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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兰芽立在桌旁跟平煜对视, 他的目光跟他的语气一样,冷冰冰的,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而且在她的注视下,他的脸色越发差了起来, 显然已不耐烦到极致。
她不得不收回目光,开口道:“知道了,这就歇下。”
离开桌旁,走到床边, 不紧不慢和衣上床。
放下帘幔后,她脱了外裳, 递给林嬷嬷, 随后将衾被拉高到胸口,默默地盯着帐顶。
是了,她和平煜的关系从来都不处在对等的位置上。
这些时日她处心积虑建立起来的沟通模式, 平煜只需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可全盘否认和推翻。
她受眼下身份所限, 无从在他面前讨价还价, 不管他以怎样的态度待她,她都只能被动接受。
只令她不解的是, 明明在侗阳时, 他还愿意跟自己讨论母亲那本旧书上的古怪,甚至在今日下午出门前, 还破天荒过来告知自己他晚上会来得甚晚。
他当时摆明了有话要跟她说, 怎么不过半晚的功夫, 此人身上就又生出了满身的刺,恨不得将她推到千里之外。
想到此,她翻了个身,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眼看已到湖南,她身边的事却仍迷雾重重,好不容易借由平煜打开一扇了解外界谜团的窗口,谁知还没等窥个明白,那扇窗便在她眼前重重的关上。
接下来该如何,她真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帐外,传来他脱衣上榻的声音,下一刻,原本投映在帘幔上的亮澄澄的光亮突然熄灭。
她咬了咬唇,将右臂枕在脸颊下,盯着眼前已变得漆黑一团的床幔。
平煜对傅家没有半点好感,而由于这份素不加掩饰的厌恶,他在她面前由来都是阴晴不定。
可是,他有资本可以随性而为,她却没有就此灰心丧气的道理。
不论他为了什么态度变得如此生硬,也不管他接下来可还愿意跟她交换消息,只要一日未进京,她总能找到机会摸到一点真相的脉络。事在人为,只要慢慢筹谋,不怕没有出现转机的可能。
如此想着,她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好转了不少,又发了一晌呆,终于没能抵挡住席卷而来的困意,睡了过去。
翌日傅兰芽醒来时,榻上早已没了平煜的踪影。
一整日,她们所在的这座小院都分外安静。
直到傍晚,李珉才过来传话,说明日天不亮就得启程,要她们主仆二人晚上早些歇息。
傅兰芽应了。
用过晚膳,傅兰芽帮着林嬷嬷收拾好行李,主仆二人说了一晌话,未等平煜,早早便上了床。
因晚间睡得太早,早上傅兰芽醒来时,天还是青灰一片,身旁林嬷嬷睡得正熟。
估摸着已到了起床的时辰,傅兰芽揉揉眼睛,坐起身,从林嬷嬷脚边爬过,预备起床去净房。
谁知刚掀开帘幔,就见屋子里立着个修长的人影,定睛一看,却是平煜,他身上衣裳半敞,正立在榻前系腰封,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傅兰芽万没想到平煜竟还在房中,睡意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不等他转头看过来,便飞快钻回帘幔。
平煜余光瞥见床前的动静,并不转头,面无表情系上腰带,走到门前,开了门离开。
傅兰芽听他关门走了,这才重新打开帘幔,下了床,一边往净房走,一边暗想,真是奇怪,平煜素来自律警醒,没想到竟也会有睡过头的时候。
平煜回到正房收拾一番,跟李攸匆匆用过早膳,便召集众人在府门前集合。
少时,秦勇等人也从府内出来。
见到平煜,秦晏殊不过冷淡地一拱手,便下了台阶,朝自己的坐骑前走去。
李由俭却对平煜笑着打了个招呼,留在秦勇身边。
秦勇看着平煜,温声道:“平大人,如我昨晚所说,虽然咱们迟早会遇上南星派,但湖南境内山多,若在平地上遇见南星派,总比在山中遇见来得要容易对付,咱们此时出发,正好能赶在日落之前赶到下一站驿站。”
说话时,见平煜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青黑,心中微讶,关切道:“平大人,昨夜未睡好么?”
平煜不予作答,眼睛一味盯着不远处正跟邓安宜热络说话的王世钊。
秦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一怔。
短短几日,那位王同知说话时音量又洪亮了几分,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显见得内力精进不少。
平煜忽对秦勇道:“贵派的药也不知何时能起效?”
秦勇会意,暗暗扫一眼王世钊,道:“平大人放心,在下不敢说有十分把握,但据这些日子对此人的观察,怎么也有七八成把握,药既已用下,此人到底习的哪种秘术,过几日便能见分晓。”
平煜眼睛仍盯着王世钊,点点头道:“那就有劳秦当家了。”
秦勇正色道:“这功夫太过邪门,若让那位王同知练成,当真后患无穷,从此刀枪不入也就罢了,且以后要维持功力,还会不断行下残忍之事,我身为秦门中人,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就算平大人不开口,我们也会想法子试探他的底细。”
正说着,傅兰芽主仆走了出来。
傅兰芽透过帘幔,见平煜负着手立在府门前,身旁环绕了不少人,似在议事。
她垂下眸子,扶着林嬷嬷的手小心跨过门槛,欲从他身旁走过。
谁知李由俭因着傅兰芽救秦晏殊之事,对她颇有好感,见她过来,便对她一拱手,笑道:“傅小姐,在下李由俭,是行意宗的少庄主,上回晏殊之事,多谢傅小姐出手相救。”
傅兰芽见此人生得长眉细目,身形瘦削笔挺,声音颇为爽朗,一双手掌比常人不同,既大且红,想起头先已见过他好几回,便回以一礼,落落大方道:“李少庄主。”
秦勇见状,心中一动,转眸看向平煜,谁知平煜神情漠然,别说多看一眼傅兰芽,便是留意这边动静的兴趣都没有,径直下了台阶,对其余锦衣卫道:“时辰不早,速速上马。”
她好生纳闷,正要再仔细打量平煜的神色,不料一抬眼,却瞥见那位王同知正紧紧盯着傅兰芽,目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肆无忌惮,完全没有掩饰之意。
傅兰芽早已觉一道目光紧紧粘在自己身上,不必回头也知是那个王世钊,心中冷笑,可惜离马车尚有一段距离,一时半会甩脱不掉,只得按下心底强烈的烦恶之感,往马车走去。
秦勇见王世钊越发无遮无掩,想起他那进步神速的内力,不由得警铃大作,瞥一眼平煜,却见他恍若未觉,并无插手之意。
她别无他法,只得轻咳一声,大步走至庭前,打算不动声色替傅兰芽遮挡一二。
想不到她刚一抬脚,弟弟已经先她一步抖了缰绳,将坐骑挡在了王世钊面前,随后,居高临下看着王世钊,半真半假提醒他道:“王大人,时辰不早,平大人他们已经上马了,就差你一个了。”
她眉头微皱,弟弟到底还是锋芒太过,就算要维护傅小姐,有的是不露痕迹的法子,何苦跟王世钊这种小人当面对上。
果见王世钊面色沉了下来,抬眼瞪向秦晏殊,便要发作。
秦勇看在眼里,眸光一冷,原本打算过来转圜一二,又缓步停在原地,冷眼看着王世钊。
王世钊正要好好教训秦晏殊几句,谁知还未开口,便已感觉到周遭秦门中人数十道目光齐齐射来,察觉到周遭氛围不对,顾忌秦门不好对付,眼下又不在京城,只得握了握拳,将话咽回肚里,冷哼一声,转身走到马前,翻身上马。
平煜余光见王世钊总算有所收敛,眸中涌动的杀机这才慢慢暗了下去,一抖缰绳,对李珉等人道:“走。”
沿着官道紧赶慢赶行了一路,因夏末余热未消,到晌午时,众人不但已饥肠辘辘,更干渴得厉害,到得一处山脚下的树林里,平煜不得不勒令勒马,下令在此处稍事歇息。
因歇息时间太短,傅兰芽主仆便未下车,只在车上用些干粮和水。
秦勇安排妥当,四顾一望,就见平煜正背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饮水,脸上一丝笑意都无,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见他所在之处离傅兰芽的马车相隔甚远,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垂眸想了一下,走近,笑道:“平大人。”
平煜看她一眼,牵牵嘴角,道:“秦当家。”
秦勇在他身旁盘腿坐下,温声道:“平大人脸色不太好,可是这两日太过操劳,未能好生歇息?”
平煜淡淡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这问题秦当家一早上已问过我两回了。”
秦勇喉咙卡了一下,未几,若无其事笑道:“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两人静了一会,秦勇忍不住看向平煜的侧脸。
头顶上,日光透过疏疏密密的树影洒落下来,折射在他身上那件墨绿色絹袍上的暗纹上,衬得他眉目清朗,脸如美玉,薄唇因饮水的缘故,竟透出些许艳色。
她心底仿佛有株花木被风吹摇得摇摆不已,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暗叹口气,强笑道:“我去看看晏殊他们在何处。”狼狈起身,便要离开此处,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低声笑道:“她现在是罪眷的身份,你就算想娶她,恐怕不见得容易。”
另一人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郑重道:“只要她愿意跟我,我定会想法设法帮她摆脱官奴身份,明媒正娶地迎娶她。若是实在摆脱不了奴籍,反正我这辈子反正只她一人罢了。”
秦勇早已听出是弟弟和李由俭的声音,身子不动,眼睛却迅速看向平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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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今天要写到南星派布阵,然后平平和芽芽被困在其中,不可描述一番,平平也就顺台阶下了,但是太晚了,我准备睡觉了,就这样吧。明天见。