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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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尘和尚摇了摇头说：“不了，老衲今晚要连夜诵读经文，这里阴气太重，若是我跟你一起回去，那今晚的功夫白费不说，还会多生事端。”我点点头说：“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大师了，我先回去睡觉养足精力，明日一早再过来。”

智尘和尚说：“嗯，去吧，记得明早带一碗糯米过来，最好把血锄头也一起带来。”

“哎。”我应了声，匆匆走回家。简易的洗漱过后，我倒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我连脸都没洗，拿着血锄头和一碗糯米便急冲冲朝祠堂废墟走。近了，我看见智尘和尚盘坐在地上嘴里默念经文，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昨晚，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智尘大师被杀人狂魔剁成肉酱，吓出我一身冷汗。

我左手端着糯米，右手拿着锄头，一步一步靠近智尘和尚。还没走近，智尘和尚闭着眼便开口说：“陈施主，你来啦。”我上前一步，站在智尘和尚旁边，看着祠堂废墟说：“嗯，大师，我来了。”

“嗯，很好。”智尘和尚起身对我说：“现在，你拿着血锄头去废墟的四个角上挖四个坑出来，坑挖出来之后，你将一碗糯米均分成四份，分别撒在这四个坑里，还有……”不等智尘和尚说完，我插嘴说：“我知道，大师，最后是不是把四只公鸡给埋在下面？”

智尘和尚微笑着点头说：“不错，陈施主说的很对，就是要将这四只公鸡给埋在下面。”我看着智尘和尚咧开嘴笑笑说：“好嘞，大师您先休息，我这就去挖坑。”智尘和尚伸手拦住我说：“陈施主，你等一等，老衲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我将肩上的锄头放下，茫然看着智尘和尚说：“怎么，大师有什么事情吗？”

智虚和尚整理整理黄袍，看着我正色说：“陈施主，老衲想收你做俗家弟子，不知，你肯还是不肯？”我大脑嗡的一声响，我没有了爹，没有了爷爷，在别人眼里还是个投胎转世的妖怪，没想到智虚和尚不仅帮了我，还愿意收我做俗家弟子。

一股久违的温暖涌上心头，泪水在眼里打转，“扑通”一声，我跪在地上，拉住智尘和尚的手臂，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说：“师父，请受徒儿一拜。”说完，我跪趴在地上，“咚咚咚”给智尘和尚磕了三个响头。

“嗯，好徒儿，快起来。”智尘和尚淡然一笑，伸手将我扶起说：“这样，那老衲就无牵无挂了。”我擦了擦眼泪皱眉道：“师父，什么无牵无挂，你要去哪儿？”智尘和尚笑笑说：“不是为师去哪儿，是那废墟四角的坑中，每坑必须要埋上三颗舍利子，而老衲我正好有一十二颗舍利子，这十二颗舍利子常年相伴，老衲心里舍却不得，如今有了你这个好徒儿，舍利，就埋了它吧。”

舍利可是宝贝，能值不少钱。智尘和尚如此对我，我心里又惊又喜，赶紧跪在地上不停给智尘和尚磕头，“谢谢师父，谢谢师父……”智尘和尚并不拦我，而是淡笑着扭头看向一边说：“不过，为师怕你心不诚，与舍利无缘。这样吧，为了考验你，你即刻到县城去买一件既能取悦为师又能证明你心诚的东西，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为师就把这十二颗舍利子给你，你拿去埋在四个坑里，压制邪崇之气。”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跪在地上拜了两拜，我起身看了一眼天色，正是早上九点。没有犹豫，我立刻回家拿了钱，朝县城跑去。在路上，我一直在想，到底买个什么东西，才能既取悦师父又证明我的诚心。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我到了县城却不知道买什么东西回去。

我在大街上闲逛，一边想一边期待能在路边的地摊上寻见稀罕东西。很快，时间到了中午，我却仍旧没有想出到底买什么东西好。到底要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既取悦师父又能证明我的诚心呢？我思考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下午五点。我仍旧在县城里游荡，我不知道到底应该买什么，到六点的时候，我听见河边传来轮船的鸣笛声。

这一声彻底让我欣喜若狂，听鸣笛声我想起了钟鼓声，又由钟鼓声想到了寺庙，最终想到了经文。经文！对，就是经文！我可以买一本佛经回去，师父必然喜欢也能证明我心诚！想到这里，我赶紧找了家书店，买了本经文就赶紧往回跑。

天色擦黑的时候，我跑回了村子。从村口一路跑到祠堂，我嘴里不停喊着师父，往日欢快的心情一时又回来了。可我跑到祠堂废墟时，却并没有看见师父。我站在那里，扭头看了看四周。“师父！师父！”我茫然四顾，不停大喊着却没有回音，沉寂的村子里，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飘荡。

泪水流了下来，智尘和尚骗了我，他走了。我心里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熄灭。我抹了抹眼泪，抬头看着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我在想，我到底应不应该恨他，是他救了我，也是他带走了我内心美好的憧憬。

我就这样茫然看着天空发呆，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我抿着嘴泪水哗啦啦往下流。我擦干眼泪，回头望了一眼祠堂废墟四角的四个坑，我心里十分难受，没转身，连锄头都没捡，借着月光我直接朝家里走去。没走几步，我偶然一扭头，看见附近的一家宅院里往外冒着绿光。我心里一吓，站在原地怔了怔，接着，我一步一步悄悄靠近院子，想要一看究竟。

还没靠近院子，我闻到一股淡淡的汽油味。早在烧毁祠堂的时候，我就将所有收集得来的汽油统一放在村长家的宅院里，而这处宅院并不是村长家。我想了想，难道是昨晚用来焚烧黑龟剩下的汽油？走近宅院，我伸手用力推开门探头一看，在院子里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绿色的光芒就是从那黑灰之下散发出来的，昨晚未用完的那半瓶汽油摆在一旁。

我走近那堆黑乎乎的东西，余热尚在，依稀可以看见数根人的白骨。“扑通”一声，我跪在地上呜声叫道：“师父！师父！啊！！！”嘶吼声传出村子飘远，在黄河两岸不停回荡。

跪在地上，泪水一滴一滴落下，借着舍利散发出的绿光，我看见地上有一排黑字：勿迟疑，速取舍利埋坑。泪水哗啦啦往下流，智尘和尚做我师父不足一日，却愿意为我而死，我心里十分感动，当下磕了头，我取出十二颗舍利填入废墟四角的四个坑中。

我不能让师父白死，师父是为我而死的，他希望我继续活下去！我一定会继续活下去，我还要为师父立神像，以后每日为师父供奉香火。我欠师父的，只有来世再报！

埋完舍利之后，我觉得一切都已经结束。从今以后，我会过上平凡的生活，会记住那些为我而死的人。虚阳子师徒三人、张相士以及师父，你们对我的恩德，我会一辈子记住！

将师父的遗骨收拾之后，我在心里感慨。我一个人在静谧的夜晚，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事重重。我深吸一口气，走回家中站在院子里等。我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已经结束。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二点，村子已经安静如常，只有风吹过树叶莎莎作响。

我的心突然变得很安静，有几分挣脱的爽快也有几分酸酸的痛楚，到最后我发现自己竟有些不舍这二十几天的生活。这二十几天死了太多人，我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这二十几天的记忆太刻骨铭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我脑海中浮现，那些出现过的人和事，都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我心里有种错觉和一丝对残忍生活的惋惜。

凌晨一点，我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很快我便昏沉入睡。在梦里，我看到了爷爷。我来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眼前唯一明亮的，就是高台上那根绑着爷爷的石柱。两个绿脸大汉手里拿着鞭子，一左一右守在铜柱旁边，手里的鞭子反复抽打在爷爷的身上。高台接至地下共有七个石阶，每个石阶上都雕刻着凶神恶煞的面孔。我没敢多看，见爷爷被抽打，我想跑上高台去，我脚下用力却根本动不了，想要张嘴大喊，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只好高举右手不停挥动，可爷爷似乎根本没看见我，爷爷咬紧牙忍受着青面人打来的鞭子。很快，爷爷身上被抽出血来，而这时，爷爷也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两个青面人停下抽打，互望一眼，其中一个扭头看向爷爷，嘴里说了些什么，看样子是在问话，爷爷始终咬紧牙并没有妥协。

“爷爷！”我大叫着，从床上坐起。深吸几口气，我用力喘息。清晨的阳光从窗外透射进来，我看了一眼平静的院落，伸手拍着自己的胸部说：“没事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