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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按下灯的开关,屋内顿时一片漆黑,外头夜黑风静,屋里热息氤氲......
蒋献贴墙窃听,屋里隔音不算好。即便施璟和贺临尽力不发出声音,蒋献还是能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他背靠着墙,滑坐在墙角,仿佛掉进了一个冰水积成的漩涡,被水卷得越来越深。心里的魔障一夜之间疯狂起来,一拳砸在墙面,拳头带着凛凛风声,想杀了贺临。
次日,施璟醒得很早。
贺临起来时,身边空无一人。他拉开窗帘往下看去,施璟蹲在院子中间,对着塑料桶不知在搅拌什么。
他起来先收拾了房间,被子铺平,把昨晚用过的纸巾和避孕套都装进黑色垃圾袋,打算等会儿拿去扔在村里的垃圾站点。
出了房间,发现蒋献房门半掩,门口丢着一张小票纸,他顺势捡起来。略略一看,却发现超市里买避孕套的小票,票据时间是昨晚八点四十八分。
贺临很快明白,昨晚那盒避孕套,是蒋献摸黑开车去镇上买的。
他突然有点站不住,一手撑着墙,大脑好像抽筋了,愤然间理智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他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也没有过什么要好的异性朋友,他理解不了施璟和蒋献之间所谓的“朋友”关系。
会有这样子的发小吗,从小一起长大,同居谈恋爱,分手后还帮前任买避孕套,这是什么扭曲的关系?
贺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像施璟和蒋献之间分分合合游戏的一环,他如何都代替不了蒋献在施璟心中的位置。
第40章
蒋献煮了一碗面, 面白葱青,煎蛋金白相接,还有几片嫩红火腿。他把端过面碗走出厨房, 不轻不重放到院内石桌上, 冷硬说了句:“吃吧。”
说完, 转身往主楼门内走, 眉眼冷峻如覆了凝霜,沉甸甸的寒意压他眼皮都抬不起来,疲累到极点。进入厅内,正好碰上贺临拎着黑色垃圾袋下来,两人有个浅短的对视,两厢无话。
他上至二楼, 故意丢在房间门口的超市小票不在了,贺临估计是看到了。
即便故意把小票丢在这里膈应贺临, 但他还是无法从昨晚的暗流涌动中释怀。原本以为, 他能够包容所有, 像个圣父不求回报。
以为自己能够站在干岸上, 冷眼旁观施璟和别的男人恩爱。
以为自己无坚不摧,运筹帷幄, 完全不把贺临放在眼里。
可今早起来, 胸腔隐隐阵阵的钝痛,让他无法忽略这份破土而出的苦闷。施璟和贺临做, 这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 交往两年多的情侣,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做那种事是水到渠成。
他早就明白这些,但如果不是他亲耳听到的话, 或许还能无动于衷。
可他听到了,还是他赌气去买的安全套,就隔着一堵墙,他们在那头翻云覆雨,就隔着一堵墙,施璟完全不在乎他的情绪。
越想越难受,一颗心像被野狗撕咬得七零八碎。
他躺在床上,呼吸不畅,脸埋进枕头里,昨晚听到的声音,将他引以为傲的“通情达理”摧枯拉朽般的夷为平地。
他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他自私,卑劣,想把施璟占为己有,彻底依赖他,就像以前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施璟第一时间都会喊“小蒋,你快来帮我。”,欲念上来了,也会直接叫“小蒋,你快脱衣服。”......
贺临来到楼下,垃圾袋放在墙角。
到水龙头边上冲手,才扭头问施璟:“宝贝儿,你在干什么?”
施璟还在拿着铁铲搅拌桶里的混白,“在调刷白剂,果树需要刷白了。”
“要我帮你吗?”
施璟头也不回:“不用,你快去洗漱吧,蒋献煮了面,吃完我们继续去拔花生。”
“好。”
贺临到卫生间洗漱完毕,进厨房打开锅,锅已经洗涮干净,里面空无一物。他到门口问道:“锅里没有面?”
施璟拿着铁铲起身,看向石桌上那碗面,仰头朝楼上放声喊话:“蒋献,你怎么不给贺临留点吃的?”
楼上毫无回应。
贺临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蒋献大早上起来做早饭,肯定只给施璟做,怎么可能连着他那份也给做了。
“我自己去煮一份吧。”他道。
施璟:“要不你吃我这份,我现在不想吃面,村口小卖部那里有卖包子的,我想吃包子。”
贺临从厨房走出来,“也行,我去给你买,要吃什么馅儿的?”
“玉米肉馅,要两个就行,再来一个茶叶蛋。”
“好,那我去了。”
贺临揉揉她肩头,刚走没几步,还没到院门口,身后脚步声异常急促响起。蒋献从楼上跑下,走路时都带着风,直接端起石桌上的面碗,倒进院子角落的泔水桶。
随后,面无表情蹲在水龙头底下洗碗,洗好后,一句话不说把碗放回碗柜,又以迅风不及掩耳之势跑楼上去了。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其迅速,施璟和贺临都没反应过来。
施璟回过神,直起身子,手中铁铲的刷白剂滴滴答答往下落,朝楼上大声骂:“蒋献,你有病啊!浪费粮食!”
蒋献在楼上听到了,置若罔闻。
贺临只好道:“我先去买包子吧。”
“好,买我们两人份就可以,别给其他人买,让他自己捞泔水桶里的吃吧!”施璟忿然作色,恼怒盯着楼上。
贺临折返几步,摸摸她的脸,亲在她面颊上,“不生气了。”
贺临离开院子,施璟这才上楼。蒋献房间门冷硬地反锁着,她在外头用力拍门,里面半点动静也无,“蒋献,你发什么疯?还不出来,等会儿还要去地里干活呢。”
“我不舒服。”半晌,他的声音才闷闷传出。
施璟找来钥匙,开了门进去。蒋献整个人窝在被子里,蒙过头顶,只露出几缕细碎清爽的黑发,施璟拽被子,没拽动。
“你别弄,我难受,想睡觉。”蒋献把被子拉得紧实。
施璟换了个方向,从另一侧的被角拉,“你在里面打飞机呢,还不让我看?”
“我没有!”
这下子,蒋献自己把被子掀开,坦坦荡荡给她看。
他眼尾泛红,锐利眉棱像拧了一把铁钩子牢牢锁住施璟,语气有隐约的崩溃,“就算是又怎么样,你都和男人在我隔壁睡了,我发泄一下也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你,蒋献,你恶心了!”施璟拉过他的手腕,粗鲁地拽,要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我不准,你恶心死了,不准在我家干这种事,我不允许!”
“我没弄!”蒋献手往回抽,施璟气急败坏没站稳,脚下踉跄,摔在他身上。
她正要起身,蒋献却按住她的肩,眼底布满血丝看着她,“施璟,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忍着,你也心疼心疼我,求你了。”
“谁让你忍了,是我让你来我家的吗。你现在就滚,滚回你自己家去!”施璟挣扎着起来,把枕头砸在地上。
“我......我昨晚一夜没睡,你倒是舒服了,想过我有多难受吗?”蒋献看着天花板,嗓音低沉,像在自言自语。
施璟咬着嘴唇,“我本来不打算做的,谁让你自己去买套。”
蒋献神情呆滞看着天花板,薄唇一张一合,“我去买套,是想让你心疼我,不是鼓励你做的。”他顿了顿,翻身背对着施璟,又添了句,“当然,你想做也没什么,合情合理,天经地义。”
“本来就天经地义,贺临是我男朋友,你又算什么。”施璟声音没方才那么蛮硬。
蒋献伸手扯过床上棕毛玩具熊,是十岁时他给施璟买的,气声疲弱道:“那如果我和贺临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神经病。”施璟抬起腿,隔着被子往他后腰搡了搡,“以后少管我,还不快起来,得去地里干活儿呢。”
“难受,不想去。”蒋献又拉过被子盖住头顶。
“懒得理你。”
她出去狠狠甩上门,步伐踢踢踏踏跑下楼。贺临也回来了,买的早餐只有两人份,几个包子,两杯豆浆,两截糯玉米。
两人坐在石桌边上吃完,贺临这才问道:“等下我们要干什么?”
“你累不累?”
贺临拿纸巾擦她的嘴,“不累啊,怎么了?”
“那我们继续去拔花生,下午去给果树刷白,怎么样?”
贺临点头:“都可以。”
施璟找出编织袋和手套,摩托车从雨棚底下推出。今早一起来,她就带着活动扳手到村头去,把摩托车链条调好,开回了家里。
施璟没提及蒋献,贺临自己也不问,他坐上摩托车后座,搂住施璟的腰。
早上的风还很凉,施璟车开得不算快,呼呼冷风扑面而来,让人清醒了很多。一直来到河边,两人从摩托车上下来,施璟解下后架的编织袋和手套,就带他往小路上走。
贺临本以为施璟回像昨日一样,先送他到河边,再回去接蒋献,但她没有。
他这才忍不住问:“蒋献今天不来吗?”
“不来,故意装病偷懒呢。”施璟拉他的手,继续往上走,秋露未干,星星点点沾湿两人的裤腿。
蒋献不来,少了一个劳动力,施璟没空去河里摸鱼玩,老老实实带着贺临在地里拔花生。贺临倒是勤快,经过昨日的适应,今早干起活儿来快了很多。
一早上的时间,两人就把施璟家地里那片花生都收摘完毕。
蒋献自己在家,心里堵得厉害。
越是躺着越是难受,只好起来找事情做分散注意力。他喜欢给施璟手洗衣服,就算是厚重的棉衣卫衣,他也要手洗。
施璟对他从来没有防备,房间永远开着让他方便干家务。
走进施璟的房间,窗子打开散气,床上香芋紫的被子被铺平,应当是贺临整理的。他对施璟知根知底,施璟起床从来不会整理被子。
看过一圈衣柜,施璟衣服这几天都被他洗得差不多了,只有昨晚换下的都还放在楼下卫生间的脏衣篓。
他盯着床被看了好一会儿,弯腰将被套、枕套都拆下来,和床单卷在一起抱下楼去。
找了个蓝色塑料大盆,就坐在水龙头地下手洗床单。
他对施璟发火,大概也就是这样了,从满心欢喜给她洗衣服,再到冷心冷面给她洗衣服;从心花怒放给她做饭,再到板脸横眉给她做饭,最多也就只能这样了。
中午一点多,施璟开车载着贺临和一大袋花生回来。
两人在院子里卸货,蒋献从厨房出来,面若冷霜往堂屋走,施璟叫他:“你做饭了没?”
蒋献不理不睬,一声不吭上了楼。
施璟洗过手,走进厨房,桌上三菜一汤,蒜苗炒腊肉、红烧茄子、麻婆豆腐、茶树菇老鸭汤。只摆了一碗米饭和一双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