问了一句,那薛灵见徐曼青一开口就问起珍颜阁,也有些吃惊。
“这珍颜阁卖的都是稀罕货色,怎么可能会把店面开在这种地段?你若想去珍颜阁,那就得径直走到东边的朱雀大街去,看到大街中段门面儿最大的那间,就是你说珍颜阁了。”
徐曼青一听,觉着这珍颜阁远比她想象中还要高端得多,而且离他们现下所在的地段似乎还有不少距离,想到今日他们姐弟二人已经麻烦薛灵许多了,再刻意绕到那边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便只得作罢。
扯着徐奋到了卖文房四宝的小店里,徐曼青打算给徐奋买了一套笔墨纸砚,可徐奋一听到价格,最差的一套都要五钱银子,立刻摆手说不要了。
徐曼青知道徐奋是怕她花钱,可这钱不花出去以后就更赚不回来,说什么也是要把那套东西给买下来的。
徐奋见徐曼青挺坚持,想了想便说买白色的宣纸还不如买本字帖和灰色的草纸,这样一来他可以用毛笔蘸着清水在草纸上照着字帖练,清水干了之后便消了痕迹,如此这般可以反复用很多次,既省墨水又省纸张。
徐曼青觉得这提议不错,便应下了,还和薛灵一起直夸徐奋聪明懂事,弄得小家伙双颊通红挺不好意思的。
薛灵也是个精乖的,见徐曼青挑好了,又软磨硬泡地杀了一会价,硬是把价格杀到了三钱才算罢休。
一行人逛得尽兴,这才欢天喜地地回家了。
薛灵将姐弟俩送了回去,临走的时候徐曼青把方才从回门礼里匀出来的一包礼物塞到了薛灵手里,以表达对她相伴一日的感谢。
薛灵连忙推脱,说什么也不肯要。
“这项大娘之前就已经打点过了,你这些东西我可不能要。”
徐曼青笑道:“你可别以为银货两讫了就能撒手不管我了,以后要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像她这种初来乍到的新媳妇,要赶紧跟靠谱的左邻右舍建立好盟友关系才行啊!
薛灵见徐曼青很坚持,最后也拗她不过只好把礼物收下了,临走时还小掐了徐曼青一把,凑过去小声地骂了一句“真是个机灵的小蹄子”,但模样确实是高兴的,看样子是已经把徐曼青当成自己人了。
徐曼青别了薛灵,带着徐奋进了项家,给项寡妇磕了头之后,便又到厨房张罗晚饭去了。
被锅里的水气蒸得晕乎乎的,徐曼青抹了一把汗,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徐奋就进来帮忙了。
徐曼青知道项寡妇是个心软怕事的,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如今她这新嫁进来的虽然还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寡妇,但也算是半个了。
如今想要说服项寡妇放她这个新媳妇出去干活,这难度也丝毫不比当初那次劝她将自己娶进门来得低啊!
22第22章
第22章
徐曼青想了许久,最后便也觉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她现在是刚进门的新妇,还没安生两天就开始心思乱飞,很容易给人一种不安于室的感觉。
而能将这件事提上日程的突破口,便是徐奋上私塾的事情。
像项寡妇那样娘家可以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家碧玉,原本就把读书一事看得很重。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种代代相传的传统观念,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精神鸦片,也不知是不是项望山本身好武,否则怎么会这个年纪了也还没下过考场?可项寡妇不会反对徐奋上私塾这事却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自从那次在集市上买了笔墨纸砚之后,徐曼青就开始不大让徐奋沾手家务的事情了,反正现下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她手脚向来麻利,做那点活也费不了什么功夫,还不如节约出时间来让徐奋好好练练字,这字若写不好跟拿状元也是无缘的。
好在大齐的文字和文化跟徐曼青在历史书上接触到的古代文化差不离儿,就连那汉字都是一模一样的繁体字。可惜徐青出身农家,本就没有受过教育,搞不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说难听点就是个文盲。所以哪怕徐曼青对三字经、论语、诗经什么的都还算熟悉,但也是不能帮忙辅导徐奋的,否则穿了帮麻烦就大了。
那项寡妇见徐奋勤力,也不知是不是对他产生了移情作用,还真是非常照顾这个小萝卜头的。
项寡妇不仅亲自指导徐奋练字,还将压在箱底的以前的秀才老爹留给她的书都翻了出来让徐奋用。
有时候徐奋遇上书中不懂的字或者是不明白的句子,都乐意去请教项寡妇。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的感情增益不少,可若说这样就能到了项寡妇同意她出门揽活儿的程度,确实也还欠点火候。
那日,项寡妇从外面接了几件刺绣的活计,绣品也不复杂,就是在几条丝质手绢的边角上绣些小花,可项寡妇毕竟是有些年岁了,眼睛难免老花,那细线半天穿不过针眼儿,下手绣的时候也要将手帕拿离眼睛很远才能对准位置。
徐曼青看着项寡妇着实辛苦,但自己在刺绣这个行当上又确实是一无是处。
毕竟现代人谁还会去穿手工缝制的衣服,就算要穿,那也是请裁缝来做,断然是不可能自己亲自动手的。
项寡妇对徐曼青女红不好这件事倒也不埋怨,毕竟在第一次决定要去徐家下聘将徐青抬进门来的时候,早就打听到这个缺点了。现下既然已经将人娶进门了,就更没有什么埋怨的由头了。
徐曼青坐在项寡妇身边看了半晌,这刺绣帮不上忙,穿针还是可以给点力的。
项寡妇也由得她帮忙穿针,看徐曼青没一会就把针给穿好了,便只得摇头叹息道:“老咯,老咯。”
徐曼青见项寡妇在感慨,便赶紧打蛇随棍上地试探道:“娘,都怪我不好,这刺绣女红样样都拿不出手,本还想为你分忧,可我这手一拿针就变成了脚似的,着实没办法。”
项寡妇笑道:“我也不怪你,每个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其实也不止你一个闺女女红不好的。”
徐曼青顿了顿,又开声问道:“娘,那您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合适我做的活计可以多挣点钱的?我一整天闲着在家也是无事,又想到若日后想送徐奋上私塾,这拜师礼和束脩的钱……”
项寡妇一听徐曼青提到这茬,脸色果然僵了一下。
“徐奋上私塾的事情还急不得,而且他现在早就过了读幼学的年纪,若是要跟同龄人一起,那便要先自行在家补好功课。”
“别的我不敢说,但幼学启蒙方面我这个老婆子是不会输给那些讲课夫子的,我觉着还是先在家给徐奋练好字,将基础打好。急忙着送他去,到时候跟不上教学进度也是不合适的。”
徐曼青想想也是,虽说大齐也隐隐地有一种封建时代特有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风气,但项寡妇却是个例外。
估计是当年项寡妇的老爹想着自家闺女以后必定是要为夫家传宗接代的,高深的东西不用学,但幼学启蒙却非常重要,故而就教了女儿这一手,想不到误打误撞还用到徐奋身上了。
徐曼青心怀感激地站起身来朝项寡妇福了一福:“媳妇在这里替奋儿谢过娘了。”
项寡妇赶紧将她拉起来:“都是一家人,没好说什么谢不谢的。”
“可这拜师礼和束脩花费甚多,我担心日后会给家里造成负担……”徐曼青还是不死心。
项寡妇自然也是知道这咸安城里私塾的行情的,这徐曼青为自家弟弟的未来筹谋,本应是无可厚非之事,可她毕竟是新妇,再加上项望山出征在外无法圆房,感觉这段婚姻还是充满了各种变数。若徐曼青长相再普通一些,就跟薛灵那样的,她估计挣扎一下也就放人出去谋活计了,可徐曼青这脸蛋这身段,放出去抛头露面的只怕会招来闲言碎语。
“这事我另外再想想办法,现下先别急。”
项寡妇顿了一下,见徐曼青脸上隐隐地有些失落,又转移话题道:“今日是初一了,你嫁过来也快一个月了,也该去衙门口那边领这个月的补助银子了。如今你嫁了过来,徐家也能多领一份,项家的这份你也一起收着存起来,就当是我给奋儿尽一份力了。”
项寡妇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是做了相当大的让步了。徐曼青虽然心中感激,但又想到这两家人的补助银子加起来也不过只得三钱,这样一来也不知道要存上多久才能凑齐徐奋的教育经费了。
可今日项寡妇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虽然没有明说,但项寡妇心中就是抵触徐曼青出去做活的事情,徐曼青也没辙,只得暂且停了这个话题,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要去衙门口领月例银子。
徐曼青自上次回门之后,为了安项寡妇的心便一直呆在家中没再出来,在这种没网线没电视没娱乐的时代,差点没把她给憋疯了。
虽然今日的最终目的没有达到,但怎么说也是难得的出门放风的日子,也算是个小小的安慰了。
衙门口和衙门其实不是一个概念。
衙门是正儿八经的官老爷和官差办公的地方,而衙门口只是衙门在城中的分支,负责办理一些分发米粮补助和登记造册之类的杂事,东南西北都各有一个,徐曼青今儿要去的衙门口是离项家比较近的南口。
出门前项寡妇就给她指了路,后来又担心徐曼青找不着北,还交代她先去赵家一趟,最好能让薛灵陪着她走一趟。
薛灵原本就是个爱玩的,平日里除了早晨那段时间要帮忙蒸豆腐,其他的时间也挺空闲的,见徐曼青来寻她,二话不说就跟着出去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也冲淡了不少方才的哀愁。
见徐曼青说话之间有些无精打采的,薛灵还以为是她被憋闷了,赶紧说了不少趣事想要逗她开心,可后来细问才知道,原来徐曼青是在为徐奋凑学费而发愁,这才了然道:“这男人找活计还好说,女人找活计却是非常不容易的,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什么盘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