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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也小心。”
沈离经趴在栏杆上仔细捕捉司徒萋的身影,在场女子不多并不难找,尤其是骑射只有她一个女子,身边还拉了个蒋子夜。
傅归元不知道何时也将潇洒飘逸的紫袍换成了简练的圆领袍,站在看台边和马上的人谈笑风生。一瞬间的心有灵犀,抬眼看向沈离经,惊喜的看到她也看着自己,不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此刻身影和多年前的他重合,好似少年。
沈离经直起身也回了他一个笑,被蒋嘉悦看在眼里。她眼皮抬了抬,终于开始正视这个被蒋子夜看中的人。
马赛很快开始,司徒萋和蒋清渠都是第一场,蒋清渠骑着马在后面跟着,乖乖听话只求稳不求快。看台处就有人忍不住问:“末尾者谁?”
有人幽幽叹息:“还能是谁啊,宁王家的小世子呗......”
听得人立刻意会,哦哦两声,不再多说。宁王世子,那就不奇怪了。
“跑在前面那姑娘可真是厉害,哪有女子这么风风火火的,她不是和那小世子订了婚吗?”说话的是一个夫人,柳眉轻蹙,正轻摇团扇的手也渐渐停下来。“那成亲了可不得了。”
另一个则说:“跟宁王一样呗,宁王妃脾气是个火爆的,宁王惧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过的好好的。”
“啧啧,我看不行......”
“还是差远了,宁王妃怎么着也是大家闺秀呢,司徒萋的行事作风,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沈离经侧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却没成想一直默不作声的蒋嘉悦开口了:“怎么找不出第二个,以前的沈家二小姐不就是。”
那几人聊得正来劲,蒋嘉悦凉凉一开口,鸦雀无声,都脸色怪异的看着她。
谁敢公然把沈府拿出来聊,这本来就是北昌的一个禁忌。有几个人不知道沈家往日风采,沈二小姐这么一个人,京城十岁孩童都听过她的名字。沈府何等辉煌,陨落之时扬起的尘灰,那都是漫着血腥气的,别说京城,就是整个北昌都被这件事惊得心头一颤,就好像那些尸体被焚烧的灰飘飘荡荡到了自己跟前。
这种突如其来的灾祸,怎么可能在五年内被人忘干净。更何况,他们现在或站或坐,身下,都是他们流血的地方。
沈府五百多口人流的血,也不知道几年了,有没有彻底抹干净。
蒋嘉悦这么一提,众人闲聊的兴致都被破坏了大半。坐在这看台上都浑身不自在了。
沈离经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对方还是脸色冷淡,眼睛看着远处,不知是在发呆还是看马赛。
就像她从未开口提到沈离经一样。
司徒萋在马上的飒爽英姿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儿,殊不知多少人看她红衣飞扬的时候想起了那个已逝之人。
蒋子夜坐在马背上,望着司徒萋的身影出神,傅归元知道他在想什么,挑眉笑道:“看上人家啦?别忘了你的未婚妻还在台上看着呢,收敛收敛。”
“说什么呢,你不觉得......”
“不觉得。”傅归元当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直接否定。
蒋子夜知道他的性子,也不介意,说道:“你和闻人宴,最近都和崔尚书的妹妹走得很近,我听说闻人宴对她......”
傅归元:“得了吧,你不是不知道闻人宴他们家的破规矩。”
“他当真对那位小姐有意思?”
“假的,外面乱传的。”傅归元随口敷衍他。
接下来却听蒋子夜一笑,说:“那我便放心了。”
为了拉拢李太师和崔远道得罪闻人宴,未免得不偿失。可依闻人宴的死心眼程度,断不会轻易再和其他人有牵扯。既然傅归元都说是假的,那他便安心了。
傅归元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着眉问他:“你放心什么?你想干嘛?”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傅归元想要质问蒋子夜几句,他却先驾着马走了。比试骑射的几人已经开始射箭了。
见人走了,他心里一阵烦躁,想着他刚才的话更觉得不对,但又生了些看戏的心思。按照现在的局势,蒋子夜为了夺嫡而拉拢崔远道和李氏,求娶沈离经是完全有可能的,只是他不会想到闻人宴是来真的。
他对闻人宴的心上人动了心思,那可能是在找死。
司徒萋在飞驰的马上拉弦松手,箭无虚发,干脆利落。
墨发在脑后扬起一个潇洒的弧度,看着就赏心悦目。
只是不少人都细心的发现,司徒萋射箭不求射中靶心,倒是每支箭都将一个公子的箭给射了下去。
蒋清渠的马到了后面几乎是在慢悠悠的围着场子散步,他也丝毫不显得慌乱,和争先恐后的公子们格格不入,嘴角轻轻勾起,眼中只捕捉那个在马上神采飞扬的司徒萋。
司徒萋所做的这些在他人眼里是和那个公子有仇,刻意打压报复,只有他清楚,司徒萋哪有空搭理这种人,不过是为了他出气。
永远是嘴硬心软。
赛马如火如荼的进行,到了最后,闻人氏几个子孙和皇子也参与其中。
闻人钰和闻人霜坐在一处品茶,时不时看两眼。
闻人霜见她心神不宁,放下茶盏,问道:“可有心事?”
“怎会,只是待得久了,身子乏了。”
“也是,你向来不喜欢这些。”闻人霜说道,眼神仍是看着纵马飞驰的少年。
“我看姑姑似乎有兴致。”闻人霜摇头轻笑,笑容中又有几分无奈。“就是看着他们,想起了一些旧事,我有一位故人,在骑射上无人能及他。”
闻人钰眼神微动,不作声了。
她想,闻人霜说的旧事,应该是和那个沈府战死多年的沈三郎有关系。当年他们二人的纠葛也是好多年,被人所津津乐道,只是过了太久,如果不刻意提起,几乎没人记得了。
“我......”
“不好了小姐!”
闻人霜正要说话,碧草却赶忙来唤她。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闻人钰仍是不慌不忙,白玉的指尖在青瓷茶盏上轻轻划过。
“刚才有人来唤,说是下一场让小姐准备好。”碧草脸上都是惊慌失措。
闻人钰脸上的从容并没有被撕裂,手指缩回袖中,眼神望向不远处与夫子坐在一起的闻人宴。白衣冰冷,衬得他无情。
闻人宴也看到她了,隔着些距离,那眼底的冰冷寒意却丝毫不减,让闻人钰浑身僵硬。从容也撕破了,露出皮下的慌乱与恶毒来。
他都清楚,这只是在给她一个警告。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闻人霜面色冷然,并不打算理会什么。每个世家望族背地里都是有些龃龉事,闻人氏表面光风朗正,背地里也难免会有宗族不和的时候,更不用说一些一些阴暗心思,在大家族里是避无可避的。
闻人宴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闻人钰必定是又做了什么招惹到他了。
“你报了马赛,那就快去吧。”闻人霜温和的对闻人钰笑道,此时的笑,格外扎眼。
第36章 求嫁
闻人钰是不可能真的去参加什么赛马,她向来端着身份,在外人面前做这种事,就像是折辱了她一样。但是规矩摆在这里,她迟迟不上场,还是无法避免的被人暗中讥讽。
沈离经这处的看台都是些女眷,傅归元不好过来,就冲她挥了挥手,让她过去。沈离经让红黎去找傅归元,就说自己有事先走,不必等她。
蒋嘉悦看到蒋子夜下了马,起身离开看台要去寻他,又听到几个丫鬟在小声议论闻人钰。“她自己要报名上去,现在又不愿意了,想反悔就反悔,就算这马赛是他们家办的也不能这样吧。”
“没办法,端着个架子呗,这都二十了还不嫁,心比天高,总觉得天王老子都配不上。”
丫鬟是外府的,自然谈不上什么尊敬,又同是女子,对闻人钰羡慕的同时还有鄙夷,语气中都是难掩的酸。“可真是做作。”
“就是,装什么清高啊。”
蒋嘉悦和沈离经都听到了,二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挪开目光。心里都有些暗爽。
闻人钰这个女人,虽然美名在外,钦慕她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可在名门贵女这里就不一定了。就像闻人宴和闻人复,是京城女儿家的梦中情郎,却是所有公子哥的噩梦,他们的名字往往随着棍棒巴掌一起出现。
就连沈离经和她二哥在祠堂挨打的时候,她爷爷也是一边骂一边说:“你看看闻人氏的几个子孙!就住在隔壁!你们两个就不知道学一学他们!那个闻人宴,年岁尚不及你们,四书六艺样样精通,举手投足都气派!你们呐,出门就给我丢脸!没出息!”
她爷爷一骂完,沈离经就抱着猫坐在他墙头大声念家规,把闻人宴烦得要死,最后看他黑着脸“啪”一下关上大窗,然后哈哈大笑。
可惜的是后来运气不好,碰到了闻人钰,估计是被告状了,她又被罚跪祠堂。还听说闻人宴的奶奶要给他换院子,不过好在被他拒绝了,沈离经就收敛了一段日子。
蒋嘉悦走在前面,沈离经正走神,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惊呼。“嘿!快让开!让开让开!”
红黎不在她身边,出了点事倒是拦也拦不住。沈离经心口一滞,腰间横过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拢到怀里,避开了失控的马。惊慌间,她只看到了一片白色衣角,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那匹马并不是冲着沈离经去的,她只是站的近,真正差点受伤的是蒋嘉悦。
令人意外的是徐子恪出现了,在那匹马接近蒋嘉悦的时候,一用力把人扯上了自己的马,避开了惨剧的发生。
只是这姿势称不上好看,一安全他就把蒋嘉悦放了下来。正是少年意气,接触到女子柔软的腰肢,徐子恪的脸通红一片。“得罪了,六公主。”
“多谢徐公子出手相救。”蒋嘉悦脸色没有阴沉沉,对着徐子恪难得的露出个笑来。
“怎么了,吓到了?”闻人宴的手仍扶着沈离经,眼神中的关切毫不掩饰,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都心照不宣。
刚才那匹马还没冲出围栏的时候,谁都没反应过来,也没注意到那里走过去几个姑娘,丞相倒是突然从看台上翻下去,冲过去将崔琬妍拉到怀里。
这反应速度,除非他是一直盯着那个姑娘看,才能在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冲过去。
“我没事,好了。”她稍微一颔首,闻人宴就明白了,自然的松开她。
“琬妍!”崔远道急忙跑归来,眼神关切地打量她。“有没有受伤,身子还不好不好。”
沈离经简直想翻个白眼,还要和他一样装模作样的说两句:“让兄长担心了,琬妍无事。”
崔远道对着闻人宴行了一礼:“谢丞相对家妹出手相救。”
待人接物都温和有礼的闻人宴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道:“不谢。”
沈离经不知道是为什么,崔远道却清楚。闻人宴只是在帮自己的人,用不着他来谢。
真是个小心眼的,亏他还是丞相呢。
“琬妍,今晚你还是要回府一趟,你嫂嫂有话对你说。”
“可我才刚回书院,总是这般旷课......”沈离经说着就去看闻人宴的脸色,他点头。“无事,明日的课,记得回来。”
明日有闻人徵的课,当然要回来,他最见不得用心不专时常请假的学生。
不远处,蒋子夜在暗处打量沈离经。
家大业大的闻人府出手也算阔绰,奖赏都极为丰富。徐子恪最后是让家仆一箱一箱把宝贝往外搬,那些惨败的一个个都眼红他。本来还有一个匣子用白玉雕刻打磨出了十二生肖,形态各异活灵活现。徐子恪不喜欢这些玩意儿,觉得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所幸他带回去也要落在徐莹然手里,最后扫视了一圈,把匣子搬到了蒋嘉悦面前。
“公主可别被今天的事给吓到,这些个小玩意送给你,可不要嫌弃。”
少年的嗓音明亮清朗,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像月牙。他像是阳光下照着的清澈溪流,干净得不带一点杂质,明晃晃的,只是和他对视,都会觉得心底阴霾被一扫而空。
蒋嘉悦接过匣子,唇角勾起。“谢谢徐公子。”
“不谢,在下先告辞了,再会啊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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