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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慧灵女中外,街角的一间小茶馆内,陈水生已早早到此,正慢慢的品味着手中的茶,耐心等候童卿卿的到来。卿卿一进茶馆的门就疾步朝陈水生走去。
“水生哥!你何时来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让你久等了!”童卿卿并未迟到,仍礼貌地连连致歉,倒弄得陈水生有些不知所措。
“卿卿,快别这麽说,你没错,是我提前到了而已。赶紧坐吧,看你来得急,赶紧喝点茶吧。”陈水生说着,已经快速的斟了茶并稳稳的递给了童卿卿,动作娴熟,看得出,他以前经常抽空在茶馆打零工锻炼出的机敏。
“谢谢水生哥!今日专程请你来此是为何事,想必梦君已经和你说了。早就从思朗哥口中听说你闲暇时经常打些零工,我如今家中遭难,父母留给我的钱财所剩无几,我也想找点事做,至少将来可以养活自己,不用总是伸手向姨夫,姨妈要钱。你能和我说说如何找事做吗?”童卿卿接过陈水生递过来的茶水,忙称谢,满脸诚意的向水生请教谋生之道。
“卿卿,梦君和我说的很详细,我基本都了解你现在的处境,也很敬佩你的坚强,自立。但是,在外做工并不轻松,是要吃很多苦的,还会遇到形形**的人,即有温文尔雅的,也有泼皮耍赖,刁蛮任性的。这些都是你这样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很难应对的,我担心你......”
陈水生不忍继续说下去,他怕自己的话会将童卿卿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无情浇灭,那样就太残忍了。但是他确实不放心卿卿,这样一个单纯的十六岁小姑娘,又出身富贵之家,涉世未深,对于现实的残酷毫无认知,这样直接出去找事做,很容易受人欺负,容易打退堂鼓。工作的劳累也会把她压垮,到时定会身心疲惫,对卿卿的打击更大。
“水生哥,你放心,我不怕吃苦,虽然现在的我除了识得几个字,别的什么也不会做,但是我可以学的。我想好了,你做工的时候可以带上我,我边看边学,跟你的老板商量一下,这段时间我不要钱的。等过段时间我干的熟练了,也知道如何和别人相处了,再找正式的。你看如何?”童卿卿觉得陈水生的担忧不无道理,其实连她自己也是有些顾虑的,左思右想许久,才鼓足勇气下定决心出来找事做。
“卿卿,听你这麽说,看来是下定决心了。好!你就跟我试一段,我做事的时候你看着,适当的时候搭把手,只要坚持下来,将来就不成问题了。现在想想,还是有些轻松点的事适合你这样一个姑娘去做的。比如:小学生的私人家教,只不过这个工作很抢手,一时半会儿不好找,你先跟我干点别的,我帮你留意着,一有消息,我必定尽快通知你。”
陈水生见童卿卿如此坚决,也很想能够帮到她,便和卿卿做了约定。他想,如果能早点独立,在这个纷乱的世道有谋身立足之能,对于身处异乡父母失踪的卿卿也是好事。
木渎镇丁府内,丁思朗跪在大厅内冰冷的地上,面前是勃然大怒,对着思朗恨得咬牙切齿,青筋蹦起的丁青山。身旁是默不作声,愁云密布的刘淑怡,她正担忧的望着自己的丈夫,怕他一个激动又要上家法,那样他可怜的儿子就又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了。丁思琴站在母亲身后,同样一脸忧色,为将要来临的惊涛怒浪而焦虑。
“你再说一遍!你个孽畜!你说的还是人话吗?现在都闹出人命了,你就娶了她又会亏了你哪一样?我就不知道,你所谓的感情比人命重要!亏你从小到大一直在学堂里泡着,竟没有浸染到一丝高情远致,德行操守半点都不像个文人雅士!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丁青山疾言厉色道。
“我说的并无错,让她嫁给我,反而是害了她,就是娶了,我也不会对她有情的,最后孤独终老,就是你们逼的!” 丁思朗一贯的狂放不羁 ,到底还是青春年少,在父亲面前依旧未学会收敛,此话一出必定惹来丁青山狂风暴雨般的愤怒。
“你!反了!反了!我怎么生了你这麽个混账!”丁青山说着气愤的就要扬起手中的棍子朝丁思朗打去,刘淑怡,丁思琴赶紧上前阻止,可没等棍子落下,丁青山就因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洒在她们洁净的衣装上,昏了过去。
丁府内众人忙作一团,韵园外邱管家正一一吩咐着家中的仆人:“张顺,你快去请大夫!冬梅,快去打些水,春燕,去替小姐拿身替换的衣服过来,金福,快去......”
此时,韵园内丁青山的卧房里早已是哭声不断,刘淑怡和丁思琴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状况,本就是常年守着家的妇人,看见丁青山倒下来的瞬间,就如同天塌了下来。看着丁青山口吐鲜血的样子,刘淑怡惊慌失措的也差点晕过去。
而思琴看着残留在父亲唇角的血迹,再看看自己身上溅上的斑斑鲜血,恐惧的想到了她的枫哥哥。那沾满鲜血的遗书,而眼前又是如此鲜血淋淋的场景,自己畏惧的向后缩了缩身体,心里充满了惧怕,她怕自己的父亲从此再也醒不过来,就如同她的枫哥哥。
“是你!都是你!你父亲要是真有个好歹,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刘淑怡双眼通红,怒目圆瞪的盯着跪在丁青山床前懊悔不已的丁思朗,怒不可遏的冲他大吼道。丁思琴擦干眼泪,也愤恨的瞪了一眼她的亲哥哥。从小到大被众人捧在掌心,深受府中上下喜爱,为人谦和的丁思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一天他竟如此的招人怨恨。
丁思朗没有理会母亲的话和妹妹充满憎恨的目光,就那样呆呆的跪在父亲的床前,身体趴在床边,将头努力靠近父亲,充满悔意的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父亲疲惫的脸颊,无声地泪流满面。
“夫人,少爷,小姐,大夫来了!快让开,让他好好看看老爷!”邱管家带着镇子里能请来的医术最高的大夫匆匆进了卧房。
对于丁青山的病情,大夫交代,他的病是肝气郁结,暴怒之下一时心火攻心所致,并不十分严重,但要好生照顾,细心按药量煎服,几日就会好。从此,丁思朗在母亲和妹妹面前变得寡言少语,专门向学校请了假,主动要求照顾父亲。每日都会亲自看着仆人煎药,亲自为父亲送去,喂他吃下。
这是十几年来,他头一次如此孝顺的整日陪伴着自己的父亲,不过竟是在这种情形之下,颇有些讽刺。这些日子他学会了煎药,喂药,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用手轻轻分开父亲的嘴唇,将药汁极有耐心的一勺一勺的喂下去,不小心流出的药汁会被他眼明手快的及时用手帕擦拭干净。
丁思朗常常盯着床上昏迷中的父亲那宁静祥和的容颜,陷入沉思之中。想着从前的种种,从小到大父母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想着自己对父亲的出言不逊,屡次顶撞,自己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果然如医生所言,丁青山很快醒来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又经过了几日调理,终于可以正常下床活动了。看到连日来衣不解带照顾自己的丁思朗,起初他还有怒意,但是最后心里一软就不再计较了,他毕竟是自己一直给予厚爱的儿子呀。
丁青山醒来后并没有急着再和丁思朗提他和迎春的婚事,刘淑怡也是避而不谈。可是这一日,丁思朗却主动到韵园找父母谈起此事,刘淑怡怕他又说出什么过激的话再激怒他的父亲,赶紧示意他现在不要谈及此事,思朗却跪在地上视而不见地说道:
“父亲,母亲,以前是孩儿不孝,做了很多忤逆的事,如今知错了。你们之前和我说的事,我今天想和你们好好谈谈。这几日,我自己也反思了很多,开始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了,既然当年,是我自己亲口答应的,此事也是因我而起,你们说的没错,我应该为自己的事负责。我想好了,既然迎春最在意的是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答应,会娶迎春过门。至于感情,不是理智可以决定的,现在我给不出任何承诺,只能说我一定会对她好。”
“思朗!你说的是真的?怎么又想明白了?太好了,无论如何,终于解决了眼前的难题,你父亲也可以宽心了。赶紧起来,我的好儿子!”刘淑怡一听丁思朗竟然答应了亲事,长舒一口气,连忙扶起思朗。
“你是认真的?真的是你的想法?你再好好想想,这种事说了,可是不能反悔的!”丁青山也被儿子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云里雾里,不敢相信的反复向丁思朗确认着。
“是真的,父亲,我说了会娶她,就一定会!”丁思朗目光坚定地望着丁青山,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嗯!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敢于承担!不过......又有个棘手的问题,当时定这门亲事时,没有想到如今你都十八了,还未有正妻,如果先娶了迎春做妾室,极为不妥,恐怕将来你的正妻家里一定不满。”丁青山刚舒口气,又想到了另一个同样棘手的问题,忧虑道。
“呵呵,这有什么可愁的,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在外面常和一些夫人走动,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思朗的婚事,我早和肖梦君的母亲商量好了,她经常和我提起咱们家思朗,人家家是女儿,不好明说,我可不能听不出里面的意思。
现在他们两个在同一所学校,经常碰面,我和她母亲说了,只要他们相处的合适,咱们就去提亲,明年思朗留学前成亲,到时两人一同留学,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你们说呢?”刘淑怡想到自己儿子终于松口了,急于趁机让他把自己的准儿媳妇赶紧认下来,了了自己心中一直惦记着的一桩大事。
丁思朗被母亲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呆了,他本以为自己应了和迎春的婚事,事情就解决了,丁府就可以太平些时日了,众人也不会都因自己而焦虑忧愁。但是却没想到自己的正妻之位还空缺着,思及此,思朗头痛的皱皱眉。
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回到十四、五岁时的时光,还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少年,和同学谈天说地,满镇子的疯玩,简单而快乐。而这也只能是想想,他必须回到现实,面对问题,并且妥善的解决它。这也许就是成长中的烦恼吧,成长就是由这一个个当时看似棘手的问题堆积而成的,每解决一个,你就成长了一步,离顶峰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