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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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衙由吴少尹坐堂,审理一个财产纷争的案子,萧成一早用了早膳,并无公务在身,便决定亲自再去赌场一趟,那里已有他的两名下属在把守。
赌场设在城内十子街,赌场门面看起来不大,装饰也朴素,里面却十分宽敞,铺设整齐华丽,还卖有吃食,来此赌博的人形形色色,鱼目混杂,有普通老百姓,闲汉无赖,也有富贵闲人,甚至军营里的士兵或者在官府里办事的差役也会偷偷来此参与赌博。
朝廷对赌博一事管得不算严,萧成手下的一些人也爱赌,萧成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至于那些权贵之人若想赌,则在自己府邸开设赌场,玩得花样也多,也无人管,而他们的目的也与一般人不同,他们不为钱,只图一个乐。有人输了一座别业,有人输了心爱的宠姬,却是脸都不曾红一下,眼睛都不待眨一下。
萧成对赌一事不敢兴趣,只觉浪费时间精力,却无聊至极。
萧成乔装改扮去到赌场时,赌场已然十分热闹,众人兴致浓烈,赌桌上吆喝唱喊不绝于耳。
萧成的一名下属见他过来,趁着众人不注意,来到他身旁,庄家正摇着骰子,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骰盅上,大声吆喝着,那下属压低声音:“大人,那个刀疤男至今不见人影,您说这李四会不会坑我们?他本就是凶手。”
萧成冷肃的目光落在赌桌上,只沉声道:“且耐心守着。”
那下属没奈何,只能答了声是,又想起一事,他嘻嘻笑道:“大人,属下为了守那刀疤汉子,身上银子全输光了,这个可算在公账上?”
萧成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亏不了你。”
那名下属这才安了心,继续一边盯着门口,一边又观一观赌局。
一局结束后,萧成亦随意扔了一块碎银到赌桌上,已然来了赌场,当然要有一赌徒的样子,否则只会引人注意。
让那名下属惊讶的是,萧成竟然次次都赢,明明看他家大人只是随便一扔的模样,而他腰包都空了都没赢一次,果然富贵在天,怪不得他至今仍只是一名侍卫。
那名下属正想夸夸他这位大人的神手,忽且见门口走进来一壮汉,穿着一件茶色褐袍,一脸横肉,身材高大强壮,一脸横肉,看起来有些凶相,更醒目的是他的额头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大人……”他刚想唤萧成,却见萧成同样注意到了那男人,萧成面色如常,从容淡定不露一丝情绪。
正待他靠近,却不料,另一头的李四不由激动地喊了声:“就是他!”刚说完就被他旁边守着他的人锤了个爆栗,明明让他莫要惊动人的,真是蠢货。
那大汉听到李四的话,知晓有人在埋伏自己,转头就狂跑。
萧成等人连忙追了出去。
那刀疤男跑出小巷,又拐进另一条曲折的小巷,他身材高大,四肢又敏捷,跑得十分快,萧成的两名下属被他甩到了后头,只有萧成紧追不舍。
萧成虽是文官,但他自小习武骑马射箭,一样都没落下,此刻追一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那壮汉一转弯,岔进一死胡同,已退无可退。
眼看就要被萧成捉拿,他眸底凶光一露,趁萧成赶过来时,从腰间掣出一把短刀,反身向萧成刺去。
萧成目光一凝,快速闪身避开,大掌蓦然擒住他手腕,一用力,那壮汉手腕被折,顿时疼得松了手,短刀哐当落地。
壮汉另一手飞来一拳,萧成另一手挡住,而后矫健的长腿猛地踹在他的心窝上,那人壮硕的身躯顿时撞到墙上,他还想扑向萧成,却被萧成抓住了一条手臂,向他的背脊一拧。
萧成神色冷肃地用脚尖挑起那把短刀,一手迅速接住,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声道:“再反抗。”
那大汉瞬间吓得浑身发软,哪里还敢动弹分毫,连忙求饶:“大老爷饶命!”
萧成冷着眉眼检查了他的头部,见起头上果然有块结痂的伤口,正是那夜轻薄清音的男人,他目光微寒,不由曲膝袭向那人腿弯,那人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吓得他嚎叫不止,嘴里不停喊着饶命。
萧成那两名下属赶过来时,看到萧成已将人制服,看到萧成露出不悦之色,两人钦佩的同时又感到十分惭愧,连忙上前替萧成拿住犯人,而后将人带回了京兆府。
红袖坊,吟月阁。
清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醒来时,头依旧隐隐作痛,幸好今日无事,否则她只怕应付不来。
她闭眼纤指揉了揉太阳穴,而后蓦然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心噔的一下狂跳,她睁开眼睛,而后柳眉狠狠蹙起。
脑海中浮现起萧成那张英俊冷肃的脸,清音轻叹一声,心中无比的复杂,不知晓该如何面对他,只希望他早些了结了案子,她便早些解脱。
她叹息间的功夫,烟儿笑嘻嘻的走进来,后边跟着丫鬟,送来洗漱的水和泡好的清茶。
“我猜你也要醒了,怎么样,头还疼么?”烟儿笑道。她昨夜睡得晚,但一大早起来,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清音坐起身穿了鞋,“烟儿,对不起。昨夜累你照顾了。”她声音仍有几分倦怠。
烟儿扬扬秀气的眉,大方道:“看你给我花了那么多银子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清音笑了笑,起身漱口洗了脸,端起热香腾腾的茶,喝了几口,干涩的喉咙终于得到了滋润,放下茶盏,她精神恢复了不少,她又要了热水,沐浴一番后,只觉得疲惫尽褪,整个人神清气爽,再换上衣服时,她不经意瞥到那堆换下来的衣物,那条素色的抹胸静静地躺在最上面,她不由一怔,难以控制地想到昨夜,那只强而有力的大掌曾顺着那素色抹胸下方伸进去……
清音不敢再想,脸和耳朵渐渐地升了温,她急匆匆穿上衣服,出了浴室,不由浑身发软地靠在门上,缓缓吐息,心中既羞耻又懊恼。
刚回到卧室坐到妆台前,烟儿兴冲冲地从外边走进来,脸上有喜悦之色。
清音瞥了她一眼,唇角弯起细微的弧度,“发生了什么,你如此开心?”
烟儿笑道:“清音,京兆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杀害绣娘的凶手抓住了。”
清音微怔,而后有股心口大石终于落下的感觉,与此同时却又隐隐生出一股说不清楚缘由的失落感。
“绣娘终于能够瞑目了,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希望他不得好死,死后下拔舌地狱。”烟儿气愤地说道,“等到开审时,我一定要去看审,好好看看他的下场,清音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清音摇了摇头,她仍记得之前她在衙门晕倒的事,而且她也不知如何面对萧成,如今案子破了,她与他已然没有见面的必要。
烟儿点点头,也不勉强她,“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萧大人派人来传,说抓的那个人正是那天晚上你撞见的男人,问姑娘你要不要当原告?”烟儿想清音肯定不愿意上公堂出丑的,而且也没必要,杀害绣娘已经够判他死刑了,不过萧成也是例行公事。
正如烟儿所想,清音摇了摇头,淡声道:“不必了。”
烟儿点头,“好,那我就去传达你的意思了。”说着走了出去。
* * *
绣娘一案结束了,杀绣娘的那男人听说已经被判了死刑。
清音和烟儿都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敞亮感,萧成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人也被召了回去,清音一扫多日来的抑郁,只觉一身轻松。
这些天清音与萧成并无联系,清音倒没怎么想起他。
偶尔想到以后两人不会再见面,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她为人本是冷淡,很多事都是无可无不可,得之我幸,失之也无所谓。但人非草木,孰能真正做到无情?上次醉酒大概激起她内心深处那丁点好强以及不甘之心,不清醒时,只想将那那男人冷淡疏离的面具狠狠撕碎,势必要他看清自己的心,看到自己心中隐藏的对她的隐晦情感。
此刻她是清醒的,她觉得当时自己的想法以及做法都十分的可笑。
清音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少女,不会真以为萧成对她只是同情,之前她险些遭人欺辱,他出现相救,他抱着她回红袖坊时,她便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隐忍的情愫,只不过她装作不知晓而已,再说她醉酒一事,她有烟儿,有轿子,他完全可以将她送进轿子就罢手了,为何又要与她共乘一轿?亲自相送?
她知晓,萧成对她有情,或许那可以称之为暧昧。
但那几分暧昧有何意义?那丁点暧昧原是不值一提的,不足以让两人为了对方改变些什么。
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什么,或许她可以继续勾他,继而得到他的身体,白玉常常说,她们这种女人无非趁年轻时,风花雪月,让自己受用够了。
不同于良家女子的是,她们至少能够选择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共赴云雨,而不是连男人的面都没见着,盖头一遮被送到洞房之中,才知自己的命是好是坏。
就怕嫁个口气脚气如死尸臭鲞的,又或者丑如鬼魅魍魉的,爱动手打女人的,寻花问柳惹得一身脏病的男人。
之前清音一直觉得风月场上的女子是不幸的可悲的,但在某方面,她们也是幸的,至少他们困囿于深宅大院之中,不必在乎男人为女人制定的礼教大方,可以嬉笑怒骂,可以大大方方的追求情/欲。
白玉曾揶揄过她说,清音你总是什么都放不开,也许到老连自己喜欢男人的滋味都没尝过。
清音其实已经接受白玉的观念了,也放开自己了。
但如今的问题是,她放开的对象不是轻狂多情的少年,他是掌治京师的京兆府尹,是百姓的父母官,勾他有些难了,而且而她也不是情窦初开,只知情爱的少女。
清醒之时,她明白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她如今的只是好好守着这红袖坊,等待白玉归来,男女之事不是她该多想的。
所以,那夜她不小心踏错的那出格的一步,她觉得该收回了。
然而,事实证明,很多事并非她想如何便如何。
“清音,萧大人明日休沐,在庆园设宴,让你带几名姑娘去侍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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