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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叫我听你的,你答应了皇兄要照顾我,所以你说今日的晚饭要怎么办吧!”
舒朗纠正他:“殿下叫我管束你,可不是叫我伺候你吃喝拉撒,给你当奴才。”
十三皇子是个很识时务之人,当下口风一转,语气也软了几分:
“荣二哥,可我真的好饿啊,你说咱们今晚要怎么办呀?”
舒朗看出他的言不由衷,也没心思戳破,因为他也很饿。
艰难起身,从角落翻出专用食盒,招呼和咸鱼一样躺着之人:
“走,去碰碰运气!”
十三皇子见状立马精神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跟着就往外走,好奇道:
“这个时辰,饭堂早打烊了,且有过酉不食的规矩在那儿摆着,哪还能吃得着像样的饭食?”
听听这语气,不像样的东西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要求真不少。
国子学确实有过酉不食的规矩,为的是叫学生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确保白日里在课堂上精神饱满的消化当日所学内容。杜绝学生夜里挑灯苦读,饿了顺便加餐的风气。
用祭酒的话说,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白日天光大盛,正是读书的最好时机,若熬夜太过,短时日不显,长此以往,头脑昏沉,白日无心向学,夜里独自琢磨,效率低下,本末倒置!
学生若夜里实在饿了,啃几块点心充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有人大摇大摆的摆席,视规矩如无物,祭酒和司业们定会叫他后悔管不住嘴。
因此这个时辰想在寝舍搜罗几块点心充饥还行,想正儿八经吃顿饭,比登天还难。
舒朗带人径直往夫子们的寝舍方向而去,好心提醒道:
“今日甲班旬考。”
十三皇子不解:“甲班旬考关你何事?你这种不用问我都知道定是在最末等丙班!”
舒朗:好好一人,可惜长了张嘴。
不愿再与此人废话,走过好几个安静的院子,脚步停在院里还亮着灯的门口,轻叩门扉。
很快有小童出来开门,瞧见舒朗,先是不解,后发现他手里的食盒,像是想起什么,当下一个激灵,面色大变,便想关上院门。
可惜舒朗的动作比小童快了一步,用无比丝滑的走位不仅自个儿溜进门内,顺手还将十三皇子也带了进来。瞧见廊下还温在小火炉上的骨汤更是笑的开心。
在十三皇子不解的目光中,十分自来熟的跟灯下埋首于试卷的先生打招呼:
“嗨呀,夫子,学生就知道今晚您定要熬夜批改甲班学长们的卷子,还未来得及进食。您这样对身体可不好,来来,学生先陪您一道儿用了晚食,吃饱在忙也不迟!”
这位夫子昨日傍晚没被舒朗打劫,可舒朗昨日的战绩,经过一个白日的发酵,在先生寝舍这块儿早已无人不晓,几乎所有夫子都对自家仆人吩咐过:
“此子无故不得进我院门。”
可惜开门小童还是经验不足,没真正见识过舒朗的可怕之处,掉以轻心了。
夫子被气的嘴角不停抽动,舒朗见他有动手的趋势,当下将十三皇子往前一推,乐呵呵道:
“您瞧,学生担忧咱们二人用饭不香,特意请十三殿下一道儿来作陪呢,殿下第一日来国子学读书,正好跟先生请教一番往后该注意的事项,岂不一举两得?来,咱们边吃边说!”
夫子一哽,将骂人的话咽下去,如鲠在喉,还要强忍怒意,对十三皇子行礼。
但他也是个见惯了各种权贵,有操守的夫子,深觉此风不可长,若他日人人效仿荣舒朗,他们这些做先生的在学生面前哪还有威严可讲?
于是起身后严肃道:
“殿下在臣这里用食于理不合,况且臣下这里吃食简陋,恐污了殿下胃口,还请殿下保重自身,勿要为难臣下!”
十三皇子本以为填饱肚子有望,正激动呢,谁知听到这么一番话,再瞧瞧对面那张堪比皇宫里教养嬷嬷的老脸,瞬间没了和对方争辩的心思。
舒朗就知十三皇子业务还不熟练,指望不上,当即上前一步,快速从桌上挑拣了两道瞧着还不错的菜,无比熟练的塞进带来的食盒中。
在夫子的眼角也开始抽动前,果断拉着人溜了,远远地留下一句:
“这就当您孝敬殿下的啦,嘻嘻嘻。”
夫子:“……”
夫子眼角一抽,严肃叮嘱童子:“往后此子有事也不得进我院门!”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在舒朗的切身指导下,十三皇子进步飞快。两人如法炮制,合作越来越有默契,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找准八位夫子,下手快准狠,舒朗带去的食盒很快塞的满满当当,喂饱他们二人指定没问题,便携手回了寝舍。
等吃饱喝足,再次躺在各自床铺上舒服的叹气时,两人关系无形中更进一步。
十三皇子偏头看了一眼对面,真心实意道:“你这人也不是传闻中那般无趣嘛!”
舒朗:“我可真谢谢您夸赞了!”
男孩子间的友谊有时候来的就是如此莫名其妙,一道儿挨了饿,又一道儿被夫子们扫地出门,同甘共苦一遭,对彼此有了认同感,一开始的抵触情绪消减许多,看对方便顺眼起来。
舒朗再不提他的三日驱逐计划,十三皇子也不再提抹黑荣舒朗借以逃离国子学一事。
二人正式开始了他们的国子学共同划水日常。
都不是爱读书的料,也不是有上进心之人,整日和夫子们斗来斗去,好像也不错。舒朗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乐趣,他们两人有两人的优势。
原先舒朗一人,随便在哪里躲躲清闲,便能打发一整日的闲暇时光。如今多了一人,他也能因材而治,带着闲不住的主儿探索国子学的各种犄角旮旯,其乐无穷。
于是祭酒在藏书馆顶楼背着妻子藏的陈年佳酿,被二人霍霍完又添了水进去,也不知下次祭酒闲暇时欲饮一杯,会是何种表情。对此舒朗只道:
“饮酒伤身,咱们是为祭酒的身体着想,代他老人家受过,他定会理解的!”
十三皇子深以为然。
还有那出身良好,瞧着斯文俊秀,受学生追捧,受先生器重的学子,同时写给三位夫子家中小姐的情书,被二人略施手段,互相交换。
等那学子写给其他姑娘的情书分别到了三位小姐手里,场面堪称百年难遇,二人还提前选好位置去现场瞧热闹。十三皇子笑的像掉进米缸的老鼠,点评道:
“咱们是为民除害,撕开虚伪小人的面具,拯救三个即将陷入泥沼的无辜女子,进而拯救三个家庭,简直功德无量!”
舒朗深以为然。
甚至于二人还在国子学废弃的角落发现两个学生卿卿我我,互相排解寂寞的精彩戏码。这要放后世男女同校不算稀奇,问题是国子学他只有男学生啊,两个男人互相摸摸蹭蹭,明显超过友情界限了好嘛!
这可真是难住了二人,舒朗艰难开口:
“南风一事,古来有之,且国子学管的又严,进进出出全是男人,时日久了,难免擦出火花,对吧?”
十三皇子虽然混账,可他于这方面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呢,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僵硬点头:
“嗯,对,这种事咱们即便是人家亲生父母,也没法儿管的,只要家里妻子不反对,不耽搁彼此传宗接代,便是皇兄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脚步踉跄的离开这处新探索出来的地图,双双下定决心,往后再不来这边了。
等到了安全地界儿,舒朗长长的吁口气,一脸正色告诫十三皇子:“看清方才那两人的脸了吗?往后离他们远点儿!”
虽说十三皇子从性格到脾气没一处好的,可谁叫他长的唇红齿白,不说话时瞧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捏捏脸的样子,万一被那种人盯上,他指定得被太子削了!
十三皇子一愣,反应过来后不自然的点头,还不忘回头叮嘱舒朗:
“别光顾着说我,你自个儿也是!”
总而言之,两人的友情在经历了诸多事情后,有了质的提升。
二人同进同出,成了国子学一道无人能分割开的风景线,短短两月,已无人不晓舒朗和十三皇子之间拥有牢不可破的友谊。
这确实叫人很嫉妒,不是没有人尝试着加入他们这个二人小团体,但最终均以失败告终,因为这二人实在太默契了,大多时候只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彼此就明白对方的意思,显得他们这些需要语言交流的人非常愚蠢且多余。
便是月底休假,十三皇子也会去舒朗家找他出城一道玩耍。
瞧他们二人处的好,不仅太子觉得十三弟终于有个能包容他坏脾气,还不叫他反感,和他玩在一处的伙伴是件好事。便是荣老夫人也觉得孙儿彻底脱离那些没脑子的纨绔二代,交际圈干净了许多,即便玩乐也是一些于身心健康有益的项目,简直可喜可贺!
双方家长不约而同的想:我们这种家庭,孩子健康又开心,已然是最高追求,读那么多书有啥用?
于是双方默契的对二人在国子学不好好读书一事,忽略不提。
这可愁坏了国子学一众先生们:你们不管,可我们头上有陛下圣旨压着,不得不管啊!
原先只有荣舒朗一人折腾,便够夫子司业们头疼了,如今又加了十三皇子,破坏力加倍,还带累的不少原本安安分分混吃等死之辈跟着一道儿划水,夫子们顿觉飞来横祸,不外如是。
便有夫子提出“离间关系,分而治之”的策略。
作者有话说: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出自《世说新语》
第26章 我变强了
夫子们看人很准,他们敏锐的察觉舒朗与十三皇子的两人小团队,看似更加张扬的是十三皇子,实则是以荣舒朗为主导。
换句话说,便是十三皇子黏着荣舒朗,而荣舒朗对十三皇子这个小伙伴保持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
经过一番仔细分析,夫子们将舒朗定为主要目标,在此前提下,若能将十三皇子一道儿带回正途算是功德一件,若不能,那还是以“拯救”舒朗为主。
至于无法“拯救”荣舒朗的可能?哈,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关于他们国子学的声望,众多夫子们的名声,以及是否会愧对君恩的荣誉之战,只能一往无前,绝不后退!
一次两次的失败不算什么,没瞧见他们已经在不断地失败中摸索出了不少经验,积极改进针对方案了吗?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定会看到荣舒朗在课堂内认真读书的身影!金榜题名也指日可待!
舒朗可不晓得夫子们已经对他发起了又一次进攻,只觉得近几日课业严重超标,粗略估计是以前的三倍不止,即便他只是糊弄着写完,也叫他没多余的时间带十三皇子干别的。
他怀疑夫子们在特意针对他,可经过几天的观察和实地访问后,察觉整个丙班学生的待遇都和他差不多,大家都是被繁重的课业压弯了腰,没工夫去外面作妖的可怜人罢了。
整个丙班颓唐的气息从课堂弥漫到寝舍,有些人单是糊弄着写完功课便已到了三更天,日日顶着黑眼圈儿像游魂似的飘荡,那双小眼睛几乎没完全睁开过哪怕一刻钟。
舒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每晚写完功课躺床上闭眼前,还能瞧见十三皇子在灯下边奋笔疾书,边嘟囔“夫子们指定是哪儿出了毛病,改天见了太子哥哥本殿下定要为他们求几个太医来好好治一治脑子”咬牙切齿的模样。
每到了那一刻,舒朗便莫名感到了无形的幸福感,闭上眼后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梦里也是些能叫人身心愉悦的东西。
他琢磨着,人的幸福,其实都是对比出来的,就好比眼下。
感谢十三皇子的伟大牺牲。
即便这份感谢,他永远不打算叫对方知道。
傍晚去饭堂途中,十三皇子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跟舒朗抱怨:
“还以为国子学夫子管的比宫里先生们松,至少可以不写功课了。谁知天下夫子一般黑,不管在哪儿,不管我听没听懂,功课都是一个字不能少写的,否则便会被请家长!
大家都是要脸的,谁能接受此等侮辱?你说既然如此,咱们努力当废物的意义在哪里?还不如课堂上认真听一听,课后顺手将功课写了,免得啥都不懂还要绞尽脑汁编造功课,费时又费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舒朗:“……”
莫名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呢。
“所以你打算改邪归正,开始好好听课了吗?”舒朗盯着眼前饭堂大门,神情麻木的问。
这也怪不得他,饭堂翻来覆去就那几道菜,一天三顿的吃,谁受得了啊?即便是山珍海味,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