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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王怔了怔,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妻子,好像从来不认识一般。连夜的宿醉却不分时宜的涌了上来,酒往上涌头有些发晕,喉咙管儿里好像有些话要冲口而出。

带着雨丝的冷风迎面吹来,杜王妃耳垂上的赤金楼阁钑坠子叮当作响。

她也接了一捧雨水在手里,声音温和地笑道:“我只是个内宅女子,从小到大都没什么长远见识,以为一辈子就是些胭脂水粉家长里短。可是像耗子一样躲在这里,十天半个月都不敢出一回门,生怕惹得上头那位雷霆大怒,这样的日子我宁可……不过!”

敬王慢慢伸手碰了碰她的耳坠子,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杜王妃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掩下眼中的失望之色,“爷在先皇和贵妃娘娘的恩宠下长大,性子也一惯风光霁月,不屑去用阴私手段。可这回不一样,如今那位根本不是皇家的子嗣,凭什么能坐拥社稷江山,先皇和朝臣们不过是受了他的瞒骗!”

敬王心头的那团暗悔如同岩石下的赤焰烈浆一般被不住啮噬。

——要是外祖父早些把这份证据亲手交到自己手里,或者把这东西直接公开于世,虽然于皇家的颜面不好看,但是今日的格局绝不会如这般狼狈。

时也,命也……

杜王妃紧紧攥住的手,似乎想借助最大力量把自己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决心传递过去,“爷不要再瞻前顾后了,那位现如今还没有起杀心,是因为他初登大宝顾及民声还没有腾出手来。日后我们但凡有一点错处,只怕比今日的处境还要不如。”

敬王脸上浮起难堪之色,自古皇家无亲情。端王登得大位得掌大权,恐怕心中第一个就是想拿自己开刀。如今这幅局面,是坐以待毙还是放手一搏?

天一点点变暗,敬王眼中的郁气也渐渐生根发芽,渐渐蓬勃成一棵参天巨树。良久他终于定下神来,“你帮我再联络几个人,他们被老二打压得很惨,想必很愿意想法子改变自己的处境!”

杜王妃几乎是喜极而泣。

建章殿大学士温铨回家后却没有急着外出,而是独自坐在书房里细细写了一封奏折。第二天并不是例行的朝会日,他却到摛藻殿外请求单独觐见。

皇帝今日正巧无事,召了刑部侍郎顾衡过来陪他下棋。一边让人把温大学士带进来,一边回头对顾衡气定神闲的笑道:“你先避一避,听听这个老小子会说些什么?他昨天晚上和敬王畅谈了半宿,我倒想看看他会说出什么花来呢!”

顾衡将桌上的棋子收好,跟着内侍避到了偏殿。心想着还是跟从前一样,这位至尊最喜欢的就是把所有的事都掌控在手心当中。上行下效,内卫二十四司的发展也空前壮大,这些惯于侦听审讯缉拿的人简直是无孔不入,连朝臣们昨天晚上吃的什么菜式都知道。

敬王前世今生都败得一塌涂地,如今想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温大学士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把自己呕心沥血细细琢磨的奏折双手奉上。几乎是声嘶力竭的禀道:“老臣忝列九卿之位,没想到竟然有人私下里预置老臣于死地。臣左思右想顾不得从前的情谊,只求皇上赐老臣一段白绫以表清白!”

坐在楠木短榻上的皇帝穿了一身质地极软的沉香色长袍,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奏折,拿在手里轻轻敲击了几下笑叹,“何至于此,你们几个老臣工的操守我还是信得过的!”

温大学士几乎是感激涕零,颌下的胡须一阵乱颤,双睫上挂了泪花,“敬王几次许下重金拉拢老臣,老臣本欲言辞拒绝。但转念一想也想听听敬王的打算,就虚与委蛇地和他来往过几回。这才知道他竟然有狼子野心,竟然敢说您不是先皇亲生……”

皇帝先是有些愕然,随即哑然失笑。先皇的数个成年男嗣当中,论容貌行止最肖似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温大学士多半也是这样认为,膝行一步后急切地邀功,“敬王言之凿凿,说他的外祖父周阁老去世之前给他留了一份实证。只是拿不准这份实证公诸于世的必要,所以并没有特特叮嘱。但是去取这份实证的人至今消失无踪,如今想来其中必有蹊跷!”

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对于过去他不愿意再追究,没想到有些人上赶着作死!

温大学士从袖子里掏出几样东西,无比小心道:“拿着这份实证的人就是敬王原先最得用的幕僚龚先生,这是敬王亲手所书的画像。还有他给我暗地寻人的花费,总共五千两银票尽数在此……”

皇帝忽然笑了一下,如同猎手看见肥美猎物掉入陷阱,在明亮的日头映衬中竟有森森之意。然后问了一句,“昨晚上的云雾茶的味道可还好?”

温大学士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把一个字一个字嚼明白了时,才四体投地股战如栗地嗫嚅道:“老臣绝不敢有半字隐瞒……”

皇帝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你若是有半个字的隐瞒,今天晚上内卫的人已经上门拿人了。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没有和敬王沆瀣一气,就说明你心中还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回去好生歇着吧,这件事不用你管了!”

温大学士退出摛藻殿时,廊柱间的细风一吹才察觉背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物,又湿又冷的紧贴在身上。

他早就听说皇帝手下养着一批人,专门干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儿。但想着自己一直安安分分,为官多年从来未有越格之处。往日与敬王走得稍微近些,也不过是趋炎附势随大流,总不至于被那些内卫像苍蝇一样死盯着。

本来他还想趁着敬王心怀不轨一事到皇帝面前讨个好卖个乖,哪里料想得到所有的事儿都已经尽入人眼……

幸好这道奏章上呈得及时。

等人走远了皇帝才冷哼一声,将奏折远远地抛在一边,捻着手中的绿檀木佛珠道:“这起子见利忘义的小人,就像墙头草一样东摇西摆。敬王视他为师,结果反手就被他卖了。要是知道今天这一出,你说敬王会不会呕得吐血?”

顾衡从脚边捡起奏折细细看了一遍。

温大学士不愧是两届春闱的主考官,文章写得声情并茂有理有节。唯一的错处就是把自己写得太过无辜,一切的一切都是敬王的诱导和威逼……

顾衡和这位皇帝明里暗里相处的久了,知道他最不耐烦受人欺骗,索性就说了句大实话,“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利往,像温大学士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要是想一个个拎出来算账,朝堂上恐怕要空出一半!”

皇帝看了过来,低垂的眉眼颇有威压之意。殿里两个服侍茶水的内侍吓得头都不敢开,顾衡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泰然自若。

皇帝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顾济川当了二品侍郎,总要学得圆滑些,没想到性子上来了这张嘴还是跟以前一样刻薄。放心吧,我还要留着这些人办差呢,总比才出来的新科进士要唬得住人!再等个三五年……”

再等个三五年会怎么样,皇帝没有把话说完。但顾衡已经听出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等那些新生力量能够站立在朝堂上,以温大学士为代表的这些老朽就可以全部去除干净了。

这就是从不停歇旳新老更替……

顾衡在宫里逗留了大半天,用了午膳,还检查了一遍二皇子的功课,酉时才慢腾腾的出宫,一路有相熟或者不相熟的官吏和内侍热络地打招呼。他心中却在想皇帝口中的那句话。

——“昨晚上的云雾茶味道可还好?”

一句话就把为官二十多年的温大学士吓得屁滚尿流,可以想见内卫的手伸得有多长?这虽然是一种帝王的手段,但对于臣子来说却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惊恐当中。

在那场大梦当中的敬王只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具体实施,就被心腹老臣迫不及待的和盘托出,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因果报应?

迎面吹来带有潮意的凉风,正在寻思自己往日可有遗留下什么差错的顾衡才恍然发现,颜色清丽的桃李落花顺着护城河的流水一波一波的往外涌,不知什么时候春天已经要过完了。

第二八一章 龙袍

皇帝的手段可谓雷厉风行, 第三天的大朝会上有御史当庭上奏,说敬王一系有谋反之意以图不轨。

据说听闻禀奏的皇帝雷霆大怒, 说这世上就是有人见不得皇室安宁平和, 其祸心当诛。将上折子的御史当众杖责二十,之后犹不解怒,准备将御史台里妖言惑众的人全部撸夺官职。

就有人当堂主动解去朝服立誓血溅三尺,也要将这道奏折重入圣听。趴在石阶上痛哭流涕,说皇帝一片仁爱之心障目, 奈何有些人在私底下蠢蠢欲动。

皇帝被闹腾得没法,就随口下令让金吾卫到城外敬王的居处搜查一番。还对朝臣们叹息, 说敬王一向谨慎知礼,因为身体有小癢许久未上朝, 也不知这些御史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就有几个喜欢和稀泥的老臣子不住宽慰皇帝, 说亲兄弟明算账, 有些事儿查清楚了更好说话。两盏茶过后金吾卫的人回来交差,说在敬王暂居的别庄上竟然搜查出一套作工精美无比的明黄色袍服。

大殿上燃烧着数百枝烛灯,黑漆托盘上的袍服被内侍轻轻抖开。明黄色的绸底衬上, 以捻黄金线为绣线, 绣的五爪金龙腾云驾雾栩栩如生。江崖云龙无不神韵生动矫健有力,底摆上还绣有寓意江山万代如意的纹饰。

——这的的确确是天子才能穿的龙袍。

先前说着不痛不痒宽慰话的老臣子们齐齐闭嘴,皇帝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发青, 似乎不敢相信兄友弟恭眨眼间就变成了兄弟阋墙。默了半晌才涩声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件东西的?”

金吾卫指挥使瘦削坚硬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份憨厚老实, “我们客客气气的往里走, 王府里的人也没拦着。仔细检查了十几间屋子, 也没发现什么碍眼的东西。书房里干干净净,连一片多余的纸头都没有。我们正准备收队,就有人说发现王妃娘娘的床榻下有夹层。”

金吾卫指挥使脸上有两道血痕,他不自在的摸了一下,又继续答道:“找了两个工匠把夹层撬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套袍服,还有数封书信。我不敢擅专,连忙带着这些东西进宫。结果敬王妃大吵大闹,还冲上来扇了我好几个耳光……”

旁边就有朝臣义愤填膺的跺脚大怒,“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这敬王仗着先皇的宠爱竟敢如此肆意妄为,表面恭顺背地里却私制天子袍服,其心可诛其行可诛!”

皇帝似是头疼不已,拄着额头连连摆手,“这些东西倒也罢了,那些书信是怎么回事儿?”

立刻就有内侍上前将几封书信打开,竟然是敬王与外派数省督抚的书信往来,其中不乏一品二品的官位,言语也有不恭之处。阅看的朝臣们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早已势败的敬王背后还有这么大的能量?

皇帝气的大概连话都不想多说了,疲倦的挥挥手虚弱道:“立即将敬王夫妇押入宗人寺,令寺官好生安置不能怠慢,另……许他上折自辩……”

说到这里,皇帝忽然哽咽了一下,“先皇大行之前还让我好生照顾这些兄弟,老三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他说身子不舒服我就让他在家好好歇着。他说不喜欢城里,我就拨给他最好的皇庄。却没想到,他最惦记的还是我身上的龙袍,甚至还悄悄仿制了一套出来……”

这番自哀自怨说得轻缓无力,其中夹含的意义却是悲愤无比。几个曾经伺候过先皇的老臣子也在一旁捶胸顿足哭天抹泪,顺便把狼子野心不知好歹的敬王痛骂了一顿。

站在后头的顾衡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满朝上下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的精明人,配合着唱完这出大戏。如今皇帝的这些小手段使得越发得心应手,撇清自己的同时还把一盆污水朝敬王兜头浇下。这一遭……只怕敬王躲不过去了,更何况敬王本身也不算十分无辜。

敬王第二天就上了厚厚的折子,几乎一字一泣地说自己全然是受人蒙骗。家中那几封书信确有其事,只不过是往日与几位旧友叙说别情,里头并无违禁之事。至于那件涉嫌僭越的龙袍,实是王妃杜氏心头不忿,未经他的首肯擅作主张所制……

朝堂上一片哗然,有人拍案而起,“既然这些龙袍是在内室搜得,那敬王起码就是半个知情人。竟然如此就应该当面阻止责杜氏改过。若知情未报,则等同其罪。”

杜王妃的亲生父亲是中书省的参政知事杜怀义,此时早已告病在家。

这世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的人,自然有人模糊嘟囔了几句,“咱们为臣之道是为君解忧,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涉及敬王内帷,总得有人出面领这个罚,而且还要重重的罚。要不然总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日后为人臣子的有样学样,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皇帝的眼里带着几丝恼怒和无可奈何,不满的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朝臣,又低头看了一眼敬王的请罪折子,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招了招手道:“着大理寺顾衡去审敬王妃杜氏,问清龙袍的来处,是何人所制何时运进别庄,预备给何人穿用?”

顾衡望了一眼立在左首的宗人令,迟疑了一下道:“杜王妃毕竟也是王室中人,还是由宗人寺出面审理的好。”

皇帝颜容平和,言辞间却不可置疑,“分开查,把这件事查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朕尊崇先皇的旨意对这些兄弟宽厚,可这些兄弟也不能在背后捅朕的刀子。”

皇帝一锤定音,朝臣们又是惊讶又是恍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都老老实实退在一边不敢多说什么。

下了朝之后顾衡等在外头不敢走——有些事情不拿一个明确的旨意,也不好自己擅作主张。

皇帝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盯着御案上的龙袍,撩了一下眼皮儿,神色间有说不出的讥诮和讽刺,“联和敬王做了二十几年兄弟,竟然不知道他是一个如此喜欢甩锅的人。敬王妃为了他竭心尽力,结果只配当一个顶缸的!”

明黄色的捻金丝龙袍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顾衡就大致明白——这一切的的确确不过是皇帝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不想悄悄一试就引出了真正的魑魅魍魉。

权谋手段样样不缺,这已经是一个越来越合格的帝王了。

顾衡缓缓站起来拱手为礼,低声回了一句,“我底下的人刚才来报,说把敬王妃押往刑部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人就往石柱上撞。幸得负责看守的人手疾眼快拦住了,敬王妃只是额头上受了点轻伤。”

皇帝把装着龙袍的盒盖啪的一声合上,沉默了一会儿道:“女人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为着心里头的那份情爱连命都不要。她要是知道敬王先把她卖了,还会不会为敬王冲锋陷阵?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让杜氏否认这桩罪名。朕倒想看看,大难来时这对恩爱夫妻会不会各自分飞?”

皇帝的声线渐渐平复,话语里却透着让人心凉的残酷和淡漠。顾衡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出了摛藻殿,顾衡沿着略微有些斑驳的红色宫墙缓慢的往外走着。偶尔有几枝开得正好的晚杏斜伸在甬道上,因为宫人们的刻意维护,花树呈现出一种让人欣悦的生意盎然。

远远走过来两个穿着一式宝蓝箭袖的年轻人,高一点的那个声音从容而温和,“诩弟的那支箭射得稍微有些歪,不过也不要气馁。等你年岁大一些身上的气力也会大,到时候射出去的箭准头就要好些了。”

另一个矮些的少年轻轻笑了两声,“我听别人说,大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射得很好了。等会儿父皇要是问起,大哥千万不要多说,不然我又要被关起来背书了……”

皇宫里敢这样肆意说笑的,除了两位皇子外没有别人。

大皇子毕竟个高些,一眼就看见站在一旁的顾衡。忙恭敬行了一礼,“顾大人什么时候过来的?是和我父皇刚刚说完话吗?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前些日子读论语有几处不是很明白,正想向顾大人请教一二!”

将将长成的青俊青年态度如沐春风,连珠炮式的追问却并不让人感到厌烦。

二皇子看见自己的师傅也有些高兴,把手中的弓箭举得老高,雀跃抢道:“老师,我刚才射了百枝箭,总共中了二十八枝……”

顾衡朝大皇子欠了欠身,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语。转身取了手绢把二皇子额头上的汗水擦了一下,温声道:“君子有六艺,不求精通但求博览。你这个岁数能射中二十八支箭,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大皇子的神情微微滞了滞,微笑地接着话,“顾大人是辛未科的探花,想来这骑射功夫也是不差的。二弟你何必舍近求远,依旧请顾大人陪你好生练习就是了!”

二皇子有些羞涩,“……父皇的万寿节要来了,我想在寿宴上当着大家伙的面用箭羽给他射一个寿字。”

顾衡自然点头赞同,“这倒是一个极好的主意,只是少不得要下些苦功。皇上富有四海,但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你们做儿子的心意。”

大皇子忍住心头酸意,依旧侃侃而谈,“顾大人跟随我父皇最久,可谓是简在帝心。可否帮我参详一下,万寿节的时候我该送什么礼物才可心?”

顾衡一脸再和气不过的笑容,谦逊道:“前个在御书房里,建章殿大学士温铨大人曾称赞过你敏而好学,还说你只要看过的文章,只要读个三五遍就可以背得滚瓜烂熟,这份聪慧在宗室子弟当中算是头一份儿!这礼物贵在真心,至于送什么倒是无关紧要的事。”

大皇子的脸亮堂了起来,略有些踌躇地问道:“顾大人还是每隔五天进宫来给二弟授课吗?我左右无事,可否前来请教一二?”

这是大皇子第二次说请教二字了。

顾衡脸上没有露出分毫异常,依旧恭恭敬敬地回话,“两位殿下的进度不一样,我若是贸然接手,只怕会耽误你的功课。我听说皇上已经属意温大人来授课,还请大殿下不要着急。”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绝,大皇子的颜面有些挂不住,借口还有他事匆匆离去。毕竟岁数还小,有些脾气再怎么隐匿也显现了几分出来。

顾衡转头,却见方才还天真烂漫的二皇子苏诩已经收了笑意轻轻叹了口气,纯善无害的眼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神情。于是他心里就明白,这华美宫殿里所有人的笑容背后都另有一副面孔。大皇子话里话外潜藏的恶意,诩哥也未必懵懂无知……

人心诡谲的宫城,的确会让一个孩子以无法想象的迅捷速度飞快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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