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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论你是吃下这颗心脏,还是将它毁掉,都能解除诅咒。”
八百比丘尼神色茫然地听着,终于明白了自己一切悲剧的缘由,大脑却迟缓的无法思考。
她终于明白了琼琅刚刚为什么会对她说出那样一番话,原来,她苦苦追寻的东西,就一直藏在她所抵触逃避的另一个世界中。
倘若当初她没有做出那个选择,这几百年来的故事又会是怎样谱写的呢?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答案,一时间心情复杂,只能下意识地跟在她身后走到了渡口边。
小小的无人船只缓缓靠岸,上面贴着古怪的符纸,只要坐上去就能够离开罗刹海的结界,顺利到达海的对岸。
琼琅在木板桥上停下,席卷而来的浪花拍打着木桩,打湿了她脚下的一双木屐。
“但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我始终不认为永生是痛苦的,你现在还不明白,但当你经历死亡的时候,你就会有另一番不同的感受了。”
“活着可以做很多事情,你这几百年来一直都在为了寻死而奔走流浪,有没有注意过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呢?”
说到这里,琼琅冲她静静一笑,“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即便拥有无尽的寿命也不见得能窥见它的每一面,当你吃下人鱼心脏终结了永生以后,真的能舍得立刻死去吗?”
八百比丘尼静默不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人鱼心脏。
琼琅没有等她回答,而是动用妖力将她送上了船只,随后看着八百比丘尼孤独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雾海中,再也看不见。
她回到屋里以后,大天狗仍一言不发地坐在幼儿床边,一手托腮眼眸沉静地望着澹生出神,沉下来的脸色依旧有些不快。
“还在不满八百比丘尼的事情吗?”
见她回到房间中,大天狗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然后迟疑地问道:“你……你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吧?”
“你指的是她说的哪句话?”琼琅挑了挑眉。
“你……算了,没什么。”大天狗犹豫了片刻,终是轻咳一声转而问道:“那颗所谓的人鱼心脏是真的吗?你是从哪儿弄到这东西的?”
琼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委身坐在了他身边。
“一个曾经游历过这片海域的前辈送给我的,只是对我来说没有用,便一直搁置着。”
“前辈?是什么人会把这种珍稀的宝物送给你?”大天狗眼睛转了一圈,心下警惕,记忆力搜寻不出她曾提过这妖怪,“那前辈是男是女?”
“是个男性。”
闻言,大天狗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琼琅看着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担心吵到澹生,她又连忙捂住了嘴,小声说道:“不过他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再也见不到了。”
听到这里,大天狗方才缓神松了口气。
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妥,他连忙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样吗,那你也不要伤心……”
“嗯。”琼琅点了点头,有些疲惫地靠在他身上,大天狗顺势拦住了她。
一夜过去,清晨的阳光已经洒落在海上了,温暖的橙色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在脸上,舒适而温馨。
琼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手遥遥向窗外一指,大天狗下意识地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远方,未落幕的星辰与海上初升的暖阳挂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将深蓝色的大海映照的波光粼粼。
“改个名字吧。”
“嗯?”
“从今以后……这里还是叫做云雾海吧,怎么样?”
“云雾海……?比起罗刹海这个名字,确实更贴切一些呢。”大天狗说着,也凝眸望向远方。
那晨间的雾气氤氲在海面上,令整片海域像是被云所温柔包围的天空,美不胜收。
海风一阵一阵地吹拂而来,将雾气吹散又聚拢,偌大的海域中只有一艘小船摇摇晃晃地在波澜中起伏,像是误入了蓬莱仙境一般。
八百比丘尼坐在窄小的船只中,任由小船载着她向远方飘零,海上空无一物,可此时她却意外的并没有感受到孤独。
此刻,她正失神地望着头顶上方的天空,手中拿着一把平时随身携带的防身短刃。
这一刻,未消失的晨星,还挂在半空的白月,与出生的太阳一起嵌在碧空中,驱散了夜晚的寒芒。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丽景色,那金黄色的阳光浸染天空的画面,与黄昏的血色残阳同样美不胜收,神色恍惚间,她才发现自己近八百年来竟从未曾注意过这番景色。
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让她的冰冷的身躯也渐渐温暖了起来,甚至连许久不曾跳动的心脏都开始颤动,生出一份出奇柔软与宁静的心情来。
不,不是错觉。
她下意识地捂上胸口,可以感受得到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已经停滞了五百年的时光终于在她身上继续流转了起来,有泪水点点滴落在衣服上。
永生已经终结。
渴盼数百年,这一幕终于来到,她本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将短刃插进胸口,肆意畅然。
可这一刻,或许是夙愿的满足让她没有了执着与痛苦的心境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八百比丘尼的心中却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令她迟迟未拿起利刃。
海风不停地吹拂着,小船隐没在海雾中,再也看不见影子。
第119章 尾声·誓言
八百比丘尼一夜之间不辞而别, 两个晴明皆是在茫然中度过清晨的。
“可能是比丘尼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得不立刻离开吧。”小白晃了晃尾巴, 不太确定地说道, “昨天她就说过要离开罗刹海了呢。”
神乐的脸上隐约有些失望,“是呢,只是走的未免太急了,哪怕……哪怕留下一封道别信也好呀。”
安倍晴明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吃饭,疑惑自眸中一闪而过。
八百比丘尼曾经主动找到过他,说是自己能够帮忙毁掉她的不死之躯,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便让八百比丘尼暂时留了下来。
此番突然不告而别, 难道是因为已经找到了破除法术的办法了吗?
想着想着,安倍晴明松开了眉头, 不管怎么样, 还是愿彼此一切安好吧。
与安倍晴明不同, 晴明却是知道八百比丘尼一定和琼琅打过照面了, 他急急忙忙去询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大天狗却拦住了他去寻找琼琅的脚步。
“你们把她放走了?”晴明微微一怔, 他还以为八百比丘尼是被关起来了, 毕竟她是死不掉的。
大天狗摇摇头,简略地将八百比丘尼的事情解释了一二。
“你不用再担心她了, 琼琅和澹生都没事。”大天狗顿了顿,又略有些不快地说道, “明日早上就要出海了,你就安心在庭院里等着吧,不要再给琼琅他们添乱了。”
“抱歉。”晴明点了点头,今日是出海前的最后一天,整个罗刹海都格外忙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大天狗看自己的目光十分嫌弃,甚至还藏着几分凶恶。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大天狗这个样子了,上一次见他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好像还是在罗刹海初遇大天狗,在他面前夸赞琼琅讨他欢心的时候。
难道他最近做错什么了么?怀疑自己是不是最后一期报纸文章发挥的不好,晴明犹豫了一下,又朝着图书馆走去。
折腾了一晚上没睡,今天还要忙前忙后地清理打点各项妖员清单,琼琅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打了几个哈欠。
荒黑着脸在一旁死命的往大天狗身上瞪,阴森森地嘀咕道:“明知道马上就要出海了,就不知道节制一些吗?”
说完,他又把目光放在了令他不快的澹生身上,冷不丁地说道:“依我看,澹生目前还是别和你们分房睡的好。”
“……”
大天狗抽了抽嘴角,但新婚在即他不想和小舅子吵架,便当作没听到一样去帮琼琅清点东西了。
忙活了一整天,众人早早歇下,以备明日清晨日出之时便即刻出发。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十余艘高大的妖船便整齐地排列在港口边,夜叉带领着手下的海妖前前后后地来回检查是否有遗漏之处。
许久之后,待初阳从海上升起的第一刻,随着夜叉的一声令下,妖船一艘艘地朝着那智山的方向驶去。
海域集市中的妖怪们全都冒出海面,挤在港口处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
澹生也被因着热闹的气氛感染,兴奋的嗷嗷直叫唤,琼琅在这欢呼声中,刮起微笑扬起手朝夜叉挥了起来。
夜叉见状,也毫不犹豫地冲她摆了摆手,那平日总是板着脸的妖怪,在这一刻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海里的鱼类被驱使着,在水中翻滚着推动妖船。很快,正午之时她们就到离开大海到达了荒川泽域,内陆河川中荒川之主早已贴心地为他们安排好了专用河道,十余艘婚船畅通无阻地在第三日的清晨时便到达了和歌山县的海岸边。
一大早,琼琅就不得不爬起来梳妆穿衣,等待抵达岸边之后,与大天狗一同前往那智山,那智山的妖怪们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等待着。
她实在是怕了这些妖怪上妆的手法,婉拒了蚌精的帮忙与提议后,琼琅迅速三下两下就给自己画好了妆容。
护送的海妖们在他们安全抵达岸上后,便挥挥手再度返回海中,集结着准备回程,而岸上早已有那智山的妖怪军队在等待着接替护送他们。
一路上,浩浩荡荡的婚宴大军避开人类的视线,于隐秘的山林中朝着那智山前进,路途中时不时又被这阵仗所惊到的陌生妖怪偷偷地探过头来好奇地打量他们。
琼琅身着一身黑红相间的华丽十二单衣,以云雾海特有的鲛绡制成。艳红的衣摆上用粉白色的线绣着云浪波纹,袖口衣领皆是庄重肃穆的纯黑,令她原本温婉的面容更显气势。
大天狗则穿着一身金黄与白色相辅的云间飞羽,这件衣服是由以津真天一族亲自献上来的,用了无数根珍贵的黄金羽毛所制成,极其珍贵。同样也表示着他们一族,对于大天狗百年间来保护的感激以及尊敬。
华丽的车舆是由青鸟牵引着飞往那智山顶的。
琼琅还未下车,便看见酒吞和茨木等妖怪早已来到那智山中等待着他们。见到琼琅,茨木顿时下意识地从席间站了起来,朝他们遥望过去。
酒吞则一脸喜意地举起手中的酒坛子晃了晃,似是在说他没忘记把桂花酒给带来。
妖琴师和所主管的乐府妖怪早已先行一步与那智山的礼乐司相会和,从山脚至山顶整齐地排列开来,以各式各样的乐器奏出庄重喜悦的雅乐,荒川之主等受到婚宴邀约的领主也都陆陆续续应邀而至。
琼琅和大天狗走下车舆,并肩朝着那智山的行宫正殿而去,殿内,领地中的其他天狗统领早已在等着接纳他们。
看见这一幕,蚌精抱着澹生,高兴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澹生却什么也不懂地只知道跟着瞎起哄,在她怀里拼命扑腾翅膀,十分兴奋。
见状,花鸟卷连忙从蚌精怀中包裹了澹生,对方便直接哭倒在了珍珠身上。
“大人总算找到自己的归宿了!什么时候你也叫姐姐安心啊……”
珍珠抽了抽嘴角,无奈地抬手温柔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与其操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姐姐……”
一旁,这几天原本一直板着脸不高兴的荒,终于也放缓了神色,朝着不远处的二人勾起唇角。
唯有茨木一脸吃了苍蝇地瞪大眼睛看着花鸟卷怀中那只小狗子,抽搐着脸颊说不出话来。
星熊童子早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得,蹿到澹生身边去逗弄他玩:“哇!小家伙,你母亲是谁啊?”
澹生学了几日的话,如今已经能够听的半懂不懂,听到“母亲”这个词,他立刻举起小手往琼琅的方向摆动。
“啊——啊!”
“妈耶!”星熊童子却忍不住惊叫一声收回了脸上的笑容,随后火烧屁股似得回到了茨木身边,使劲摇晃他的胳膊,“天啦噜!他真的是琼琅的孩子哎,他和大蠢狗长得那么像,一定是他们两个生的小蠢狗!”
“我还以为那是大蠢狗的私生子呢……”星熊童子嘀咕着,忍不住怪叫道,“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连子嗣都已经出生了,这怎么可能……”
“兄弟兄弟……看来你真的凉透了啊!”星熊童子一脸惋惜地看着茨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还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