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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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杨未傲在宴会厅角落里偷闲，但能让他放松的时间是很短暂的。很快他就再次被迫走入了交际场，同一群根本没有交集的人谈笑风生。

一切安排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主角杨小晚盛装出席，亮了相之后又飞快地溜号，留下杨晨和詹杨未傲应付所有的社交活动。这里既不热闹，也不冷清，几乎所有人都抱着自己的目的，在这场宴会中，攥取着一些东西。

而顾苡谦显然是例外之一，他依旧漫无目的地站在角落，抱臂而立。人声人影一刻不停地包裹着他，他却始终无动于衷。就像混入油中的一滴水，尽管有着相似的外表，但终究格格不入。

会议厅的中间区域没有任何摆设，以供客人们自由往来。而靠墙的一圈，安置着长桌，其上是品种极其丰富的餐点，零星的侍者在桌旁待命，方便随时提供服务。

隔着面具，顾苡谦也能闻见空气中浅淡的食物的香气。但他辟谷多年，早就淡了口腹之欲，之前的进食，也只是拒绝不了唐沐的热情投喂而已。

顾苡谦淡淡地看向离自己不远的那张餐桌，视线无声地扫过那些食物饮品，最后短暂地停留在桌边的一个侍者身上。片刻后，他颇感无趣地侧过头，将注意力投向窗外的陌生的城市风景。

由钢铁、水泥、玻璃构成的现代都市，规整精致，高楼拔地而起，矗立如林。

无论看过多少次，这片超乎想象的盛景，还是能让生长在古代的人感到震撼。无关仙法天灵，这是凡人凭借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达成的伟业。

顾苡谦凝神看向外界的风貌，而室内则有人暗中观察着他。

纤长的人影背着光，分辨不清细节，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阴影。长发用发带束成马尾，耷拉在胸前，穿着并不适合打斗的长风衣，最显眼的特征也只有耳廓上那枚耳饰，在阳光下映出耀眼的银光。

“龄姐，你怎么又在看他？”云轩情推着云轩龄的轮椅，满脸的不爽。

在云轩情来到之后，那名隶属于云家的护卫就识趣地让开了位置，把轮椅的把手交给了云轩情。此后，云轩情一直表现得像个护蛋的母鸡，推着自己的姐姐净往人少的地方钻。

其间仍有不少客人冲着她们俩顶着的云家名号，厚着脸皮贴上来。云轩情自然是凶神恶煞地瞪人，但最后都被云轩龄按了下来，云轩情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姐姐柔柔地笑着，和旁人社交。

可正常的社交活动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她发现云轩龄暗中好几次将视线投向角落里那个詹家护卫。云轩情本来就很是不悦，这下看见了那边是詹家的人，她原先就和詹杨未傲不对付，此刻更是郁郁难平。

“小情，那边的詹家护卫，你见过吗？”云轩龄能够感受到妹妹波动的情绪，她缓缓向后伸手覆住云轩情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

“没有！”云轩情撇了撇嘴，不太想多说些什么，但面对姐姐的问话，她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道：“那个人就是詹杨未傲那货今天带进来的，一路都带着，几乎没离过身。但你也知道我对他们家不熟嘛……就算以前真见过，都带着面具呢，也认不出来。”

“他就只带了这一个人？”云轩龄手上微微加了些力道。

云轩情歪着头努力地回想，“嗯……应该是。”

云轩龄得到了答案便不再言语，她微垂双眼，眸光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愈发深沉。

整个宴会厅里，有接近二十个戴面具的世家护卫，这意味着每个世家都至少派出了至少两个护卫跟随，唯独詹家是个例外，他们的少家主只带了一个人。

云轩龄在心中揣度这个例外的含义——是对詹杨未傲自身实力的肯定？或是对那个护卫能力的信任？再者是……那人根本不是什么护卫。

她再次悄然观察起顾苡谦的服饰和肢体动作。

衣物方面，只是些普通的平价衣装，并不特别。放在世家护卫身上，虽然并不常见，但也算不上奇怪。最值得在意的，是他的姿态。

轻松，能看出他很轻松，他不戒备周围的环境，单是这一点就犯了护卫任务的大忌。更奇怪的，是他在轻松之余，似乎还本能地保持着某种仪态。肩背平直，头颈微含，腰腿蕴力，给人一种他不应该穿风衣，而更适合穿古装的感觉。

有意思，这个人应该有些来历，而不只是个不起眼的詹家护卫。

云轩龄想起先前看到的，詹杨未傲和那护卫待在一处时，格外放松的模样，心里越发地感兴趣。

不良于行的云家长女侧过头，对着自己的妹妹甜甜一笑：“小情，我想过去和他聊聊。”

云轩情都来不及吐出拒绝的话，就被姐姐的笑颜震住了。在外人看来云轩龄一向恬静温婉，因此云轩情格外知道当自己姐姐笑得灿烂时，肯定会有人倒霉。但现在周围没有旁人，有的只是自己，这个可能因为个人私情阻拦她行动的妹妹。那可能会倒霉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云轩情一反常态，乖巧的紧紧闭着嘴，全程目不斜视，轻缓地把手下的轮椅推向落地窗边的那处角落。

顾苡谦动了动，带着面具的脸转向那个径直靠近自己的女人。

“午好，先生。”云轩龄仰起头仰视着面前这个高大的人影。

顾苡谦很随意地点了点头，便再次看向楼外的江景，没有了更多的回应。

云轩情绷着的脸差点裂开，骂人的话已经跑到了嘴边，但她确实不敢打断云轩龄，只能默默地把气又憋回去。

云轩龄神色如常，身上没有一点世家子弟的架子，随和的就像是一个在道旁偶遇的路人。她也偏过头，看向城市中的车辆高楼，以及那道如碧玉般的江水。

“这座城市的确很美，在去年的统计数据里，东江市还稳稳地待在宜居城市前三的位置。有人曾经打过比方，说东江就像一个自由洒脱的女孩，不遗余力地向外界展示自己的美，同时又热情的包容所有的来客。”

云轩龄的声音能让人想起绘在丝绸上的画卷，柔滑温润，娓娓道来。

“很有趣的作比。”冷然而立的顾苡谦终于有了点回应。

“只是有趣？”云轩龄挑出了其中的字眼，淡淡地反问道。

顾苡谦没有回答，她也并不在意，她已经得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于绝大多数长时间留在东江的人，初次听闻这个比喻，他们只会用贴切来形容，而不单单是简单的有趣。

詹杨未傲长时间地停驻在东江，而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对东江并不熟悉。两人易地而处，接触的时间不会太长，那詹杨未傲对他的信任，果然就有些问题。

这个人是谁，他的身份，他的立场，他的实力，他的弱点……这个人是脱离云轩龄认知的存在，一个此前从未被发觉过的变数。她更加的好奇。

云轩龄斟酌着措辞，准备继续暗中套出消息。顾苡谦却在她开口前动了，他站直了身体，那股一直萦绕在他身边的轻松感变淡了。

“姑娘，恕我失陪了。”顾苡谦留下一句话，身形就倏地模糊，消失在了原地。

云轩龄愣了愣，视线还停留在面前的空气上，没反应过来。

“姐姐，他在那边。”

云轩情略显严肃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云轩龄这才转动脖颈看向宴会厅的中心，重重人影之中，那个高挑的身影很是显眼。

“这个人，真的好厉害。”云轩情难得放下了对詹家的成见，发自真心地感叹：“他好像都没有用什么身法……就只是，纯粹的快，快到了极致。”

这是很高的评价，受限于天赋和残疾而难以修炼的云轩龄看不出来这些，但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云轩情说出赞叹的话语……云轩龄心中对于顾苡谦的评价又添了几笔。

会厅中央，那里是杨晨与詹杨未傲的所在，也是整个会场中最嘈杂的地方。但现在，这里是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呆滞地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詹家护卫。

顾苡谦挡在詹杨未傲与一名持托盘的侍者中间，拦住了詹杨未傲伸过去拿酒杯的那只手。

詹杨未傲也被骤然出现的顾苡谦吓了一跳，已经碰上了高脚杯的手颤了颤，那个杯子也就颤颤巍巍地将要翻倒。

顾苡谦没再去管詹杨未傲的状况，反而转向身旁的那个侍者。没人看清楚了他的动作，只知道下一秒，那个蒙面的詹家护卫稳稳地单手擎住那只酒杯，将侍者按在了地上。侍者手中的托盘飞了出去，其余的酒杯都在厚实的地毯上四处滚落。

顾苡谦没有用手，直接单膝压住对方的脊背，强行制住了所有的反抗和动作。

“你做什么？”詹杨未傲有些担忧，低声地发问道。顾苡谦的行为如此引人注目，是他最不想看见的状况，他已经听见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顾苡谦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手轻轻蘸取一点酒液，凑到面具前在指腹间抹开，确认着其中的药材气味。

“没有错，是白明葵。”顾苡谦把手按在身下的人身上擦干净，很平静地说道。

“那是什么？”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片低声的议论声。

顾苡谦转了转手中圆润剔透的玻璃制品，完全没有压低声音：“通俗的来讲，是一种毒药。”

人群沸腾了，喝过酒的宾客们都开始激动起来，愤怒、恐慌、质疑……汹涌的负面情绪在这里肆意滋长。

作为主办人的杨晨沉默地俯视着顾苡谦，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漫开，很快将面积不小的室内完全填满。作为除顾苡谦外，这里修为最高的人，杨晨身上的威压足够将场中所有的声音压下。

有人直不起腰，有人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一个字，混乱的场面瞬间被强行控制住了。

杨晨盯着那个侍者的脸，面露一丝不悦，但很快收敛了回去，不带表情地同顾苡谦说话：“小友，麻烦你稍微把话说清楚一点，不然会让我们很难办啊。”

面具后传出一声轻笑，顾苡谦一掌拍在身下侍者的后颈上，将人打晕，随即施施然起身，将手中的酒杯递向了詹杨未傲。

含毒的酒液依旧晶莹透亮，冒着细小的气泡，透过它，能看见倒转的人影与城市的风景。

顾苡谦的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毒物只有这一杯里有，詹少，他是冲你来的。”

杨晨收回了威压，场内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既因为杨晨收了手，又因为他们知道了自己没有中招。

这种时候，没人在意差点受害的詹杨未傲，他们庆幸于自己的无恙。只有作为亲人的杨晨，和相识不到一周的顾苡谦，在意他的死活。

杨晨目露担忧，但碍于公众场合，没有多说，只安抚性地捏了捏詹杨未傲发僵的肩颈。

詹杨未傲则是脸色发白，他没有接过顾苡谦手中的酒杯，只定定地看着它。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沉浸在差点被害的恐惧中，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怪异的面色是因为听见了顾苡谦隐晦的传音。

“你知道白明葵的效用吗？它能够破坏人的丹田，会让人的真气渐渐流失，最后，再也无法修炼。虽不致死，但对于修士而言，这是比死更可怖的下场。”

“有没有觉得这个症状很熟悉？你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了巫荧灯……詹杨未傲的指尖止不住地抽动，冷汗从后背滑下。

“看来你想到了，这很像巫荧灯的效果。”顾苡谦的语气轻巧而平淡，“还记得那个从我手下逃走的傀儡使用者吗？他和那个死去的投毒者关系似乎很不错，并且听你的人描述，他是个用药的天才。”

“詹杨未傲，这是一场复仇，针对你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