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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墨听得心里一颤,紧张地看着沈怀璧。
沈怀璧表情无比自然,反问道,不然呢,你给我弄上去的?
不说实话,话该你受这么多伤。大夫没好气地甩了张药单子,便要起身离去,沈怀璧见齐墨来了,对大夫指了指他。你帮他看看,他脸刚被树枝划了一下。
大夫被他打断,只回头看了齐墨一眼,丢了句不打紧,便打算继续和沈怀璧说话。
齐墨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始还没感觉,现在被沈怀璧一说才发觉有些刺痛。
他还没开口,就听见沈怀璧坚持道:你去看看。
大夫没法儿,只得站起身走到齐墨旁边,盯着他的脸看。
齐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脸去,目光落在垂着眼扣上手臂缠着的布条的沈怀壁。
他动作极为仔细,把刚才帮他包扎的人没缠好的布条边边角角都给顺平,平平整整压进衣袖里。
齐墨光顾着看他去了,连那大夫叫了他两声都没反应。
沈怀璧一抬眼,便撞到了齐墨投过来的目光。
这是金疮药真拿你们没办法,明明一小点儿伤口,还偏要我看,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多花两个钱让心里好过点哪?
大夫训惯了人,也没顾忌面前这刚被他教训完的两位到底是谁,龙飞凤舞地写完药方,拎着药箱大咧咧的走了。
将军,徐毅送大夫出去,折身进来了:殿下今日定然乏累苦困,不如属下带殿下回新
不必了。沈怀璧制止他, 我这里挺大,偏院不是没人住吗收拾收拾请殿下屈尊住下便好,不必兴师动众去打扫新居了。
齐墨刚以为自己就要逃离这个几乎要把他吃下去的屋子,谁知沈怀璧轻飘飘一句话又把他拽了回来。
他抿了抿唇,推拒道:我在这儿,会不会打扰将军休息?
徐毅心里也是这个打算,帮腔道:将军,让殿下与您共处一院可否不妥还是让属下着人去收拾一座新院
我说话,现在你不听了吗?沈怀璧的目光谈淡的,却让徐毅不敢回看。
徐毅抱拳称是,垂下头退出了屋子。
你若是不想被追杀你的那些人逮到机会,便老老实实给我住下来。沈怀璧没什 么表情,说出的话却是毒得很:难道说堂堂十一殿下,也会怕我这个小小将军吗?
听多了沈怀璧吐不出好话的那张嘴,齐墨早就过滤了那些字眼,一时迟疑着没动。
没事了就出去,本将军要休息了。 沈怀碧下了逐客令,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加了一句。有什么东西缺便去找徐毅,本将军日理万机,若无要事便请自便。
他说完,齐墨就看见他掀起被子,脸朝墙躺下了。
齐墨跨出房门,转身替他合上门,旋身往外走。
外面的那些将领早被徐毅赶走了,齐墨跟着等在那里的徐徐毅走了两步,便迎面撞到了方才开口让他回京的大汉。
陈忠德你还没走? 徐毅显然是认识那个挡路的大汉的,开口问道。
怎么?殿下怎么住这屋?
陈忠德为人彪悍,说话直来直去的,徐毅怕他对着齐墨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打断他:将军吩咐的,你且走吧,将军还在里面休息。
陈忠德还没给齐墨发难,便被徐毅用沈怀璧挡了回来,不甘心地看着他和齐墨的背影低喊道:徐毅 !你还不相信吗将军迟早有一天被这小子害死|
徐毅眉毛都没动一下,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三十板,别等将军去催你,这种话别再让我听见第二次。
徐毅给齐墨安排的屋子恰好挨在沈怀璧边上,相当于他和沈怀璧只隔了区区一面墙。
齐墨因为有心事,整晚都睡不着,在枕榻上翻来覆去了一整宿。
隔壁的沈怀璧可能是夜行动物,零零碎碎的声音响了许久,齐墨强自定下心神,听隔壁的声响。
徐毅?
齐墨听见沈怀璧喊了两声,徐毅可能没在,也就没人应答他。
齐墨怕他要起个夜喝个水什么的,怕他一个人摔到碰到,便披上衣裳,刚走近他那座屋子,就听见沈怀璧使唤了:
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剩的东西,你去端点儿来。
原来是饿了。
齐墨怕他认出自己来,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往小厨房去了。
沈怀璧这个院子大得连厨房也有,齐墨进去搜寻番,只看见了几盘残羹冷饭摆在桌上,齐墨刚要热热端过去,便想起沈怀璧现今还是个伤员,吃这些也未免太惨了点。
他迟疑了片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袋搓好的面条。
生个火,倒个水,这他应该总会吧
齐墨看过宫里的厨娘做面,心道应该也没什么难度,他怕下了的这点面不够吃,便把那些面整袋都倒进了锅里。
这里的炉灶用的都是木炭,这东西齐墨熟悉,便很轻松的把火生了起来,小厨房狭□□隘,烟熏火燎的气息呛得他很不舒服,他给锅盖上了盖儿,转身出了小厨房,坐在外面的凉亭里等面好。
沈怀璧只是微微有点饿,吩咐宪了使又躺回了床榻上徐毅会给他送进来的。
手臂上的伤口疼痛难捱,便是这样也就算了,腰部以下的某个难言的部位又隐隐作痛,他辗转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入梦未久,一阵烟燎的焦糊味就从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
沈怀璧倏然睁开眼,只见眼前都是一片烟雾缭绕。
外面有人大喊:走水啦! 将军院子里走水啦!
作者有话要说: 改标点符号~~
第4章 同床共枕
齐墨正栖在院子里头的小凉亭上,只觉得自己在睡梦中被人拉了一把,也许是自己太沉了,对方没拉动,只好半背半拉的把他拉走了。
齐墨睡得还有些迷蒙,睁开眼一看,沈怀璧面白如纸的面孔就在自己斜后方。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沈怀璧那双如玻璃珠子般透亮的眼睛,在融融火光映射下闪着橙红色的浅光。
那双眼固然是漂亮,却冰冷的近乎没有感情。
沈怀璧见他醒了,凉凉嘲讽道:殿下这是醒了?不打算多休息会儿,再把我寝室给炸了?
齐墨一怔,目光越过沈怀璧,看见了不停往里送着水的院子,木块燃烧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发散,无时无刻不在提示着他
他把人家房子给烧了!!
齐墨默了默,偷偷抬眼去看缠着自己手臂上的绷带的沈怀璧。
他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远处摇曳的火光为他的侧脸蒙上一层浅淡的光晕,竟让他冷硬的侧脸变得柔和起来。
齐墨偷偷多看了他两眼,心道若不是父皇下的旨意沈怀璧还不敢抗拒,不然他真得被沈怀璧一脚给踢回京城去。
沈怀璧这人虽然不咋地,
可是至少不会像他身边那些人一样,开口就赶他回去。
将军!你这寝室烧穿了都快,属下给您整理个客房,您权且委屈一晚
沈怀璧听见徐毅喊他,淡淡答道:小殿下那个屋子烧坏了吗?若没有,深更半夜的也别再把他们惊扰了,我在殿下那里住一晚便好。
齐墨正心虚,刚想找个时机溜走的,此刻突然被沈怀璧点名,嘴巴不受脑袋控制,没等徐毅答话便抢着说:没烧没烧!
齐墨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沈怀璧没什么大反应,依旧嘴毒道:殿下还真是一码归一码,公私分明得很,连烧房子也是一座一座烧的。
齐墨不敢接他的话,只好拽了拽他衣角,软下声音来:将军,我错了。夜里这么凉,现在回去休息吧。
沈怀璧不动声色地把被他拽住的衣角从他手里抽出来,丢下一句:殿下如此体谅人,正好本将身体不适,便委屈殿下一晚,您且睡在地上吧。
齐墨心中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内心毫无波澜地跟着沈怀璧进了他那间房,沈怀璧抄起榻上一张被子并一只枕头丢给他。
齐墨手忙脚乱地接着了扔过来的东西,还有些愣愣的看着他。
看什么?不是刚才吵嚷着要休息吗?沈怀璧被他盯了许久,一点也没不自在,拉过被子,剪断了烛芯。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被窗框割成斜长条的月光淡淡的染上地面。
齐墨在黑暗里站了好一会儿,把沈怀璧给他的被子摆弄半天,这才铺在了地上。
他刚要躺下,就听见本该在榻上睡着了的沈怀璧轻轻叹了一声。
他拍了拍铺着软垫的床榻,轻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上来睡。
齐墨这回听清了他的话,不敢迟疑,把那张被子搬上榻去,小心翼翼地在离沈怀璧半个人远的地方躺下。
沈怀璧没再搭理他,齐墨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只能看见身边躺着的沈怀璧一个小小的侧影。
齐墨轻轻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朝着他的背,鼻尖还萦绕着沈怀璧身上那种独有的、冷淡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缱绻的香味。
那香气像是能凝神似的,安抚下齐墨一整天游转不定的心,齐墨总觉得那香气淡了点,也许是他离沈怀璧太远的缘故,遂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挪了点。
沈怀璧没动,疲倦的身心早就催他入眠。
齐墨听见了他轻而平稳的呼吸声,不知怎的,心中也觉得安心极了,心下一松弛,意识便也不知何去处,只好飘飘忽忽沉入梦乡。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齐墨在梦中居然也梦见了和他牵扯不断的沈怀璧。
沈怀璧还是那个沈怀璧,只是白天那身破破烂烂无法蔽体的那几条烂布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穿着这样一件衣裳,却朝着齐墨笑了笑。
果然同齐墨假想的一样,沈怀璧笑起来,左嘴角处还隐隐含着一个浅淡的梨涡,给人以一种春风拂面的愉悦感。
齐墨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本着非礼勿视为君子的教条,刚要移开眼去,沈怀璧朝他勾了勾手指
殿下,不是觉得本将香吗?
齐墨一怔,就见沈怀璧方才离他好几步远的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欺了过来,把他的手用绳子缚住,按在了离得最近的一张床榻上。
随着他动作,沈怀璧身上挂着的那几条布条子也翻飞开来,齐墨在慌乱中看见了沈怀璧左手臂上没遮住的地方,有一块寸长的伤口。
那伤深可见骨,沈怀璧却好像没感受到痛处,浓密纤长的睫毛快要扫到自己脸上来了。
齐墨还是盯着那条伤口,一动不敢动。
殿下,你看这伤口,好疼啊。沈怀璧见齐墨盯着他,狡黠笑着,那笑容几乎不像是沈怀璧了:不如你也试试?
说罢,沈怀璧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支折断了的竹箭,便要往齐墨左手臂上扎!
齐墨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那支箭往自己手臂这边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猝然惊醒。
身边的沈怀璧早就不见踪影,齐墨摸了摸被子,早已经凉透了,只余下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昭示着沈怀璧确实在这里躺了一晚上。
齐墨抿了抿唇,眼前又不觉出现了刚刚入梦时见到的沈怀璧
衣不蔽体,温香软玉
齐墨懊恼的甩了甩头,想把充斥着他整个脑袋的绮念给赶出去。
徐毅推开门,叫了声:殿下,将军叫您去吃饭。
齐墨没料到这个时候有人来叫自己,刚想应声,手中温软的触感却提醒着他,自己手中还捏着沈怀璧睡过的那床软塌塌的被子呢!
那床被子俨然成了齐墨手中的烫手山芋,他这时放也不是,继续捏在手里也不是,只得做贼心虚一般尴尬地避开徐毅的目光,快速道:我现下还不饿,且放会儿行么?
徐毅看了他一眼,转身推出去,还帮他把门给带上了。
齐墨听见关门声,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骂自己真是不争气。
这个沈怀璧白天抓着自己,晚上睡了还得进自己梦里来捣乱,他为什么老是阴魂不散啊!!
祸害他一整晚而不自知的罪魁祸首沈怀璧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粥。
徐毅本就是木讷性格,帮他传到话,便像根棍子似的杵在那儿不动了,默默地看着沈怀璧用早饭。
沈怀璧用勺子舀了两勺,皱眉道:这粥汤汤水水的,要我说还不若马厩里马匹吃的干粮!
徐毅看着他,说了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将军,殿下说他还不饿,等会儿再来用饭。
架子可真够大的。沈怀璧放下木汤匙,站起来,加了一句:你稍微看待着点儿,朝廷下来的旨意让我好好看着他们小殿下,可别让人死在我这儿。
徐毅自动过滤了沈怀璧半是嘲讽的语气,拱了拱手答应道:是。
沈怀璧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徐毅今日有些奇怪。
平日徐毅虽像是如影随形跟在他身边的影子,但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沈怀璧直来直去惯了,问道:徐都统,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一并说了吧。
徐毅见他这样说,惶然屈膝俯首道:将军,属下本无意隐瞒
沈怀璧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截了他的话道:是骐骥营?算算这个时候,该是骑射赛要开了吧?怎么?徐都统替我拒了?
往常沈怀璧与他并无尊卑之分,大多时候都是以你我相称,今日这句徐都统从他嘴里一出,徐毅便感觉到了他和沈怀璧之间隔着的天堑在愈来愈深了。
徐毅抿了抿唇,头低的更下了些。
骐骥营一年一度举行的骑射赛,按照惯例,驻守此地的主帅都要去观赛的。
像在江北这么个民风彪悍的地方,主帅还得亲自去参加一场骑射赛,以体现自己抚恤民情。
若是按照以往来说,沈怀璧倒是不畏惧这仨俩毛头小子自以为是的挑衅,毕竟在江北,与他能较量过十回的,掰掰手指头便能数的出来。
若是往年,徐毅都负责顺手把骐骥营的邀约给接了。
可今年不同,沈怀璧左手伤势太重,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能让那只受伤的手太大动作,更不要说是上场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