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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方放下手里的药渣叹息一声,这么难伺候的病人怕是整个兴业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你主子又不肯吃药?”温方边说着边拿起一旁的湿毛巾净了净手,又扔回水盆里,抚平袖口的褶皱”这次又是为着怎么?嫌药太苦?味道太浓?还是颜色不对?又或是盛药的碗入不得他的眼?“温方抬眼看着小厮芣苢,他将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温大人莫猜了,奴才还未曾将药端给爷。“
温方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芣苢脑门上:“那你磨叽什么,还不快送过去,一会儿药凉了,药性就不对了,大人我岂不是又白忙和一场。“
“奴才刚刚在园子里看见爷同一位姑娘下棋,不敢近前打扰,又怕等的久了药就凉了,才特地过来请温大人一同过去。“芣苢倒是个机灵的。
“姑娘?啧啧,你主子怎么就突然开了窍?“温方挑眉,这倒是奇了。
柳家二爷淮扬身患顽疾,性情古怪暴虐,从来皆是一副生人同女人勿近模样,二十几许的年纪别说正室原配,便是连个通房也没有半个,坊间早有流传,那柳二爷的顽疾只怕是那不能人道的隐疾罢了。
柳淮扬听了不过是冷漠一笑:世人无知愚昧,只知一味以讹传讹,温大夫难得出府一趟,倒叫连累的也没了脑子。
温方叫他堵的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连喝了几天的藿香正气才顺随了一些。
也不怪市井谣言,整个栖意园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满打满算近十口子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平素里连个丫环都不曾有过。这会儿竟然有个姑娘还跟柳淮扬坐在一起,温方免不得起了兴致:“得,大人便同你走上一趟罢了。栖意园待了这许久,大人都快忘记姑娘长什么样了,这就瞧瞧去罢。”
温方走近园子那梨树下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场景,也着实惊了一惊。
那位从来都是生人同女人勿近的柳家二爷,这会正同个—姑娘—呃……面对面的坐着。
温方走的近了才看清楚坐在那里发呆的沈鱼,模样还算整齐,就是一副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样子,看上去年纪最多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实打实就是个黄毛丫头,并不出落。
柳淮扬看了眼他手里的药碗,撇撇嘴角,又冷漠的移开眼睛,直白的无视。
温方也不恼只将药碗往他面前一放,笑呤呤开口:知道二爷忙着风花雪月,然,身体是万事之根本,再忙也请二爷抽一点时间,将药喝了才好。
柳淮扬闻言,脸色沉了几沉,还未开口,那边游离的沈鱼却是让眼前这位突然而至人惊的回了魂,慌张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垂首站在一旁。
温方笑着看了一眼一脸惊慌的沈鱼,又瞧了一眼脸色比方更加不豫柳家二爷,不慌不忙的作了一个辑才开口道:“姑娘莫慌张,大夫温方这厢有礼了。却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沈鱼退了一步,才看清眼前这位,一袭素衣,体态修长,气质温润,长相虽不若柳淮阳那般出类拔萃,也是不差,倒是对得起他的名字,如果他眼里没有闪动着好奇心过盛的光芒的话。
“这是老夫人方才差人给爷送过来的通房丫头,唤作沈鱼。倒是难得,让温大夫也瞧得入眼。”不待沈鱼回答,柳淮扬清冷的声音便传到了温方耳朵里。
听他这话沈鱼一时觉得有尴尬,禁不住又往后退了一小步,温方似乎听贯他这样的言辞,也不觉得什么,只笑了笑:“难为二爷头一朝动了心思,这回李总管这事儿倒是办得漂亮。“他说完这话,瞧了一眼干瘪的沈鱼接着又道:“二爷的眼光——倒是较别人别致一些。”
柳淮扬也不恼,拿起桌上冒着热气的药碗抿了一口,微微皱了下眉,又将药碗放到桌上,才抬眼看向温方:“爷的眼光早该更别致一些才好,否则这一身病疾何以数年不见痊愈?”
这一句直接戳到了温方的心窝上,柳淮扬仿佛并不觉察,牵动嘴角漾出个冷漠的笑容:还是温大夫觉得这苦口的良药整日喝着,已经让爷喝的上了瘾,温大夫仁心竟是舍不得将药给爷断了不成?
柳淮扬声音依旧清冷,语速轻缓,徐徐而至,却又是字字诛心。
温方心里苦笑一声,这位爷当真是惹不得,瞧瞧自己不是过一时兴起打趣一句罢了,这就掐着七寸,明里暗里指他温家医术不精,害他灌了这些年的苦药,受了这些年的罪。
罢了,罢了,哪个大夫能真的同病人计较。
遇上柳淮扬这样的病人,惹真认真计较起来,上敢着就能气的驾鹤西归,也亏得自个有些道行。
温方败下阵来,摸摸鼻子一本正经的道:“药庐里还一壶新药正在火上熬着,出来许久了,便不打扰二爷的清静了,这就回去了。”说完了也不看柳淮扬的表情,就这么遁了。
拐角处遇见等在那里的伸着脖子不敢靠近的芣苢,一巴掌又拍了过去:“今日这雷,大人替你抗的实在太过惊险。为了回报大人的救命之恩,去,将你家主子身边的那唤作沈鱼的通房丫头来龙去脉打听清楚,报给大人。”说完不等芣苢拒绝便给了他一个恶狠狠警告的眼神,然后丢下他施施然的走远了。
只留下芣苢一个人摸着脑门委屈的扁扁嘴,早知道不求温大夫的好,自己送药过去顶多惹的爷不快,顶着两道冻死人的视线听两句阴阳怪气罢了。
这回可好,若是自己真的按着温大夫的意思做了,回头让爷知道自己胆敢打听他的事儿,依着爷眦睚必报的性子,芣苢摸了摸脑袋,打了个激灵,脑袋自己倒底就只有这一个。
可要是不按温大夫的意思做,以后送药这事儿估计全落自己脑袋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就不明白了,温大夫到底哪里来的勇气整日去招惹主子,偏生又不是个中对手,哪次不是让自家三言两语的掐着七寸虐上一回,哪回又都是好了伤痛忘了疼,乐不思蜀的很。可是苦了自己,一个不甚躲不开,就成了炮灰。
芣苢这边一个头两大,那厢的沈鱼也并不好过。
沈鱼心里很是忐忑,站的很是不安,她自己初来乍道的,并不十分清楚这位柳家二爷的脾气秉性,眼下只看着他面色并不十分好,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抚。
可恨大夫温方将人惹了以后拍拍屁股抬腿便走,只留下她同那个被惹了的人,两两相顾无言。
“过来”柳淮扬看了一眼躲在几米开外的沈鱼一眼,沉声声音,终于开了口。
沈鱼无奈,只得一步一步的挪过去,恭敬道:“爷有什么吩咐?”
“服侍爷用药。”柳淮扬往后倚了倚,那竹椅的靠背便向后折了折,沈鱼看着半躺着的柳淮扬,只得端起桌上放着的那碗药汤。
她舀起一勺吹了吹热气,确定不烫,才递到柳淮扬嘴边,柳淮扬倒也没为难她,只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就着她的手一勺一勺的将药喝了下去。
那道审视的视线实在太过清冷,沈鱼强忍着镇定终于喂他吃完了手里的这碗药。
又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帮他拭了拭嘴角,像是做惯了似的。
第7章 上任
又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帮他拭了拭嘴角,像是做惯了似的。
柳淮扬瞪着一双黑湛湛的眼睛又盯着她瞧了一会,说瞧,倒是不如说是审视更为准确几分。他看着她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衣裳皱了皱眉头,才低声唤了一句:“芣苢”
不过须臾,沈鱼就瞧见一个蓝布袍的小厮,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这会正快步走过来,十七八岁的模样,白白净净的透着一股机灵劲。只见他目不斜视的走到柳淮扬身侧叫了句爷,便恭敬的低头等着吩咐,行事到是老成。
“去,叫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再找两套衣服给她,这身透着穷酸的衣服实在让爷看着不舒服。往后她就是栖意园的人了,园里的规矩你仔细了教了,莫要落下什么,倘若日后她犯了爷的忌讳,却要仔细你的皮。”柳淮扬说完这些便往后一躺,眼皮微合,不再理人。
芣苢躬身应喏,对沈鱼道了句:“请姑娘随奴才这边走。”
沈鱼低头看了自己洗的发白的外衫一眼,又弯身拎起自己瘦的可怜的包袱,随着芣苢走出了这片梨花林,待走的远一些了,她才敢回头看上一眼,梨花树下,一身墨衣的柳淮扬半躺在竹椅上,任落英纷纷扬扬的洒在身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静又美好。
单单看着,沈鱼又觉得他方才那刻薄的性子,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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